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我发现学生们放置在课桌上的《新华字典》已经是第12版了。全新的彩色包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小童星”长大了。
关于《新华字典》,我有数不清的回忆。我于1988年入学,当时还不满6周岁,战战兢兢地坐在教室后排,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因为懵懵懂懂,连作业本都不知道要放进书包,书包里只装着语文和数学课本。姐姐看见干瘪的书包整日挂在我的胳膊上左右晃荡,便将她的字典送给了我。
这是我接触到的第一本字典,虽然被姐姐用了好几年,颜色有些老旧,但胜在完好无损。当时,我还只是一年级学生,汉字也不识几个,虽然不会使用字典,里面的白描插画却是每日都翻看。我记得字典中有一幅瓦房的结构剖面图,上面绘有房梁、椽子、瓦片,式样和我家里的瓦房毫无二致。字典里还有一幅完整的人体骨骼图,我每次翻到这张图时,心脏都会“怦怦”跳个不停,视线不敢停留。
到了二年级,我终于要开始学习查字典了。当时班里有几位留级生,总在课间拿着字典耀武扬威地喊着:“单人旁,查两画,一二两画。”他们早就学会了如何查字典,我和其他同学一样,只能羡慕地望着。
我不敢拿出自己的字典,那本字典被我翻烂了。某天,父亲赶集回家,从蛇皮袋里掏出一本四四方方、土褐色书本模样的东西交给我。我一望便知,这是《新华字典》。我迫不及待地翻看,父亲见我兴奋的模样,虎着脸说:“这字典可是我卖了一担稻谷才买来的,你要仔细放好。”
我知道,一本字典不可能值那么多斤稻谷。父亲这样说,无非是怕我又将字典翻烂。
拿到新字典,我立刻开始查阅自己的姓名。时隔三十多年,我依然记得自己姓名的三个字——“张”字在第572页,“明”字在第318页,“虎”字在第177页。那几页被我做了记号。
从字典里找字,趣味无穷。认的字多了,字典也变得有些破损。姐姐于是找来硬纸板,剪好后用面糊粘在字典上。这种粘法,需将硬纸板粘在字典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每次重新修补都要损失两页纸。久而久之,字典越来越薄,我也无法按照音序法查字了。
进入初中,我用积攒许久的零花钱买了一本全新的字典。这时候的《新华字典》外包装已经换成紫红色,我的名字也不在第572、318、177页了。那时候,我的语文老师查字典既不念音序,也不找部首,更不数笔画,他直接在内页翻。不解其法的我们被唬得一愣一愣,惊叹老师就是老师,每个字都记得在字典的哪一页。
多年以后,我走上讲台,也要求学生使用工具书,遇到生字要学会及时查字典。某天课上,我看到班级里有位男同学的语文书封面上写着大大的“戴宇宙”三个字。我想,他这名字可真了不得。后来一问才知,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是他提醒自己要“带字典”。三个字,全写错了。
班里有位女同学,小学二年级时由于父亲工作调动,去了国外。几年后再回来,中文水平已经远远落后于其他同学。她在课堂上总是手足无措,我建议她买本《新华字典》,重新学习汉语。从此,字典成为她不敢放下的“护身符”。
为了积累写作词汇,我曾背诵过《新华字典》。先重温熟悉的字,再将每页生字抄写在本子上,统计后发现,我只有七百多字不认识。把这七百多字背完,我仿佛修成正果一般,很是得意了几天。
只是,强记的知识终究容易被遗忘,后来修订的《新华字典》又新增了许多汉字,我再想背诵,已没有那个精力了。
师者:张明虎,安徽省民俗学会会员,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合肥市语文学科带头人,长丰县阿奎利亚学校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