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kho33”和“颗”的语义地图看白语量词认知范畴类型特征

2024-01-01 00:00:00王瑞娥施凤甜李雨时
中国民族博览 2024年6期
关键词:类型学量词

【摘 要】本文利用语言类型学的研究方法、借助语义地图这一语言类型学特有研究工具,以白语剑川方言量词“kho33”和现代汉语量词“颗”作为对比分析的切入点,旨在探寻白语量词的本体特征及语义多功能现象,对白语量词的认知范畴进行考察。二者的原型成员都是小形圆状物,但是在名词的选择上差异很大。尽管如此,二者还是存在一些相同的范畴扩展途径和促动因素。其相同特征反映了人类语言的共通性,差异性则体现了人类语言的多样性。从范畴化的角度对两种语言相对应的要素进行对比,可以在表面化对比的基础上深入探究人类语言的共性机制,同时也为之后了解两种语言之下深藏的思维、文化差异研究提供一定的依据。

【关键词】量词;类型学;语义地图;原型成员;范畴化;促动因素

【中图分类号】H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4)06—227—04

引言

当前,从类型学视角对部分汉藏语的相关语法形式和特征的研究成果日趋丰富。已有学者考察了白语量词在体词结构中的分布特点以及在句子中的作用,但尚未涉及从类型学视角对白语量词的本体特征及语义多功能现象的研究。本文基于语言类型学的研究视角,首先利用语义地图这一类型学特有操作工具对白语量词[kho33]的形式和语义多功能现象进行直观呈现;其次对白语量词[kho33]的原型成员展开分析,并与汉语量词“颗”的原型成员进行对比;然后分别具体论说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的范畴扩展途径;最后对比分析促动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范畴拓展的因素。

一、语义地图分析

本文利用类型学特有操作工具对白语量词[kho33]的形式和多功能现象进行直观呈现。文中所用的白语语料大部分是田野调查所得,一小部分来自已有文献资料。汉语语料则是从BCC语料库中检索出来的,并结合已有相关文献资料进行了分类,见表1、表2。

语义地图(图1)直观地呈现了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的语义分布特征。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的语义地图符合语义连续性假说,语义地图显示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在身体部位、圆球形食物、星体类、建筑材料类、矿物类、武器类、游戏类名词的选择上是重叠的,说明这两个量词在白语和汉语中存在概念认知上的一致性。同时,二者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如白语量词[kho33]选择的容量工具类、人、球类名词,汉语量词“颗”没有选择这几类名词。而汉语量词“颗”选择的液体类、药品类,名词白语量词[kho33]则没有选择。

二、认知范畴分析

(一)原型成员

张敏(1998)认为:“尽管‘原型’一词有时用来指范畴内的最佳成员或典型代表,但其更确切的意思是指作为范畴核心的图式化的心理表征,或者说是一种认知参照点。”那么,怎样才能确定原型成员呢,又有哪些参照标准呢?宗守云(2011)提出了三条确定量词中心范畴的参照标准。首先,参照出现频率;其次,参照事物典型特征;最后,参照思维上的优先性特征。但是在确定范畴中心时,必然不可用单一的或者绝对的标准来确定范畴中心。需要结合多个特征,综合多种因素,需要尽可能多地满足条件,最终确定原型成员。

汉语量词“颗”的原型也是小形圆状物,刘世儒(1965)认为“颗”本义是小头,“颗”作为量词是在魏晋时出现的,宗守云(2014)从历时角度对“颗”进行了分析研究,认为“‘颗’最早选择的名词是‘梨、桃、龙眼、舍利’等,如‘以梨一颗,剌作五十孔’(葛洪《肘后备急方》)”这些名词具有小而圆的典型特征,因此可将“颗”所选择的名词归为“小形圆状物”。

由此可见,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的原型共性是用于修饰小形圆状物,都和具有小形圆状物特征的名词联系。但是二者又不是完全一致的,二者所选择的具体名词性成分又有很大的不同。

(二)范畴扩展

宗守云(2011)认为“量词的范畴化是从范畴中心成员开始的,范畴中心成员是范畴的原型,一般理解为是最佳的例子或最典型的代表”。量词范畴扩展的途径是多样的,宗守云(2011)认为包括绝对途径和相对途径两个大类,绝对途径下有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从实在物名词到印记物名词,从空间物名词到时间物名词,从具体物名词到抽象物名词。相对途径又可分为从固体物名词到流体物名词,从客体物名词到主体物名词,从散体物名词到整体物名词。从以下方面具体论说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的范畴扩展途径。

1.白语量词[kho33]的范畴扩展途径

(1)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通过语义地图以及“表1”白语量词[kho33]的名词选择和“表2”汉语量词的名词选择,可以直观地看出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都具有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的范畴化扩展途径。

2.汉语量词“颗”的范畴扩展途径

(1)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汉语量词“颗”所选择的建筑材料类、星体类、武器类、矿物类、服饰游戏部件类、药品类也体现着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的扩展途径。建筑材料类、星体类、武器类、矿物类这几类和白语量词[kho33]具有相同的语义特征,就不再赘述。大部分的“纽扣”“棋子”“药丸”截面都是圆形的而且体积偏小,具备圆形特征。

宗守云(2014)认为“汉语量词的主要功能是范畴化,就是把表面各异的名词性成分归为一类。”以上各类形状各异,表面看着无任何相似性,但是通过分析发现,他们要么具备小的特征,要么具备圆形特征,有些更是两者兼顾。宗守云(2011)认为“量词对名词的选择首先是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这是人类认知自然延伸所致。这样的泛化延伸是最自然的,在认知操作上也是最容易的。”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的范畴化扩展都是先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

(2)从固体物名词到流体物名词。“颗”所选择的“水珠、露珠、汗珠、露水、泪珠”等液体类是流体物名词,这些流体物名词除了“颗”以外,还有专门用于这类名词的个体量词,列如,“滴、汪”等。“颗”在范畴扩展到流体物名词,和这一类名词的形状、大小离不开,“水珠、露珠、汗珠、露水、泪珠”等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滴液体状,作为有一定相似性的家族成员特征而被归入“颗”的范畴之中。

(3)从具体物名词到抽象物名词。“抽象物名词总是处在泛化的最后、最边缘的位置”,“颗”所选择的身体部位的名词类当中,“心灵”表示的就是抽象事物。在量词系统中用来专门表示抽象物名词的量词是不存在,这些抽象物名词都是因为和选择它们的量词所选择的具体物名词具有相似性才被选择。因为“心灵”和“心”有关,“心”是“心灵”的具体物载体,“心”选择的是量词“颗”,因此“心灵”也就被赋予了和“心”相近的形体,自然也就选择了量词“颗”。

范畴扩展呈现程度性差异,是从原型开始向外扩展的。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的原型成员具有一致性,但是通过上面的关于两个量词范畴成员的扩展途径分析,发现两个量词在范畴扩展途径上面具有很大的差异性。白语量词[kho33]的范畴扩展途径主要是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从客体物名词到主体物名词。而“颗”的范畴扩展途径主要是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从固体物名词到流体物名词,从具体物名词到抽象物名词。但是从语义地图上又可直观看出,二者所选择的名词具有很强的交互性,而这些具有交互性在名词扩展途径主要也是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二者所选择的其他名词的范畴扩展途径虽不同,但这些名词的数量相对来说较少。可见二者范畴扩展的程度性差异具有相似性,而且范畴扩展也都反映了人类的认知过程,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

(三)促动因素

1.隐喻

量词化范畴中,隐喻是最常见的促动因素,主要是由于事物的相似性而促发的范畴扩展,量词的两种范畴扩展途径从母体物到相近物、从具体物到抽象物也多和隐喻有关。

白语量词[kho33]对于球类名词、建筑材料类、武器类、矿物类名词的选择的扩展途径主要是从母体物到相近物,这几类名词的促动因素主要是隐喻,因为他们在小形或者圆状物方面是和原型成员一致的。

汉语量词“颗”对于身体部位、建筑材料类、武器类、矿物类、服饰游戏部件类、药品类名词所选择的扩展途径主要是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促动范畴扩展的途径也离不开隐喻。

2.转喻

转喻在量词范畴化扩展中是利用事物之间相关性,主要是通过功能性的部分来代指整体。转喻相对于隐喻来说,没有那么的基本和常见,但也是一种重要的量词范畴扩展的促动因素。

“颗”所选择的星体类是以部分代整体的转喻为促动因素。“星星”“太阳”在客观世界中是极其复杂的,体积也很庞大,但是从地球上看就是天空中一些圆球形的物体,在认知上可以解释为圆形。

3.规约意象

Langacker(1987)认为规约意象是语义结构的基础,是人脑中反映客观事物和情景的形象和印记。它是概念和概念结构形成的具体方式,是人们理解和把握某一感知事物和情景的能力。意象的形成和视角、凸显、属性选择、详细程度有关。

三、结语

白语量词[kho33]和汉语量词“颗”存在着原型共性,都有着范畴的不同程度的扩展,且都有从母体物名词到相近物名词的范畴拓展,两者也都通过促动因素影响着范畴的扩展。但从具体范畴拓展途径来看,两者在细节上又各有自己的特点。范畴拓展的相似性体现了人类共同的认知过程,从简单、低级到复杂、高级,而在细节的差异上,则体现出丰富多彩的文化特征。从范畴化的角度对两种语言相对应的要素进行对比,可以在表面化对比的基础上深入探究人类语言的共性机制,同时也为之后了解两种语言之下深藏的思维、文化差异研究提供一定的依据。

参考文献:

[1]张敏.认知语言学与汉语名词短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

[2]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1965.

[3]宗守云.量词范畴化的途径和动因[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3).

[4]黄璜.量词“颗”的认知语义分析[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6(3).

[5]宗守云.量词范畴化的途径和动因[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3).

[6]宗守云.认知范畴的原则共相与细节殊相——以汉语量词“条”和日语量词“本”的异同为例[J].当代修辞学,2011(2).

[7]潘秋平,张敏.语义地图模型与汉语多功能语法形式研究[J].当代语言学,2017(4).

[8]陈晓丽.量词“颗、粒、枚”的认知语义特点[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8(1).

基金项目:本文系“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下白语剑川方言量词的类型学考察”(项目编号:202310656026)的阶段性成果。本文在写作过程中承蒙魏海平老师的指导,特表谢忱。

作者简介:王瑞娥(2001—),女,白族,云南大理人,本科在读,学生,语言类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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