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盛夏已经来了。
这时候,如果你到郊外溜达溜达,很可能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看到缠绕着的、绿油油的叶片,上面布满细细的“触须”,以及一串串、一簇簇的花。花朵层层叠叠,蓬蓬勃勃,仿佛只要一阵风吹过,它们就会像蝴蝶一样飞舞。
如果你认识它们,一定能脱口而出:“嘿,扁豆花!”
没错,就是扁豆花。不仅我们觉得它赏心悦目,古人也会情不自禁地驻足观赏,比如清朝的蒋廷锡。他曾为扁豆花作画,名为《豆花络纬》。
蒋廷锡出身世家,祖父和父亲都能诗善画。从小接受艺术熏陶的蒋廷锡自然精于此道,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画坛上,蒋廷锡自成“蒋派”,花鸟画得尤其出色。
曾有人以为蒋廷锡是宫廷画家,大约是因为他为皇家绘制过许多幅画。其实,蒋廷锡的主业是做官,副业才是画画,只不过他把副业做到了极致。皇帝十分欣赏他的画,收藏了许多幅,也因此,蒋廷锡的画得以流传,包括这幅栩栩如生的《豆花络纬》。
除了可观赏的扁豆花,关于扁豆,也有很多话可说。
在我们的餐桌上,扁豆是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有谁没吃过扁豆焖面或扁豆炒肉之类的美食呢?
许多人认为,扁豆是我国土生土长的豆科植物,但关于扁豆的发源地其实说法颇多。有人说扁豆来自遥远的非洲大陆,有人说扁豆原产于亚洲西南部和地中海东部地区。不管哪种说法,大家都认可的是:扁豆来到我国已经很久很久了,是常见的豆类植物之一。
扁豆“性格”强韧。它不介意土壤是否贫瘠,因为其根部共生的根瘤菌有固氮作用,自己就可以提高土壤肥力;它也不怎么在乎干旱,只要不是太干,就可以满足它的生长需要。所以,我国许多地区的人们都喜欢在房前屋后种扁豆。值得注意的是,在苦寒地区,扁豆为一年生;在气候温暖的地方,扁豆则为多年生。
同众多豆科植物一样,扁豆家族也有多个成员,想要将它们分清楚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除了常见的紫扁豆,还有白扁豆。紫扁豆开紫花,结的豆荚外皮也是美丽的紫色;白扁豆开白花,结的豆荚外皮为浅绿色。不论紫扁豆还是白扁豆,人们都喜欢在豆荚尚嫩的时候摘下,经过一番加工,使它们成为餐桌上的一道菜肴。
即使豆荚老了,人们也会想方设法发挥它的作用:用开水焯过,沥干水,将豆荚放在太阳下暴晒,就会成为又黑又硬的扁豆干。扁豆干能储存很长一段时间,吃的时候用水泡开,和辣椒、五花肉一起爆炒,味道相当不错。过去,在缺少绿色蔬菜的冬季,扁豆干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红楼梦》中,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时,平儿向她讨要的各种干菜里就有扁豆干,还说“我们这里上上下下都爱吃”。
扁豆种子成熟后也一样讨人喜欢。一个豆荚含2到5粒种子,呈肾形,一侧边缘有一道弧状的白色隆起,如同一道眉毛。扁豆因此有个形象的别称:眉豆。不同品种的扁豆种子,颜色也不尽相同。有的是深褐色,有的是白色,但根据中国传统医书记载,只有白扁豆的种子才可以入中药。
说回这幅《豆花络纬》。
请仔细看图,除了美丽可爱的紫扁豆花,你还看到了什么?
上面还有两只“细长腿”呢!很多画家喜欢在植物、花果之间点缀昆虫,以增强画面的感染力。此画中的“细长腿”,体色碧绿、触须细长、头小而翅膀大,口部还有白线。难道它们就是画名的另一个部分——络纬?
没错,正是络纬!这也是《诗经·国风》提到的“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的莎鸡。络纬或莎鸡,都是古名,“纺织娘”才是它们正式的名称。
纺织娘属于直翅目螽斯科织娘属。据说螽斯科家族成员高达六七千,而螽斯科中的纺织娘虽然模样和蝗虫、蟋蟀有些相似,但体型更大,尤其是成虫,触角通常比身体还要长。在《豆花络纬》中,我们能清楚地看出这个特征。可见,蒋廷锡观察得相当细致,下了好一番功夫。
要做到这点,相当不容易。因为纺织娘是属于夏季夜晚的生物,藏了一整个白天的它们,总是趁着黄昏时分才会悄无声息地出来。
纺织娘很喜欢待在植物上。它们的颜色大多是绿色或褐色,藏在植物中有助于隐身,一旦被惊动,它们就会用强有力的大长腿使劲一跳,迅速离开。纺织娘还是真正的素食者——南瓜、丝瓜、扁豆等的花和嫩叶都是它们的美食。
在雌性纺织娘的腹部末端,有个弯刀一样的产卵器,它会用这个“装备”在植物枝条上开洞产卵;会“唱歌”的纺织娘则是雄性,靠翅膀摩擦发出声音。据说,正是因为其发出的声音酷似古代纺织机织布的声音,才得名“纺织娘”呢。
古诗中的纺织娘
古代文人很喜欢纺织娘。在诗歌中,他们或借用纺织娘感叹年华渐老、事业无成,或借用它寄托思乡怀远等情感。
烟草凄迷八月秋,
荒村络纬戒衣裘。
道人大欠修行力,
平地闲生尔许愁。
——陆游《悲秋》
顷来兴味少,旬日不为诗。
昏昏但思眠,疲病知吾衰。
岂无篱边菊,不欲牛酒卮。
络纬尔何苦,终夕鸣声悲。
——司马光《宿南园》
古诗中的扁豆花
扁豆花不仅能入画,还能入诗。诗中,扁豆花往往代表着美好、恬静的田园生活。
暑退新凉透碧纱,
砧声不断是谁家。
酒醒小立残阳里,
闲数篱边紫豆花。
——刘泰《新秋示盛伯宣》
秋野苍苍秋日黄,黄蒿满田苍耳长。
草虫咿咿鸣复咽,一秋雨多水满辙。
渡头鸣舂村径斜,悠悠小蝶飞豆花。
逃屋无人草满家,累累秋蔓悬寒瓜。
——张耒《海州道中二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