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丽
家里有很多书,绝大部分都是我儿子可以读的。然而书多了,儿子对它们并不珍惜,读的时候也缺少了那种钻劲儿。看着这些书,我好想能穿越回去,把它们带给童年的自己。
童年的我,是沒有课外书的。只看课本,远远不能满足内心对阅读的渴望。于是围绕读书,绞尽脑汁,展开了类似于蹭读、窃读、借读、抄读等多种形式的阅读。
读小学的时候,一些村干部家里会订一份当地的日报,一些军属家庭也订有一两种杂志。这些报纸和杂志都是定期送到我们小学,再由小学分发给学生捎带给这些人家的。通常那些家里住得离这些人家近的学生,就会得到这个捎带报刊的任务。报纸每个星期来一摞,杂志一个月总有几本。到了发报纸和杂志的时候,那些拿到报纸和杂志的同学,常常会在学校里自己先打开读一读,放学后再边读边慢悠悠地给人家送去。这种时候,我便常常到这些同学那里去蹭着读。
这种蹭读要抓紧时机,快速阅读,要不,没读完的部分,等同学翻到另一版面了,就再没有机会读了。这种阅读让我养成了读书看报先迅速浏览标题,然后找到感兴趣的文章后赶紧专心读的习惯。
我爸爸高中毕业,那个年代,在当地算是高学历了。他毕业后当了好些年民办教师,我读小学的时候,他早已不教书了,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农民。唯一和其他农民不同的是,他的床头,时不时地有不知他从哪里借来的武侠小说。当时,认真读书被认为是我们这些农村娃娃唯一的出路,所以如果我们要读书,父母是从不反对的。但这些武侠小说,以我爸的理解,并不适合我们小孩子读,所以他从不允许我读他借来的这些武侠小说。但往往越禁止越好奇。终于,有一天禁不住好奇,趁爸爸不在家,偷偷地拿了书来读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常常爸爸借的那些书,他自己还没读完,我却早就读完了。
那时爸爸借来的书以古龙和梁羽生的居多,还有一些不怎么记得名字了。只记得《陆小凤传奇》《边城浪子》《七剑下天山》之类的都是那个时候看的。情节大都忘记了,能记住的都是那些形容高手们练就绝世武功的奇妙之所,比如冰天雪地、高峰绝顶、山谷幽峡等这些我在生活中不曾见过的地方,还有就是高手们进行各种对决的场景。至今还记得不知是从古龙哪本书中看到过类似于这样的一句话:凌空而起的招式往往是虚招,看似厉害却很轻易地就能被人化解。从这句话我懂得了:真正的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
那时我常常会借一些书回家,不只我借书,我哥哥也经常借书。他借回家的书,我肯定也是要读的。相比前两种,这种借的书更多的是各种名著和名家散文。这些书,现在回忆起来,是最有营养也最耐读的。但毕竟当时年纪小,很多大部头啃起来很费劲,读得也是似懂非懂的。
至今还记得,有一回找一个同学借了一套《红楼梦》,是那种线装的古书。那像牛皮纸一样的黄封面上,写着的是《脂胭斋评石头记》。三大本,我读了好一阵时间,然而当时读了只是好奇:贾宝玉为什么要去啃胭脂?王熙凤又不缺钱,为什么还要放高利贷?书没读懂,但很多繁体字,倒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真正好好地读这套书,是到大学了,但大学时,却再也找不到那种线装本了。
借的书总要还,但有些文章有些段落实在觉得很精彩,生怕还了后就不记得了。怎么办呢?于是,不知不觉地,我便走上了边读边摘抄的读书路。记得那时候边读边抄的文章,很多都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名家写的各种小文章。比如梁实秋的,鲁迅的,朱湘的,还有众多左翼作家写的各种反映当时现实的文章。这些文章,在我后面的阅读生涯中,很少再读。但那时边抄边读,很多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众多英年早逝的作家的名字,也是在那时候记住的。回想起来,我这是属于完全自觉地做摘抄笔记了。虽说抄的时候图快,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几年下来,我抄了好多个笔记本。
现在的老师和家长也都鼓励孩子们多做摘抄笔记。然而很多时候,像我儿子,摘抄都是为了完成任务,看哪一段容易就抄哪一段。想想,跟我那时候的读书摘抄,真不可同日而语。
不管是哪一种读书,于我而言,都是有收获的。现在这么好的时代,在如此丰富的、适合孩子们读的书面前,我希望像我的孩子这一代,都能静下心来,好好读读书,用心感悟书中的广阔世界。不管什么时代,书都是给孩子最好的精神食粮。也许,将来他们的脚步能走得很远,但总有一些地方,比如那些提升人生的广度和深度、让内心丰盈的地方,是要书本带他们去抵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