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化发展（1950—1954）

摘要：制度化是中国红十字会开展医疗卫生工作的必然要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红十字会不断丰富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章程细则，并将制度落实到位，使红十字会在提高民众健康水平、服务生产建设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1950—1954年的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服务制度化建设重视政治学习，并将理论学习成果运用到制度建设中；坚持群众路线，尊重群众的主体地位；借鉴其他国家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化经验。这些做法保障了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服务工作的开展，奠定了当代中国红十字会各项工作制度化推进的根基。

关键词：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制度化

中图分类号：K27

文献标识码：A

DOI：10.12186/2024.06.010

文章编号：2096-9864（2024）06-0080-06

制度化涉及制度的设计、管理、完善等多方面工作。对一个组织而言，制度化管理和运行是开展组织工作的基本保障。中国红十字会自1904年诞生以来，便重视制度订立和完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为适应新形势新要求，中国红十字会建立和完善了相关的规章制度，其间既有对旧制度的沿袭，也有针对新历史条件做出的适应性调整，其中，1950—1954年可称为中国红十字会制度建设的转型时期。在这一阶段，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红十字会的性质、职能随着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展开发生了制度化变革，奠定了此后近30年红十字会开展群众性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基础。

近年来，随着红十字运动研究的蓬勃发展，红十字会制度的历史与现状成为学界不可回避的问题之一。例如，王娟等［1］指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红十字事业的重要论述强调坚持依法治会、加强自身建设，揭示了制度建设在当代红十字事业发展中的重要意义。当然，当代红十字会制度的建设与完善离不开历史的铺垫，其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红十字会制度建设的历史地位和作用更是不可忽视。从现有研究成果看，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中国红十字会的医疗卫生工作，以孙柏秋［2］274-232、李洪河［3］、池子华［4］、徐国普［5］、王猛［6］、贾鸽［7］等为代表的专家学者已有初步探讨，但多侧重于梳理红十字会医疗救护的具体实践，而对其制度建设研究稍显薄弱。鉴于此，本文拟通过梳理相关史料，总结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化经验，阐释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红十字事业中的领导地位。

一、中国红十字会基本任务的确立

中国红十字会在晚清民国时期广泛开展战地救护、疫病防护、自然灾害救助工作，积累了丰富的医疗卫生工作经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为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医疗卫生服务需求，开展医疗卫生工作被确立为中国红十字会的基本任务。

1.以民众需求为导向，将开展医疗卫生工作作为红十字事业发展的重要落脚点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我国医疗卫生环境不容乐观，疾病的困扰使民众无法进行正常的生产生活，进而影响国民经济的恢复和社会的健康发展，而此时的医疗卫生条件又多有欠缺。据统计，1949年，全国各级各类医疗卫生机构仅有3670个，卫生人员54.1万，卫生机构床位数8.5万［8］。当时的医疗卫生事业面临着医疗机构缺乏资金支持、医疗护理职工相对不足、医疗服务机构数量与服务质量均不能满足国民的医疗服务需求等问题，特别是大多数医疗资源分布在大城市与沿海地区，农村医疗卫生机构数量稀缺，服务质量不高，很难满足农村居民的基本医疗需要［9］。

中国红十字会在近代战争、疫病等灾害中开展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医疗卫生救护工作。在从旧政权中可接收利用的卫生资源极其有限［10］、卫生工作基础力量还非常薄弱这一现实环境下，红十字会是为数不多的有一定医疗卫生工作经验的社会力量。以人民的现实需要为导向，红十字会的重要任务是配合人民政府推行卫生工作的方针计划，改变中国当时疾病流行的状况［11］。

2.修订基本章程，将开展群众性医疗卫生工作确立为基本任务

1950年8月，中国红十字会协商改组会议在北京召开。会上，就红十字会的工作和任务，卫生部部长李德全［12］指出，中国的医疗卫生设施很少，卫生干部不够，而人民中间特别是工农群众中间的疾病灾害很多，在以“预防为主”的卫生工作总方针下，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的方法可以有许多种不同的方式，组织红十字会乃是许多种不同方式中的一个。中国人民救济总会秘书长伍云甫同样认为，中国红十字会业务包括医疗卫生与社会救济福利工作，先搞前者，而后搞后者［13］3。这些观点实际上都在强调红十字会在国家医疗卫生事业发展中的作用，为中国红十字会找到了参与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落脚点。在与会人员的努力下，大会最终确定中国红十字会要开展服务于人民群众的医疗卫生和救护工作，并将之写入章程。会后，周恩来总理又“亲笔修改会章”［2］282，将红十字会定位为“人民卫生救护团体”［13］127。1950年9月6日，政务院正式批准实施新修订的《中国红十字会会章》，规定中国红十字会是“中央人民政府领导下的人民卫生救护团体”，根据“预防为主”的卫生工作总方针与“动员和组织人民实行自救助人”的救助福利方针，“以协助各级人民政府，面向人民大众，宣传并推广防疫、卫生、医药及救济福利事业为宗旨”，开展“团结群众，担任救护训练及宣传公共卫生”“推动卫生防疫工作，进行医疗服务”“办理灾害救助及救济性医药卫生工作”“在必要情形下，经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批准，担负国际性救助及医疗服务”［13］3。这些规定使中国红十字会的性质、任务在规章制度层面有了根本性调整，成为中国红十字医疗卫生工作制度化的根本指南。

总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中国红十字会以人民群众的医疗卫生需求为导向，修订基本章程，确立了红十字会开展群众性医疗卫生工作的基本依据。作为集体智慧的结晶，《中国红十字会会章》的出台离不开我们党对红十字事业的关心，体现了我们党对红十字会开展医疗卫生工作的重视，为红十字会在新社会得以继续存在与开展医疗卫生工作提供了制度性保障。

二、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制度化的具体实践

1950—1954年，中国红十字会审时度势，坚定地走向人民群众，拥护中国共产党领导。在党的领导下，中国红十字会通过制度的设计与落实，不仅扩充了红十字会制度体系的内容，也彰显了红十字会在新社会的重要价值，使人道主义领域的医疗卫生工作渐趋规范，制度化发展成效显著。

1.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章程细则不断丰富

肇始于1904年的中国红十字会在晚清民国时期便先后颁布了《上海万国红十字会暂行简明章程》《中国红十字会章程》《中华民国红十字会管理条例》等规章条例，制度体系基本确立。以此为基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中国红十字会在党的领导下迎合新的社会发展需求，将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有机结合，进一步实现新社会制度建设的“推陈出新”。

一方面，在具体的医疗卫生工作实践中推进制度的建设。为了推进群众急救训练工作，各地因地制宜地建立了学习、管理、激励等规则条例，如内江分会实行“批评表扬制度”，芜湖分会订立“学习、值班、会议、汇报等各项制度”［14］。另一方面，完善组织制度，更好地为红十字会开展医疗卫生服务保驾护航。作为人民卫生救护团体，中国红十字会的一切工作从根源上说都是为了发展群众性医疗卫生事业，因此，中国红十字会还注重其他组织制度的建立。例如，在发展会员方面，除会章所订条例外，中国红十字会还出台《中国红十字会会员制度暂行规定》《中国红十字会旧会员总登记办法》等。

简而言之，为完成党和政府交办的群众性医疗卫生救护工作，中国红十字会以会章为纲，加强多方面制度建设，至1951年改组一周年之际，中国红十字会已先后制订了《总会组织规则》《分会组织暂行通则》《旧分会整理暂行办法》《支会及小组暂行通则》等组织办法，在业务方面制订了《医院诊所整理办法》《卫生工作推进办法》《救济福利工作推进办法》，在总会内部也制定了《工作人员任用办法》和《公文处理办法》等一些行政制度，确立了正确的工作规范，使整个红十字会的工作渐次向新的方向发展［15］。这些规章制度为红十字会开展群众性医疗卫生工作提供了多方位的支持和保障。例如，得益于相对成熟的会员制度，在全民性“除四害、讲卫生”运动中，中国红十字会组织各地会员进行知识、技术的宣讲，有些地区还按会员小组分片包干建立日常的保洁制度，会员的积极性得到调动，不少人被评选为卫生运动的积极分子［16］。由此可以说，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既需要具体的医疗卫生制度的支撑，也需要健全的组织管理制度的配合。

2.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落实初显成效

1950年，中国红十字会秘书长胡兰生在协商改组会议上表示，在人民革命取得基本胜利之后国家开始经济建设这一新情况之下，人民仍然需要红十字会发挥更大的服务效果［17］。对此，中国红十字会以制度化为抓手，发挥制度的引导、规范、约束作用，使医疗卫生工作收到了良好的成效。

从个体成长发展方面来说，改善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状况，是中国红十字会推动医疗卫生工作制度化的首要目的。作为群众性医疗卫生事业的有力参与者，群众身体健康水平提高与否，是检验红十字会制度设计是否合理的首要标准和基本要求。从现有资料来看，中国红十字会通过健全管理机制规范医疗卫生服务工作，使群众健康状况明显改善的案例不胜枚举。例如，北京分会针对妇女、儿童健康状况大力开展妇幼保健工作，收到良好效果［18］。其中，为救助无奶的贫苦婴幼儿，北京分会特地颁布《中国红十字会北京市分会豆浆营养站发浆简章》，以公平、公正的立场明确了初生至18个月之贫苦无奶吃或奶不够吃的婴儿，经审查合格后即发给领浆证，每日凭证领取豆浆；在该救助活动举行数月之后，又制订了豆浆站所必要的一些表格制度，改善了豆浆的配制与管理方法。在该制度指导下，北京市豆浆发放活动井然有序，许多贫苦无奶吃的婴儿逐渐变得健康，维持了正常的营养，长得活泼可爱，更有妈妈表示因为领了红十字会的豆浆，孩子才慢慢长起肉来，眼睛也好得多了！［19］由此可见，以制度化方式实现红十字医疗卫生服务的有序管理，不仅可以提升红十字会的工作效率，也能最大程度地保障公平，使更多的群众在制度安排下成为红十字医疗卫生工作的受益者。

从国家生产建设方面来说，保障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顺利展开，是中国红十字会推动医疗卫生工作制度化的重要使命。在大力发展生产、恢复国民经济的背景下，规范化、制度化的群众性医疗卫生救护工作成为红十字会参与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主要表征。各级红十字会在党和政府领导下加强制度建设，积极为生产一线的工人提供医疗卫生服务。以江西省为例，1954年江西省南昌市红十字分会将所有急救站按地区划分，建立了定期和不定期的会议与汇报制度，并建立了其他一些切实可行的而且是必要的制度，通过这一制度化的整顿，不少急救站在为生产服务的作用上也显著增强，工伤事故也逐月减少［20］。这些不仅展现了中国红十字会在新社会的重要作用，也揭示了中国红十字会制度建设的显著成效。

对于中国红十字会而言，实现制度化有助于红十字会更好地开展群众性的卫生运动和救护运动。从实践来看，在科学规范的制度指导下，红十字会工作的确产生了很好的服务效果。而这些成绩的取得反过来也印证了中国共产党将中国红十字会定位为“人民卫生救护团体”的科学性、合理性，为红十字事业在新社会谋得了新的发展路径，彰显了红十字会的独特价值。

三、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制度化的基本经验

晚清民国时期，中国红十字会制度建设处于战火弥漫、政权动荡的特殊环境，带有一定的民间力量与国家力量博弈的政治色彩。与此不同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为红十字事业发展创造了稳定、安宁的环境，中国红十字会自觉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逐渐形成了与社会主义国家相适应的制度化发展经验。

1.重视政治学习，并将理论学习成果运用到制度建设中

1950年改组会议上被推选为中国红十字会会长的李德全指出，要把红十字会搞好，必须对红十字会工作有正确的认识，必须把思想改造好［21］。而要进行思想改造，就必须加强政治学习、增强政治意识，这是红十字会开展一切工作的前提，也是推进医疗卫生工作制度化的基础。

从一定程度上说，制度化可谓是红十字会工作者学习时事政治的成果展现，许多制度的建立、完善正得益于红十字会组织开展的政治学习活动。从实际情况看，通过政治学习领悟党的方针政策，发现红十字会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进而从制度层面提出解决方案的例子不胜枚举。例如，1953年8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增加生产、增加收入、厉行节约、紧缩开支、平衡国家预算的通知》后，中国红十字会随即发文要求各级红十字会学习中央指示精神，厉行节约，制止浪费。在此背景下，许多分会、医防队及时革除、简化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制度，包括改进药品购买、领用、保管制度，清理库存药品器械，报请当地卫生部门处理；建立并健全各项工作制度和人事管理制度，明确劳动纪律，活跃民主生活，加强上下级间、干部间的团结等［22］。

政治学习奠定了中国红十字会制度设计的思想理论基础，能够帮助制度设计者领会党和政府的方针、政策，及时反思、弥补现有制度不足，明确制度条例的改进方向，从而推动红十字医疗卫生工作制度体系的更新与完善。

2.坚持群众路线，尊重群众的主体地位

坚持人民立场、重视人民主体地位是中国共产党推进医疗卫生事业的基本经验。1950年，在第一届全国卫生大会上，朱德指出，政府和军队的医药卫生工作，应当确定为群众服务的方针，并依靠群众去推动和发展人民的卫生事业［23］。1952年，第二届全国卫生会议召开后，周恩来提出全国卫生工作要在“面向工农兵、预防为主、团结中西医”的三大原则之后，增加“卫生工作与群众运动相结合”原则［24］。这些指示无不展现了中国共产党以人民健康为中心的医疗卫生工作理念，对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化建设颇有指导意义。

在爱国卫生运动中，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一再要求地方分会要通过群众的切身体会，自觉自愿地形成一些必要的制度，以保证卫生工作的经常化，但不应制订不切合实际的制度，增加群众的负担［25］。遵照总会的指示，各地分会听取人民群众的意见，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以此推进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化建设。例如，西安市分会乡区巡回卫生医防队抵达焦岱镇后，通过“先展开宣传，再实际活动，最后建立制度”的方式深入群众，及时地召开了大会，由群众推选出3个卫生委员和31个小组长（都是群众中服务热情的积极分子），在会上制订了检查和汇报制度，部分地区还在群众中商议订立卫生公约，以期达到该地区的卫生工作能够在发展的过程中逐渐达到经常化和制度化的目的［26］。

正是通过以上这些努力，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各项制度在实践中得以修订完善，转而又指导其工作的有序高效展开，获得群众广泛认可。

3.借鉴其他国家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化经验

战事结束之后，如何充分发挥红十字会在医疗卫生领域的作用，对中国红十字会而言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与其他国家相比，和平环境下的中国红十字会“还是年轻的，还缺乏一套成熟的、系统的经验来指导工作”［13］51，因此在制度化推进过程中亦有学习和借鉴他国经验的必要。于是，其他国家红十字会的医疗卫生工作制度相继被引入。单单是1950年9月开始发行的《新中国红十字》便先后开辟了《兄弟国家红十字会》《庆祝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三十六周年》等专栏，介绍苏联、捷克斯洛伐克、阿尔巴尼亚等国家红十字会发展状况和制度化管理经验。不过，中国红十字会并非照搬照抄这些国家的实践经验。1953年，就北京苏联红十字医院的管理，便有人称苏联先进的卫生监督制、劳动卫生责任医师制、科主任负责制等尚处于刚刚开始或正在研究试行阶段［27］，从而间接指出了他国经验在中国是否适用仍待观察。

可见，中国红十字会通过加强政治学习、贯彻群众路线、学习他国经验等建构起服务于群众性医疗卫生事业的诸项制度，积累了有效的制度化经验。从中可知，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化始终与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路线、方针、政策保持一致，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在红十字事业发展中的领导地位。

四、结语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卫生事业进入奠基时期［28］，中国红十字会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从人民群众的需求出发，以《中国红十字会会章》为基本纲领，开展群众性医疗卫生工作，逐步完善相关的制度体系，实现制度化发展。

当然，此时的制度化建设尚处于适应性的摸索和调整阶段，难免存在缺憾或不足，影响了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实际效能的充分发挥。例如，在武汉，汉口岳飞街的红十字急救站虽然实行值班制，但因急救员住处不集中，值班以外的时间便无人照顾工作了，还有些急救站虽订有值班制度，但没有执行，流于形式［29］。这些问题的存在，暴露出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制度化的局限。但总体来说，这一时期的红十字会遵循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医疗卫生工作在制度化建设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其意义不仅在于保障了具体工作的开展，更重要的是明确和巩固了我们党在红十字事业中的领导地位，奠定了当代中国红十字会各项工作制度化推进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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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毛丽娜］

引用格式：

李欣栩.中国红十字会医疗卫生工作的制度化发展（1950—1954）

［J］.郑州轻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4，25（6）：80-85，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