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津津,刘家树,雷雨嫣
(1.安徽工业大学 商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32;2.西安邮电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1)
科技进步加速和国内外形势多变情境构成了具有易变性、不确定性、复杂性及模糊性(VUCA)特征的企业发展“新常态”[1-2]。面对“新常态”,少数优秀企业通过激活自身技术创新储备实现价值再创。例如,华为采取大幅储备核心元器件等增加冗余的方式强化企业应对危机环境的韧性[3]。冗余资源能够为企业应对外部冲击提供缓冲,提升企业长期生存能力[4]。对于华为等高技术企业而言,为提升企业韧性而增加的冗余资源集中表现为创新能力冗余,即与创新相关的技术专利、创新知识和创新经验储备[5]。如果企业缺乏韧性将会严重威胁其高优先级价值[2],价值创造作为企业韧性传导体系,是企业短期盈利与长期生存的基础。因此,探索企业基于创新能力冗余进行价值创造的内在机理,对于提升企业韧性以及应对危机情境的能力具有重要意义。
现有研究认为,企业韧性依赖于企业知识库存、可用资源、社会资源及权力责任[6]。宋耘等[3]指出,增加冗余是企业激活韧性和获取关键资源的有效途径。早期研究指出,企业为获取长期冗余资源,会牺牲短期收益。虽然主流文献对企业冗余资源持积极态度,认为高水平冗余可为企业战略行动计划提供支撑并促进企业创新绩效增长(蒋春燕等,2004),但企业也会因持有冗余而表现出“低效率”[7]。实际上,一些高技术企业(海尔“HOPE创新生态平台”)将激活自身创新能力冗余视为应对复杂环境压力的“速效药”。然而,现有研究仍局限在有形资源冗余对价值创造单一维度(企业绩效)作用的探讨上,对“新常态”情境下高技术企业实施抵御与恢复策略所依托的创新能力冗余鲜有涉及。基于新情境和新实践,创新能力冗余如何实现价值创造并促进企业韧性提升未得到应有关注。
基于上述不足,本文以创新能力冗余为基础,基于社会交换理论探讨高技术企业创新能力冗余、合作关系与价值创造之间的关系。围绕427家高技术企业样本数据,尝试解决以下问题:不同创新能力冗余价值创造规律及其差异如何?合作关系如何影响创新能力冗余与价值创造之间的关系?本文重点厘清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沉淀创新能力冗余的短期和长期价值创造规律,解析合作关系在不同创新能力冗余与价值创造关系间所发挥的中介作用机制。
本文将价值创造界定为企业韧性传导体系,为响应陈龙波等(2007)、方润生等[8]和Bueno等[9]对无形资源冗余的呼吁,对创新能力冗余、合作关系与价值创造关系进行实证研究。相比于已有研究,本文理论贡献体现为:第一,已有文献大多默认企业创新能力处于利用状态,忽略了创新能力处于未利用状态时对价值创造的影响。本研究聚焦于创新能力冗余,开拓创新能力认知新视角,可以弥补已有研究对未利用创新能力关注的不足。第二,基于冗余资源的战略意义,从时间角度区分价值创造的短期和长期表现,并分析两种类型创新能力冗余对短期、长期价值创造的影响机理,突破已有研究仅关注有形资源冗余对单一类型绩效(企业绩效或创新绩效)影响的不足。第三,结合企业创新能力冗余交换行为,从社会交换理论视角出发,区分企业间的两种典型合作关系,分别探讨契约关系和人际关系对创新能力冗余与价值创造关系的中介作用,有助于打开企业基于不同创新能力冗余进行价值创造的“黑箱”,拓宽社会交换理论及创新能力冗余理论内涵。
社会交换理论倡导从交换视角解释人们之间的“有形交换”或“无形交换”行为。该理论早期主要用于分析人类小群体间的交换,但随着Homans等[10]对功能主义的批判,社会交换理论逐渐开始扩张并用于解释群体间、组织间的交换行为。尤其当Blau[11]正式提出“共享价值观”和“制度化”两个概念之后,社会交换理论基本规范得以完善,其应用范围实现从解释人际交换关系到分析宏观社会交换关系的跨越。纵观社会交换理论发展脉络,相关研究主要围绕社会交换关系界定及交换资源属性两个议题展开。
其中,社会交换关系界定研究分别以互惠原则、协商规则等交换规范为基础,认为社会交换过程存在两种典型逻辑:市场逻辑和社会逻辑。市场逻辑体现社会交换理论契合经济交换的一面,即组织间资源交换具有平等性、确定性及回报可预见性等特征。社会逻辑反映社会交换的非正式属性,即组织间资源交换往往面临不确定性、非平等性及回报不可预见等特征(于贵芳等,2020)。鉴于社会交换理论在市场逻辑和社会逻辑上出现的分歧,Cropanzano &Mitchell等[12]提出“交易型”和“关系型”两种典型的社会交换关系。交易型社会交换主要受市场逻辑支配,关系型社会交换则遵循社会逻辑,两者并非完全割裂与对立,甚至还可以相互促进。除社会交换关系界定外,社会交换理论还对交换资源属性进行分析,该理论将可用于交换的经济资源(资金、货物等)和社会资源(爱、地位及信息等)均视为社会交换标的[13]。基于交换标的,社会交换价值既可以用经济价值衡量,也可以用无价格的主观感受判断。
社会交换理论为分析个体、群体及组织间交换行为提供了一个合适的解释框架。基于社会交换理论,主体间资源交互可视作一种互惠交换行为。人们既可以通过缔结正式契约实现资源交换,也可以凭借人际关系信任完成资源交换。Mitchell等[13]指出,社会交换关系本质上是一种合作关系,包括基于正式契约的“交易型”合作关系和基于非正式人际信任的“关系型”合作关系。
创新能力冗余是指企业暂时处于闲置状态的以各种技术创新专利、创新经验和创新知识为表征的创新能力[5]。企业普遍存在储备创新知识、技术和创新经验的行为,由此形成创新能力冗余。早期研究从组织理论视角出发,指出企业持有创新资源冗余的动机在于通过牺牲短期利润获得长期收益,因此留存在企业内部的各类创新资源冗余通常被认为能够抵御不确定性风险[14]。陈关聚等[5]通过引入“技术—组织—环境”(TOE)分析框架,构建解释企业创新能力冗余成因的理论模型。作者指出,企业为获取长期价值而采取强化技术预见、技术导向、长期导向和知识转移等方式或行为控制自身对创新能力冗余的持有[5]。创新能力冗余理论的产生为解释企业创新活动提供了一种新视角——能力状态属性表明企业仅拥有创新能力不一定能实现创新,创新能力能否被及时利用才是创新成功的关键。
企业可能同时存在多种不同的创新能力冗余。本文借鉴陈关聚等[5]对创新能力冗余的定义,参照Singh[15]和Sharfman等[14]对资源冗余的划分方法,根据创新能力在组织内流动性与灵活性高低,将创新能力冗余划分为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和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其中,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是指已被组织吸收、不容易被组织自由支配和调度的创新能力冗余,包括与创新有关的闲置核心专利、专用工艺、竞争性专利和隐性知识等;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是指尚未被组织完全吸收、容易被组织自由支配和调度的创新能力冗余,主要包括与创新相关的闲置延伸性专利、可明言的技术知识和通用工艺等,具体分类如表1所示。
表1 创新能力冗余分类Tab.1 Classification of innovation capacity slack
价值创造是企业绩效的根源和保持长期竞争优势的关键[17]。本文将价值创造划分为短期和长期两类。其中,短期价值创造主要利用财务指标度量,采用企业绩效作为代理变量;长期价值创造主要表现为企业竞争优势提升,借鉴Cepeda &Vera[16]、Liu等[17]的做法,采用企业市场价值作为代理变量,主要反映企业在新产品、新市场及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表现。
创新能力冗余提升可为企业应对不确定性风险和内外部冲击提供缓冲[5]。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在流动性、灵活性方面存在差异,其中流动性较低但已被吸收的创新能力冗余可直接为企业主营业务收入提供支撑,流动性较强但尚未被完全吸收的创新能力冗余可为企业扩展新业务奠定基础。因此,本文认为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比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更能促进企业绩效提升,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比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市场价值的贡献更大。
企业倾向于选择自身熟悉的发展路径,因此那些已被消化吸收的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更容易被企业优先激活以促进企业主营业务收入增长,从而提升企业创新绩效。同时,企业基于沉淀冗余可形成专业化技术[18],维持当前所遵循的技术范式和技术轨道,助力企业主营业务提升。此外,丰富的沉淀冗余会对企业利用式创新产生积极影响[17,19],作为一种“无形”沉淀冗余,沉淀创新能力冗余越多越容易被企业调用,通过利用式创新巩固企业主营业务发展。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企业主营业务关联度较低,虽然在短期内可通过对外技术转移等方式促进企业绩效提升,但其规模和可持续性无法与支撑主营业务收入的沉淀创新能力冗余相比。再者,由于各类冗余的流动性和潜在用途决定管理者对其重新支配的难易程度[14],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能够抵御各种风险和不确定性。而对沉淀创新能力冗余采取强行配置有可能导致企业脱离内部一致并扭曲系统平衡[20],因此企业会更加依赖通过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促进企业创新绩效增长。
长期市场价值强调企业通过市场机会识别与内部能力重构建立长期竞争优势[21]。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越多,企业用于战略调整以适应内外部环境变化的资源就越丰富,也就越有利于促进企业市场价值提升。一方面,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为企业开展探索式创新活动奠定基础。得益于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的高流动性和可支配性特征,管理者更容易将包括延伸性专利储备在内的冗余用于新产品开发,促使企业采取激进式创新策略实施探索式创新、开拓新市场领域。探索式创新允许企业参与更多与新产品及新市场开发相关的实验[22],从而增强企业对新市场机会的识别能力,进而提升企业市场价值;另一方面,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能够帮助企业适应复杂的技术波动情境。长期沿着固定技术轨道的企业容易失去创新动力并限制企业竞争优势增长[17],而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能够使企业摆脱对固定技术轨道的路径依赖,强化对技术波动情境的适应能力,提升企业市场价值。相比之下,由于沉淀创新能力冗余的潜在用途多与企业当前所开发的产品及遵循的技术轨道密切相关,其在可重新支配特征和适应技术波动情境等方面均逊色于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因此就创造市场价值而言,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强于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比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更能提高企业创新绩效。
H2: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比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更能提高企业市场价值。
社会交换理论指出,个人、群体及组织会基于各类资源进行交换并缔结合作关系。不同企业拥有的创新能力冗余具有异质性,异质性资源对企业创新具有战略性意义(兰军等,2019),因此通过社会交换可以促使合作参与者获得所需资源并缩短创新周期[23]。企业储备的创新能力冗余越多,越能激发企业外部社会交换动机,以避免因技术过时或冗余过多等因素造成“硅谷悖论”[5]。创新能力冗余为企业实施社会交换提供“标的”,企业基于对自身所需创新能力冗余价值的衡量与合作者缔结差异化合作关系。一方面,企业可通过互惠机制与合作者建立非正式合作关系,借助人际信任与承诺实现彼此所需的互补性创新能力冗余。根据社会交换理论,企业既能将创新能力冗余资源视作交换标的物,也能将从外界获得的创新能力冗余作为社会交换的结果。上述交换行为有利于加强企业与合作者之间的互动和交流,并促成人际合作关系的达成;另一方面,企业及其合作者出于维持长期稳定合作关系的考虑,会通过社会交换协商机制建立正式合作关系,对交换创新能力冗余的行为规范、风险承担及违约内容进行协商并签订契约,由此促成契约关系的实现。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a:沉淀创新能力冗余能够促进人际关系合作;
H3b: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能够促进人际关系合作;
H3c:沉淀创新能力冗余能够促进契约关系合作;
H3d: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能够促进契约关系合作。
基于社会交换理论,企业会以创新能力冗余为交换标的构建不同合作关系,并将获得的各种“回报”作为价值衡量依据,直接或间接促进企业价值创造提升。
(1)不确定性风险规避行为能够强化社会交换动机。企业受到业务危机的影响,创新能力冗余的积极作用会被扭曲并导致“硅谷悖论”[5]。当创新能力冗余遭遇“技术过时”风险时,过多的创新能力冗余会增加企业储备成本。为规避不确定性风险,企业有可能会向外部寻求社会交换并构建合作关系,交换行为在转移多余创新能力冗余的同时也将收获安全“回报”。通过社会交换缔结合作关系向外输出的创新能力冗余能够直接为企业带来收益,同时还会因为企业成本和风险降低而提升企业发展可持续性。
(2)社会交换能够提升企业创新效率。大量研究指出,不同企业冗余资源具有异质性[24],创新能力冗余也不例外。为获取互补性创新能力冗余,企业会选择通过与合作者进行创新能力冗余交换缔结人际关系或契约关系。焦点企业拥有的创新能力冗余资源越多,越能够吸引更多外部企业参与社会交换,为焦点企业创新资源拼凑或互补资源匹配提供有利条件。因此,基于社会交换缔结的合作关系越丰富,越能够促进企业创新效率增长。
(3)社会交换能够巩固企业长期价值创造。企业冗余资源越丰富,越能对市场作出快速反应[25]。Marjit[26]指出,企业将技术向外转移的出发点在于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更大的合谋利益。作为社会交换回报的合谋利益为各种合作关系的达成提供了“桥梁”。例如,自2009年起,微软公司开始将自身积累的技术库存以技术许可贸易、技术咨询等方式对外转移,基于技术创新输出与价值回报交换建立的合作关系既能提升微软结构洞优势,又可以实现价值再创,上述合作关系对于维持企业长期竞争优势具有积极作用。据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H4a:人际关系中介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绩效的积极作用;
H4b:人际关系中介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绩效的积极作用;
H4c:人际关系中介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市场价值的积极作用;
H4d:人际关系中介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市场价值的积极作用。
结合前文假设H3c、H3d,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H5a:契约关系中介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绩效的积极作用;
H5b:契约关系中介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绩效的积极作用;
H5c:契约关系中介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市场价值的积极作用;
H5d:契约关系中介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市场价值的积极作用。
根据以上内容,本文构建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理论模型Fig.1 Theoretical model
本文通过问卷调研获取样本数据,并将样本设定为创新能力冗余特征突出的高技术企业。采用李克特7点量表对变量进行测量,量表来源于国内外重要核心期刊。2020年11月—2021年1月通过人脉网络及“Credamo见数”平台数据集市等渠道发放问卷580份,问卷调研对象为高技术企业中高层管理人员、普通员工,最终收集覆盖北京、上海、江苏等13个省市的563份问卷,剔除无效问卷136份,回收有效问卷427份,有效问卷回收率为73.62%。表2为正式调研有效样本分布特征。
(1)解释变量: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和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根据陈关聚等[5]开发的量表对其进行测度,基于Tan &Peng[27]的组织冗余量表进行修改。其中,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包含3个题项,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包含4个题型。
(2)被解释变量:价值创造长、短期效应。其中,短期价值创造代理变量为企业绩效,参考Gray等[28]和贾建锋等[29]的研究成果,设计量表包含3个题项。长期价值创造代理变量为企业市场价值,根据Cepeda &Vera[16]、王涛等(2011)的量表度量,共包含4个题项。
(3)中介变量:合作关系,即企业与合作者基于社会交换市场逻辑或社会逻辑建立的资源交换联系。借鉴于贵芳等(2020)的研究,将合作关系划分为契约关系和人际关系两种类型。其中,契约关系采用Tiwana[30]、彭珍珍等(2020)开发的量表度量,共包含4个题项。人际关系参考Collins等[31]和于贵芳等(2020)开发的量表度量,共包含3个题项。
(4)控制变量。根据李晓翔等[32]对组织冗余的研究和陈关聚等[5]对创新能力冗余的研究,本文将行业类别、所有制、企业规模和企业年龄设置为控制变量。
(1)信效度检验。一阶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从中可见,各题项因子载荷介于0.701~0.931之间,高于参考值0.6。进一步计算AVE和CR两个指标,结果显示各变量AVE值介于0.56~0.64之间,高于参考值0.5。同时,组合信度CR介于0.815~0.855之间,高于参考值0.8。以上指标表明量表收敛效度较高。另外,Cronbach′s α系数范围在0.752~0.876之间,高于临界值0.7,因此各测量量表具有较高信度。
表3 量表信效度检验结果Tab.3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analysis of the scale
(2)共同方法偏差检验。采用Harman单因素模型对数据共同方法偏差进行检验,将所有测量题项纳入分析并提取特征值大于1的公因子,单个最大公因子方差贡献率为28.04%,小于参考值40%,因此问卷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通过对各变量原始题项进行主成分分析,形成后续用于实证分析的一系列数据。各变量均值、标准差及相关性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从中可见,各变量间的Pearson相关系数及显著性水平适合进行回归分析。此外,各变量AVE平方根均大于对应变量间的相关系数,说明相关度量指标区分效度较高。
表4 各变量均值、标准差及相关性分析结果Tab.4 Means, standard deviations and correlations of the variables
本文采用SPSS25.0软件和Process3.3插件对变量进行层次回归分析,在回归分析前对控制变量、自变量数值进行标准化处理。回归结果表明,所有模型VIF均小于临界值10,同时DW值接近2,表明相关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且未受到严重残差一阶自相关性干扰。
3.2.1 不同类型创新能力冗余主效应检验
表5 创新能力冗余与价值创造关系回归分析结果(N=427)Tab.5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novation capacity slack and value creation (n=427)
(3)进一步检验。采用半偏相关分析法对两种创新能力冗余与长、短期价值创造关系进行检验(彭珍珍等,2020)。表6结果显示,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企业绩效相关系数平方为0.023 1,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企业绩效相关系数平方为0.057 1,表明剔除其它变量影响后,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比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更能促进企业绩效提升;同理,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市场价值相关系数平方为0.086 4,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市场价值相关系数平方为0.021 6,表明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比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更能促进市场价值提升。结合前述结果,假设H1和假设H2均得到验证。
表6 变量半偏相关分析结果Tab.6 Semipartial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variables
3.2.2 合作关系的中介效应检验
(1)前提条件检验。第一,创新能力冗余对合作关系的影响。契约关系回归结果表明,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显著正向影响契约关系(β=0.268,p<0.001),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显著正向影响契约关系(β=0.258,p<0.001)。同时,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显著正向影响人际关系(β=0.385,p<0.001),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显著正向影响人际关系(β=0.327,p<0.001)。因此,假设H3(含子假设)得到验证。第二,两种合作关系对长、短期价值创造的影响。企业绩效回归结果表明,契约关系显著正向影响企业绩效(β=0.298,p<0.001),人际关系显著正向影响企业绩效(β=0.487,p<0.001);同时,契约关系显著正向影响企业市场价值(β=0.409,p<0.001),人际关系显著正向影响企业市场价值(β=0.357,p<0.001)。
(2)中介作用。表7中模型4-1在模型1-1的基础上加入中介变量契约关系,对比两个模型R2发现,模型4-1解释力更强。层次回归分析结果表明,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β=0.454,p<0.001)和契约关系(β=0.089,p<0.1)在不同显著性水下平正向影响企业绩效,初步判定契约关系在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正向影响企业绩效过程中发挥中介作用。同理,对比模型5-1、模型1-1发现,人际关系在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企业绩效间发挥正向中介作用。
表7 合作关系的中介作用检验结果(N=427)Tab.7 Mediating role of cooperation relationship (n=427)
模型6-1在模型2-1的基础上加入中介变量契约关系后解释力更强。回归结果表明,沉淀创新能力冗余(β=0.493,p<0.001)和契约关系(β=0.079,p<0.1)在不同显著性水平下正向影响企业绩效,初步认为契约关系在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企业绩效间发挥中介作用。对比模型7-1和模型2-1,模型7-1中R2得到较大提升、解释力更强,初步说明人际关系在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企业绩效间发挥中介作用。
进一步,分别将模型4-2、模型5-2和模型1-2进行对比,发现加入中介变量后模型解释力更强。因此,两种合作关系在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市场价值的正向影响中发挥中介作用。同理,分别对比模型6-2、模型7-2与模型2-2,根据R2变化情况判断,两种合作关系对沉淀创新能力冗余与市场价值关系发挥中介作用。结果表明,两种合作关系在不同显著性水平下能够充当创新能力冗余与价值创造关系的中介变量。
(3)Bootstrap检验。通过Process3.3插件预置Model 4进行Bootstrap分析,将自主抽样次数设定为5 000次,置信区间设为95%,得到各中介变量间接效应置信区间上限(ULCI)和下限(LLCI)。参照Preacher &Hayes[33]的观点,LLCI~ULCI区间不包含0时间接效应(中介效应)存在,否则检验不通过,合作关系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如表8所示。
表8 合作关系的中介效应Bootstrap检验结果Tab.8 Bootstrap test for mediating effects of cooperative relationship
表8中,除模型4-1、模型6-1间接效应LLCI~ULCI区间包含0外,其余模型置信区间上下限均不包含0。这表明,契约关系不能作为两种创新能力冗余与企业绩效关系的中介变量,假设H5a、H5b不成立;人际关系在两种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绩效的积极影响中发挥部分中介作用(模型5-1、模型7-1),假设H4a、H4b得到支持;契约关系、人际关系对两种创新能力冗余与企业市场价值的关系发挥部分中介作用(模型4-2、模型5-2、模型6-2、模型7-2),假设H5c、H5d得到验证。
本文基于创新能力冗余相关文献和社会交换理论,构建反映不同类型创新能力冗余及合作关系对长、短期价值创造影响的理论模型,得出如下研究结论:
(1)不同创新能力冗余长、短期价值创造规律不同。研究发现,两种创新能力冗余均能够显著促进企业绩效提升,这与Singh[11]针对有形资源冗余的研究结论较为一致。对于短期价值创造而言,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比尚未被企业完全吸收的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更能促进企业绩效提升。长期看,虽然二者均能显著促进企业市场价值提升,但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比沉淀创新能力冗余更容易促使企业通过扩大市场及业务范围、对外实施技术转移与扩散等方式实现自身市场价值提升。
(2)契约关系对创新能力冗余与长、短期价值创造关系所发挥的中介作用显著不同。一方面,契约关系无法充当两种创新能力冗余影响企业绩效的中介变量。这可能与短期价值创造目标诉求有关,当企业间交换创新能力冗余后,双方基于互补性需求形成合作关系。短期价值创造目标诉求使企业获取资源后即采取解散合作的行为,避免双方背负更多不确定性风险和交易成本。因此,参与社会交换的企业更愿意建立人际关系而非契约关系。另一方面,契约关系在两种创新能力冗余与企业市场价值关系间发挥部分中介作用。本文认为,契约关系在正式性和约束性方面契合企业对长期价值创造目标的追求,市场价值提升对创新能力冗余等资源可持续供给有较高要求,企业通过缔结契约关系有利于保障互补性资源获取路径的稳定,助益市场价值提升。
(3)人际关系在两种创新能力冗余对长、短期价值创造的影响中发挥部分中介作用。本文认为,企业会基于不同合作关系优势进行选择。一方面,由于契约关系不适用于短期价值创造,企业倾向于通过人际关系进行创新能力冗余交换并提升企业绩效。另一方面,从长远看,虽然契约关系有利于维持双方合作关系持久性,但不足以让企业完全舍弃人际关系带来的灵活性和低交易成本优势,因此人际关系充当了两种创新能力冗余对企业市场价值影响的中介变量。纵向对比发现,企业会根据合作关系风险、不确定性及交易成本等特点选择合作关系,并结合自身长、短期价值创造目标导向作出决策。
根据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启示:
(1)合理控制不同创新能力冗余数量结构,掌握创新能力冗余价值创造规律。创新能力冗余是企业应对不确定性风险和VUCA环境的重要资源储备,管理者应按照企业价值创造目标需求,合理配置特定时期两种创新能力冗余数量结构;另外,使更多沉淀创新能力冗余用于短期企业绩效提升,强化企业财务指标增长。同时,推动企业通过非沉淀创新能力冗余实施产品和市场创新,依托上述短期价值创造与长期价值创造治理策略巩固企业韧性。
(2)管理者需要结合价值创造目标对创新能力冗余进行灵活治理。在促进各类创新能力冗余通过内部利用渠道创造价值的同时,适时与外部创新主体建立合作关系并实施创新能力冗余交换。此外,在技术波动情境下,过时的创新能力冗余有可能导致“硅谷悖论”[6]。因此,企业与其它创新主体的合作关系为消化过时的创新能力冗余提供了恰当渠道。
(3)考虑不同合作关系对价值创造目标的差异化影响。人际关系有利于帮助企业保持灵活状态,避免不确定性风险和高额交易成本,企业通过创新能力冗余追求短期价值创造目标更为适用。虽然人际关系优势同样可以延续到长期价值创造过程,但企业管理者需要考虑人际关系合作解散带来的创新资源断供风险和市场价值扩张压力。因此,建立更加稳定与正式的契约关系有利于实现企业市场价值目标。
本文存在以下不足:①将研究对象界定为企业“主动为之”的创新能力冗余,实际上,企业会受技术波动等客观因素影响而形成过时的创新能力冗余,这些创新能力冗余由于成因复杂,其形成过程与本文探讨的创新能力冗余存在显著差异,其价值创造对企业韧性的影响有待探究;②基于相关量表对创新能力冗余进行测量,准确性欠佳,未来将寻找合适代理变量,强化对创新能力冗余的测量;③探讨合作关系中介作用时仅考虑人际关系和契约关系的“净效应”,企业与其他主体建立合作关系也存在人际关系和契约关系,未来应对相关机理进行深入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