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坤 |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
1511年,乔尔乔・瓦萨里(Giorgio Vasari,1511―1574)①在阿雷佐(Arezzo)出生,从此开始了他戏剧性的一生。瓦萨里最初想成为一位优秀的艺术大师,并也在艺术创作上获得过不少赞誉,但最终,却是以艺术史家闻名于世:1550年,乔尔乔・瓦萨里的著作《艺苑名人传》在佛罗伦萨首次出版[1],至1568年,瓦萨里撰写了第二版《艺苑名人传》[2],后者在内容上对第一版内容进行了大量的补充,尤其是新增了当代艺术家卷。第二版《艺苑名人传》一直以来都是学者们研究的主要版本②,直到上世纪70、80年代,由R.Bettarini和P.Barocchi编辑的汇编本《艺苑名人传》的出版引发了西方学界对《艺苑名人传》版本问题的思考,于是意大利学界逐渐开始广泛关注1550年版《艺苑名人传》的文献价值以及版本的比较研究,该问题成为瓦萨里研究的主要命题之一③。2012年的佛罗伦萨会议专门以1550年版《艺苑名人传》作为讨论主题④,相关研究依然大部分停留在文本内容的研究上。
与此同时,一些学者试图从文本中提取瓦萨里的艺术观念并进一步提出关于艺术史书写的讨论⑤,关注瓦萨里《艺苑名人传》中的词汇使用,如“vertù”(美德)、“natura”(天性)、“ordine”(秩序)等⑥,由此展开对瓦萨里的作品与马基雅维利、阿尔伯蒂之间关系的讨论,并以此强调作品中的政治性,但这些讨论并未涉及过多原因追溯⑦。值得注意的是,西尔维亚・金兹堡(Silvia Ginzburg, 1962―)注意到瓦萨里1550年名人传书写的契机,即瓦萨里与乔维奥之间的密切互动,并在写作上发生了“工作交换”,但文章的论述最终还是回到了写作体裁的问题上⑧,在此之后,意大利学者拉拉・米凯拉奇(Lara Michelacci)进一步讨论了保罗・乔维奥(Paolo Giovio,1483―1552)与瓦萨里在史料上的互证关系[3]。此二位学者关注到了瓦萨里书写的重要线索性人物,即保罗・乔维奥,但遗憾的是二人在进一步论述时并没有过多深入身份和政治立场问题。
实际上,1568年版中,瓦萨里在自传里提及1550年版《艺苑名人传》的创作过程,而1550年版《艺苑名人传》书写及出版中所经历的正是其作品带有政治性因素的重要因素之一,乔维奥的身份转换是瓦萨里以及《艺苑名人传》重新回归美蒂奇家族的重要推动力。与此同时,《艺苑名人传》的书写也成为了瓦萨里艺术理念最终建立的关键性作品,此期间的书信往来将帮助我们理解这一转变的过程。
1546年,在红衣主教亚历山德罗・法尔内塞(Alessandro Farnese,1520―1589)举办的晚宴上,保罗・乔维奥提出让瓦萨里撰写一部艺术家传记,这一想法得到了亚历山德罗・法尔内塞的支持:
一天晚上,他们(法尔内塞的宾客)聚在一起讨论乔维奥的博物馆和他放在那里的杰出人物的肖像。乔维奥先生说,他一直有一个宏大的愿望,而且这个愿望到现在也依然保持着,那就是在博物馆和他的书中增加一篇论文,用以讨论从契马布埃(Cimabue)到我们这个时代的绘画艺术中的杰出人物……“我们可以这样”,红衣主教在乔维奥、卡罗、托洛梅和其他人的请求下补充说,“给他(瓦萨里)一份所有上述艺术家的名录,按照时代的顺序介绍他们的作品,你们的艺术也将从中受益。”[4]996
有趣的是,乔维奥大费周章在法尔内塞团体的聚会上提议书写的著作,最后被瓦萨里献给了科西莫一世公爵(Cosimo I de’Medici,1519―1574;佛罗伦萨公爵:1537―1569)。从1568年的自传记录中我们可以发现,1550年《艺苑名人传》的出版实际上提示着一个重要的信息,即瓦萨里政治阵营的转变。
瓦萨里自职业生涯开始便和美第奇家族保持着密切联系。自1532年起,瓦萨里开始为美第奇家族工作,在他为伊波利托绘制了几件作品后,伊波利托将瓦萨里介绍给了奥塔维亚诺・德,美第奇(Ottaviano de’ Medici),为此,奥塔维亚诺后来成为了瓦萨里最重要的赞助人之一。同年(1532年),瓦萨里去往佛罗伦萨,接受来自伊波利托的兄弟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Alessandro de’Medici,1510―1537)的委托。1535年,瓦萨里的重要赞助人—红衣主教伊波利托去世,这一事件给瓦萨里的事业带来了重要影响,幸而亚历山德罗十分信任瓦萨里,并给了他凯旋门装饰的重要订单。然而正当瓦萨里将要迎来事业的高峰期时,亚历山德罗于1537年初遇刺,这一事件让瓦萨里的前程再次陷入迷雾之中[4]980-981。
新任公爵科西莫一世对瓦萨里并不十分看重。在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去世后,瓦萨里曾信誓旦旦地写信给自己的叔叔安东尼奥,他自信满满,称自己相信科西莫一世会像伊波利托和亚历山德罗那样,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⑨。然而事实是,在瓦萨里第一版《艺苑名人传》出版之前,科西莫一世在瓦萨里离开佛罗伦萨后并没有给到他什么重要的订单⑩。更糟糕的是,瓦萨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获得什么值得称赞的订单委托,只有奥塔维亚诺・德・美第奇一直信任着瓦萨里,并与他常有订单往来,保持着联系。
1544年,瓦萨里迎来了事业的转折点,瓦萨里与法尔内塞家族的联系也在此埋下伏笔。这一年,瓦萨里受邀为那不勒斯的蒙特奥利维托修道院(La chiesa di Sant’Anna dei Lombardi o Santa Maria di Monteoliveto)绘制壁画,完成此项工作后,皮耶特罗・德・托莱多(Pietro di Tolledo,1484―1553; 那不勒斯总督1532―1553)又委托瓦萨里绘制礼拜堂壁画。在绘制壁画期间,瓦萨里经历了暴力事件,助手们因此事纷纷离开,于是瓦萨里决心回到罗马⑪。当然,那不勒斯之旅给瓦萨里留下的记忆自然并非全部都是消极的,瓦萨里在那不勒斯收获了名声,因而在他到达罗马后,他的第一个订单就来自那不勒斯宗座署理(Amministratore)拉努乔・法尔内塞(Ranuccio Farnese,1530―1565)。这是瓦萨里与法尔内塞家族成员的一次重要会面。随后,在保罗・乔维奥(Paolo Giovio, 1483―1552)的介绍下,瓦萨里又获得了法尔内塞家族另一位重要成员的订单,红衣主教亚历山德罗・法尔内塞(Alessandro Farnese il Giovane,1520―1589)委托瓦萨里为他绘制罗马圣乔治宫壁画(La Sala della Cancelleria nel Palazzo di San Giorgio,1544)[4]。
经过这样几个订单,瓦萨里已经基本取得了法尔内塞家族的信任,他频繁出席亚历山德罗・法尔内塞的晚宴,与他的宾客往来应酬,在这期间,瓦萨里收获着荣耀和财富。而就在他事业刚刚脱离低谷期,重新走向巅峰之时,瓦萨里转而投向了他的老雇主美第奇家族,并且是那位从前并不怎么信任他的科西莫一世。
瓦萨里从法尔内塞转向科西莫一世,很大程度上来自保罗・乔维奥的直接推动作用。瓦萨里与乔维奥的初次相遇可追溯到1532年,两人在罗马初次见面便有一见如故之感,尽管后来二人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通信往来,但在瓦萨里最艰难的那几年中(即1537年后,瓦萨里在亚历山德罗遇刺后离开佛罗伦萨),乔维奥帮助了他很多。1532年,当时的乔维奥正在为克莱门特七世(Giulio de’Medici,1478―1534)工作,然而与瓦萨里有着强烈的对比,乔维奥很早便预见了政局的动荡,并保持着事业上的活力:自1534年起,克莱门特七世与红衣主教伊波利托・德・美第奇相继离世,乔维奥及时投向新教宗保罗三世(Alessandro Farnese, 1468―1549),即法尔内塞家族。然而到16世纪40年代初,乔维奥逐渐失望于法尔内塞家族的统治,试图重新转向美第奇家族,在一封1546年的信件中我们可以看出,仍在罗马教廷供职的乔维奥已经开始有转变的迹象⑫,该时间远远早于他正式供职佛罗伦萨宫廷,也就是1549年—教皇保罗三世逝世的那一年:
我正在等待红衣主教先生,他去了威尼斯,并将前往圣卢西亚,但并不是因为一些教会事物,而是因为维多利亚女士的婚礼,在那个让人惊叹的大厅,教皇也会过来。
烦请您对那本书用些心思,我自荐做您的编辑,我可以告诉您,这对公爵大人来说绝对是前所未见的,就算是他离世之后,这本书也将保持着它的独到之处。⑬
这封信件将为我们深入探讨两人与法尔内塞和美第奇的关系带来一些重要信息。此时的瓦萨里已经在佛罗伦萨,并且住在他之前的赞助人奥塔维亚诺在佛罗伦萨的别墅(奥塔维亚诺已经去世)。乔维奥在信中提到,红衣主教亚历山德罗・法尔内塞正在威尼斯筹备妹妹维多利亚・法尔内塞(Vittoria Farnese, 1521―1602)的婚礼,教皇保罗三世也准备前往。维多利亚的婚礼由亚历山德罗和保罗三世一手操办,她的丈夫最终被选定为乌尔比诺的圭多巴尔多二世(Guidobaldo II Della Rovere,1514―1574),科西莫一世也曾是有力的竞争人选之一⑭。而尤为值得关注的是,乔维奥在此时已经有意让瓦萨里将《艺苑名人传》献给美第奇公爵。
在随后乔维奥写给瓦萨里的信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乔维奥开始频繁地与美第奇家族取得联系,并委托瓦萨里作为中间人:在1547年的多封信件中,乔维奥表示希望通过瓦萨里的关系与当时的比萨大主教奥诺弗里奥・巴托利尼(Onofrio Bartolini de’Medici,1508―1555;比萨大主教:1519―1555)取得联系⑮。另外,在1547年3月的一封信中,乔维奥称准备回去改造自己的博物馆,并将和科西莫一世促膝长谈,信中,乔维奥赞美了科西莫一世对艺术的深切热爱之情:
然后我决心再去看看我的博物馆,和科西莫公爵一起在那里待上至少一个星期,他是如此的热爱艺术。⑯
乔维奥的一系列行动都在为他政治阵营变动做准备,而与科西莫一世在艺术理念上的一致性也成为了乔维奥阵营选择的因素之一,在那场以乔维奥为核心人物之一的聚会上,瓦萨里提到的其他来宾大多都转向了美第奇家族⑰,因而这场宴会实际上是这些美第奇阵营者们的盛宴。瓦萨里与法尔内塞家族并无太多私交,他们之间的联系很大程度上来自乔维奥,因此乔维奥的转变极大地促成了瓦萨里最终政治阵营的选择,他回到了老雇主科西莫一世那里,而在瓦萨里政治阵营转变的背后,实际上暗含的是他艺术理想的重建。
我们再次回到对文章最初的那段自传内容[4]996的关注,瓦萨里撰写1550年版《艺苑名人传》并非出于自己的思考,而是在乔维奥的提议下,经过乔维奥和其他在场宾客的建议,最后由亚历山德罗・法尔内塞认定,委托瓦萨里进行书写。瓦萨里在接到这份工作的时候是犹豫的,这在后来乔维奥给瓦萨里的信中有很明确的说明,自1546年开始,乔维奥频繁来信催促瓦萨里写书,并给予瓦萨里充分的信任,称这本书一定会令他享有无上的荣耀:
烦请您对那本书用些心思,我自荐做您的编辑,我可以告诉您,这对公爵大人来说绝对是前所未见的,就算是他离世之后,这本书也将保持着它的独到之处。(Lettera,1546)
我希望你在编纂著名画家的书籍时也能做到这一点,这肯定会使你不朽。(Lettera,1547)
我想感谢您的来信,我已经收到了它,我想先简单地祝贺您,您已经完成了这本书,它将使您生前和死后都享有荣耀。(Lettera,1547)
你信中所说的使我增加了对您的著作的渴望……您将在今生和来生得到赞美。(Lettera,1547)⑱
瓦萨里也在自传中提及,在乔维奥的鼓励下,他最终让自己下定决心写书:
“我亲爱的乔尔乔(瓦萨里),我想让您接下这项工作,用我看到的方式来处理全部内容,您会做得很好,因为我并不能掌握其核心要领,也不知道更多细节,而您会知道:如果我去做,我至多会做出一篇类似普林尼的小文章。按我说的做,瓦萨里,因为我看到它将非常优秀,就像您向我展示的那样。”在他(乔维奥)看来,我似乎并不是很想做这项工作,所以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卡罗、莫尔扎、托洛梅和我的其他朋友;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去做……。⑲
从这些文本中我们可以看出,瓦萨里在整个写作过程中是相对被动的,他甚至需要乔维奥在公开场合为瓦萨里确立书写者身份,并且在多次催促和鼓励下,最终才促成瓦萨里写作的决心。瓦萨里的犹豫源自哪里?
当然,从瓦萨里的自传中可以看到,他担心自己所写的作品不被认可,担心无法胜任[4]996。从前文的分析我们可以推断,瓦萨里或许也会担心从法尔内塞那里获得的名声和荣耀是否会因为这次政治阵营的转变再次葬送。然而更重要的是,瓦萨里的犹豫还来自他内心对艺术的执着,这便是《艺苑名人传》的出版带来的瓦萨里的第二重转变—艺术理想的转变。
1536年,瓦 萨 里 在 给 尼 科 洛(Niccolò Serguidi)的信件中提到希望自己能够远离政教权力的漩涡:
看吧,尊敬的尼科洛阁下,在我经历了许多命运和危险之后,在命运的驱使下,我被带到了阿雷佐,在那里,我的母亲慈爱,我的叔叔和蔼,我的姐妹们亲切,这个城市的所有人对我都充满着善意,这使我越来越清楚的感受到我在宫廷里的那些艰难,那奴役我的枷锁是那样的残酷,它是那样的忘恩负义,那样虚妄的希望,它的谄媚是毒药是病痛,总之,是所有的苦难,与它纠缠在一起的人,除非死亡,否则永远不会逃离它,与它分开。⑳
类似的内容也出现在了同年瓦萨里给叔叔安东尼奥・瓦萨里写的信中:
现在,既然死亡已经打破了奴役我的枷锁㉑,这个最显赫的家族,我决心暂时脱离所有的权力中心,包括教会的和世俗的,通过这些事,我知道上帝会更加怜悯我,看到我艰难地在一个城市与另一个城市间挣扎,用他给我的这一点美德,去装饰这个世界,承认他的至高无上,并愿永远为他服务。⑨
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的离世成为了瓦萨里离开政治权力中心的契机,他开始追求那种他所向往的、没有枷锁的“自由”世界。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从1537年瓦萨里离开佛罗伦萨,到他开始为法尔内塞家族工作,在这段时间里,瓦萨里一直游走于意大利各个城市,为维持生计,瓦萨里接受了来自卡马尔多利会(Camaldoli)和橄榄会(Olivetani)的订单。在工作的过程中,瓦萨里经常因不如意而感到内心疲惫,就像瓦萨里自己所说,“荣耀远比金钱重要”,尽管瓦萨里的收入能够支撑他的日常生活,但他已经开始重新思考艺术家是否能在离开权力中心后仍能获得荣耀,因为这些订单对他而言并不会为他带来更大的名声。不仅如此,他还要应对一些难缠的赞助人,例如1544年,乔维奥给瓦萨里介绍了一位那不勒斯的赞助人,虽然瓦萨里和那位赞助人并不是很投缘,但迫于生计他勉强接下了这份工作㉒。在1568年,瓦萨里在第二版《艺苑名人传》的自传中提到这段经历时,他称为自己远离政治喧嚣的这段田园生活感到自豪,并认为原本寄希望于(依附于)他人的观念是愚蠢的[4]986㉓,然而事实上,在1541年瓦萨里写信给乔维奥中,他已经向自己妥协:
阁下,您离开后,由于红衣主教和许多大人、赞助人的离开,我非常失落,我的美德(virtù)在他们的关注下得到滋养,在他们对完美艺术的希望中成长。然而,我的精神变得冷淡,它不再像以前那样饱含热情和欲望,因为我没有理由把我的日常工作交给任何人,谁会像最尊敬的主教那样赏识我、鼓励我、拖着我向前。
……
我现在在阿雷佐的家中,我知道您在给红衣主教写信,我已经死了,那么请您通过这封信,让他相信我还活着,更何况我还画了一张草图,它将和这张信放在一起,您将它们交给尊敬的主教大人,对他的尊重比什么都重要。我很高兴能够告诉您,我是多么期待您的来访。为了让阁下和红衣主教更好地理解它,我将尽可能简要地告诉您们它的含义……㉔
信中可以看出,瓦萨里已经有回归权力中心的意愿,在他离开美第奇家族的庇佑后,他的艺术创作并没有按照他理想中的状态发展,他不得不重新依附权力。《艺苑名人传》成为了瓦萨里艺术理想的具象化工具,同时表达着瓦萨里对艺术与政治关系的思考和实践。
在第一版《艺苑名人传》成书期间,乔维奥嘱托瓦萨里,让他把书给贝内德托・瓦尔奇(Benedetto Varchi,1503―1565)看一看,让贝内德托提出一些建议㉕。贝内德托供职于佛罗伦萨宫廷,他受科西莫一世所托于1542年开始撰写《佛罗伦萨史》(Storia Fiorentina,1721)。由此,我们不难理解乔维奥的用意:其一,贝内德托正在做佛罗伦萨史的梳理工作,在内容上可以对瓦萨里有所帮助;其二,贝内德托是受科西莫一世的委托,因而在历史书写方面,科西莫对他是完全信任的,贝内德托的帮助可以让瓦萨里的作品在形式和语言方面更接近科西莫一世的喜好。
1548年,乔维奥在给瓦萨里的信中强调,一定要瓦萨里将《艺苑名人传》献给科西莫一世,以此获取他的进一步认可:
在我看来,出于一千条生动的理由,您应该把它献给科西莫公爵,并附上简短的前言,就像是修士们写信时的那样,我为您做个示范。请允许我这样做,“尊敬的公爵先生”(Voi Signor Duca),这是我友好的建议。㉖
在1550年版《艺苑名人传》最前面,瓦萨里按照乔维奥的嘱托写了一篇献词给科西莫一世,并指出这本书是献给他的:
Allo Illustrissimo et Eccellentiss.Signore
Il Signor Cosimo de’ Medici
Duca di Fiorenza
Signore mio osservandissimo(1550)
在这种情况下,《艺苑名人传》成为了瓦萨里表达忠心的宣言。在《艺苑名人传》的献词中,瓦萨里指出他曾先后受恩于红衣主教伊波利托・德・美第奇、奥塔维亚诺・德・美第奇以及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㉗,瓦萨里枚举如此以表达对美第奇家族的效忠。此外,《艺苑名人传》的书写也早已不局限于传记的记录功能上,他在写作中使用了大量的“先验”词汇试图去构建一个神圣的艺术创作体系,以此服务于美蒂奇的统治:瓦萨里在《艺苑名人传》中强调,天性(natura)是艺术创作的核心,天性决定差异。瓦萨里认为,优秀的艺术家需要承担天性赋予的使命,他们需要从自然界中提取美,并去模仿它,这个技能是上帝的恩赐:
同样的,画家对自然界负有义务——自然界不断为那些不懈努力试图从自然中提取最令人钦佩的、最美好的部分的人提供榜样,乔托必须承担这样的义务......[5];具有伟大天赋的艺术家对自然和上天的义务无疑是巨大的......因为他们如此勤奋地用(与他们的天性)相称的建筑物填满城市,而且大多数时候在他们所在的城市,并从未停止对艺术的奉献。[6]
在这里,瓦萨里强调作为艺术家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天性,当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天性低于他人时㉘,不要试图去努力超越他,而应该去发现自己天性中突出的部分。另外,做违背天性的事情是不可取的,瓦萨里认为,去做不适合的事情是最愚蠢的行为,因为遵循天性会让人出类拔萃:“人们经常持续练习那些不适合他们审美能力的东西,并总是临写得十分窘迫;反之,那些在艺术上遵循自然天性的人,总是表现得十分出色。”[7]这样的“天性”既定理念以强烈的神圣性和宿命论思想来关照世俗世界,使《艺苑名人传》的书写带有强烈的政治指向性:瓦萨里巧妙地将自己的艺术理想与科西莫一世的政治需求紧密切合,而《艺苑名人传》这样具有政治意义的艺术作品对科西莫一世来说也是他十分期待的㉙,艺术为政治服务的功能在卡斯蒂廖内(Baldassare Castiglione, 1478―1529)那里便有了很明确的表述。卡斯蒂廖内在他的《廷臣论》(IlCortegiano, 1528)㉚中指出,艺术的目的就是为了记录下那些神圣的时刻—战争的胜利是荣耀的象征,是神圣的,艺术因为能够记录“神圣”其本身也就成为了一种卓越的美德,因而艺术的作用便是为了使人接近天堂,获得无尽的欢愉[8]。瓦萨里在撰写《艺苑名人传》之初便试图借用宗教表达并最终通过宗教意识体现为世俗统治服务的作用,或者说他从这时起确立了艺术表达的新方向,即依托世俗政权,以艺术的形式表达世俗政权的“神圣”,他笔下被神任命的艺术家即暗示现实中君主也是被选定的人,上天赋予命定画家以美德即赋予君主以美德,正是这样的艺术理念使瓦萨里重新获得了科西莫的信赖,挤入大师之列。而关于这一点,在瓦萨里为美蒂奇家族绘制的旧宫(Palazzo Vecchio)壁画(1555―1558)更为直观(图1,2)。
图1 Giorgio Vasari Palazzo Vecchio Sala degli Elementi 1555―1558
图2 Giorgio Vasari Palazzo Vecchio Sala di Cerere e Scrittoio di Calliope 1555―1558
瓦萨里曾在1568年Giuntina版《艺苑名人传》中提到自己已经在写一本名为《论理》(Ragionamenti)的对话体著作[4]996,该书的内容正是对旧宫装饰的解读,该书最终在1588年出版㉛,瓦萨里描写了自己和科西莫一世的儿子弗朗西斯科・德・美第奇(Francesco I de’Medici, 1541―1597)对话过程。书中,瓦萨里声称:“这些防御工事保护(建筑内部的)每个人不受城市民众的袭击和外人的侵犯,[……],必须完成辉煌的装饰,……将神画在上面,在下方绘制美第奇家族的杰出人物,……将他们的荣耀放大。”[9]3-6瓦萨里十分清晰地界定着他所认为的绘画应有的功能,他在《论理》一书中以对话的形式展现自己对作品的设计理念和图像表达意图,即通过艺术的手法对美第奇家族的功绩进行歌颂。在绘画创作和文本书写的过程中,瓦萨里十分得心应手地处理着将艺术理想寄托世俗权威的理念,他试图将神话、占星学、宗教故事赋予寓言的意义并作用于美第奇家的荣耀故事中:
弗朗西斯科:请告诉我,乔治,这是最后一个房间吗?
瓦萨里:是的,阁下。
弗朗西斯科:您把它献给了谁?
瓦萨里:我把它献给了您的父亲,拥有最杰出功绩的领主,
……
弗朗西斯科:这些很好,我在下方看到了阁下绘制的十分自然地摩尔根特(Nano Morgante,科西莫一世时期的著名侏儒)肖像;远处,尼普顿(Nettuno)抱着一位女性,手持三叉戟驾着海马,这是什么意思?
瓦萨里:那是西库尔塔(Sicurtà),表示在阁下所建造的那个地方,他保护着他的国家和海域。[9]158
这种寓言式的绘画令弗朗西斯科非常满意,他多次称赞瓦萨里的创作:“你(瓦萨里)做了一件值得被永远称赞的事情,除了人物的优美,你还发明了很多规则(ordine)来处理整个作品(的理念和结构),这表明你对古代和现代历史的理解不比艺术少。”[9]186在这之后,《论理》一书几乎成为画家以寓言形式为政治服务的“范本”(ordine)。
纵观瓦萨里的职业生涯,从最初被美第奇家族赏识,到因美第奇家族的动荡而陷入困境,再到与法尔内塞家族的合作渐入佳境,最终又回归到美第奇家族取得成就,在这一过程中,1550年《艺苑名人传》的书写过程成为我们深入讨论的线索。乔维奥称,若他自己书写一本画家手册,那么他大概会和老普林尼写的差不多,而瓦萨里则不同。我们不知道乔维奥所说的不同究竟是什么,但我们可以知道的是,瓦萨里绝不仅仅局限于艺术史的记录,《艺苑名人传》被注入了瓦萨里自己对职业生涯的反思、他对艺术家成就的理解以及对艺术形式和艺术功能的独特认知。以乔维奥为推手,在1550年《艺苑名人传》书写、出版过程中,瓦萨里完成了政治阵营的转变,而这一事件的背后实际上显示的是瓦萨里艺术理想的内在转变。由此开始,瓦萨里实践着他的“艺术―政治”理念,即艺术家无法在脱离权力中心的情况下取得荣耀,且艺术与政治存在着相互依赖性。在1550年版《艺苑名人传》出版之后,瓦萨里终于迎来了职业生涯的巅峰时刻,除了获得旧宫壁画的订单,同时期,瓦萨里还奉命修缮了美蒂奇墓(Cappelle Medicee)的新圣器室,他称:“公爵大人,一项工作已经开始,它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荣耀,……”㉜为科西莫工作的瓦萨里已经找到实现自身艺术成就的方式,而此时的瓦萨里也正如乔维奥所说,他不必再依附其他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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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 瓦萨里研究文献集成:Sidney John Alexander Churchill,Bibliografia Vasariana,1912;生平研究可参见Barbara Agosti,Vasari.Luoghi e tempi delle Vite,Milano:Oきcina Libraria,2013; Robert Walter Carden,The Life of Giorgio Vasari;A Study of the Later Renaissance in Italy,New York:Henry Holt & Co.,London:Philip Lee Waener,1911; 瓦萨里往来书信史料集可参见M.Gio.Bottari,Stefano Ticozzi,Raccolta di Lettere sulla Pittura,Scultura ed Architettura,Scritte dai Più Celebri Personaggi dei Secoli XV,XVI e XVII,Milano,1822-1825。
② 两版内容比较研究可参见Eeliana Carrara,“Giorgio Vasari,”Il Contributo Italiano alla Storia del Pensiero,Ottava Appendice,Storia e Polittica,a cura di Galasso Giuseppe,Domenico Fisichella,Alberto Melloni,Gianfranco Pasquino,Adriano Prosperi,Roma:Istituto della Enciclopedia Italiana,Vol.V,2013,pp.193-199; Henri Zerner,“Giorgio Vasari,Le Vite de’ Più Eccellenti Pittori Scultori e Architettori nelle Redazioni del 1550 e 1568,”The Art Bulletin,Vol.54,1972,pp.355-357;Le Vite del Vasari:Genesi,Topoi,Ricezione-Dei Vite Vasaris:Entstehung,Katja Burzer,Charles Davis,Sabine Feser,Alessandro Nova,eds.,Topoi,Rezeption,Venice:Maesilio,2010;Antonio Sorella,“Primi Appunti sulla Stampa delle Vite di Torrentino (1550) e dei Giunti (1568),”Horti Hesperidum,No.1,2016,pp.25-114。
③ Giorgio Vasari,Le Vite de’Più Eccellenti Pittori Scultori e Architettori,1550 e 1568,a cura di Rosanna Bettarini e Paola Barocchi,Firenze:S.P.E.S.,già Sansoni,1966-1987.关于瓦萨里版本问题研究汇编参见:a cura di Giovanni Mazzaferro,https://letteraturaartistica.blogspot.com/p/vasari.html,2021.10.1。
④Giorgio Vasari e il Cantiere delle Vite del 1550,Firenze,Palazzo Grifoni,26-28 aprile 2012,a cura di Barbara Agosti,Silvia Ginzburg,Alessandro Nova,Venezia:Marsilio,2013。
⑤ B.Fanini,“Le Vite del Vasari e la Trattatistica d’Arte del Cinquecento:Nuovi Strumenti,Nuovi Percorsi d’Indagine,”Studi di Memofonte,2015,No.15,pp.91-108,https://www.memofonte.it/studi-di-memofonte/numero-15-2015/,2021/5/6; A.Siekiera,“Note sul Lessico delle Vite di Giorgio Vasari Fra la Torrentiniana e la Giuntina,”Studi di Memofonte,2015,No.15,pp.109-119,http://www.memofonte.it/home/files/pdf/XV_2015_SIEKIERA.pdf,2021.5.6;郁火星.西方艺术史中的瓦萨里艺术批评体系分析[J].艺术百家,2019(4):6-12;刘君.近代欧洲艺术史典范的建构、传承与流变[J].历史研究,2018(6):135-153;吴琼.乔尔乔·瓦萨里:传记写作与历史无意识[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7(2):109-119;毕玉.乔尔乔·瓦萨里的艺术史著与艺术思想探略[J].社会科学,2004(10):122-128; 李宏.瓦萨里《名人传》中的艺格敷词及其传统渊源[J].新美术,2003(3):34-45。
⑥ Barbara Stoltz,“Disegno Versus Disegno Stampato:Printmaking Theory in Vasari’s Vite (1550-1568) in the Context of the Theory of Disegno and the Libro de’Disegni,”The Journal of Art Historiography,No.7,2012,https://arthistoriography.wordpress.com/7-dec2012/,2021/5/7;邵宏.“Art”与”Design”的词义学关联[J].艺术工作,2021(1):65-77;李宏.线性的图式:瓦萨里disegno概念的形而下意义[J].美苑,2010(6):82-85;李宏.瓦萨里艺术理论中的三个概念[J].新美术,2002(3):25-33。
⑦ Enrico Mattioda,“Machiavelli nelleVitedi Vasari,” inLe Vite del Vasari-Genesi,topoi,ricezione(Die Vite Vasaris-Entstehung,Topoi,Rezeption),a cura di Katja Burzer,Charles Davis,Sabine Feser,Alessandro Nova,Venezia:Marsilio,2010,pp.41-48; Enrico Mattioda,“Machiavelli in Vasari,”Laboratoire Italien,2007,No.7,pp.75-90,mis en ligne le 07 juillet 2011,https://journals.openedition.org/laboratoireitalien/134,2022.2.5; Liana Cheney,“Giorgio Vasari’s and Niccolò Machiavelli’s Medicean Emblems of War and Peace in the Portrait of Duke Alessandro de Medici,”Artful Armies,Beautiful Battles,Leiden:Brill,2002,pp.107-130; Liana Cheney,“Giorgio Vasari and Niccolò Machiavelli’s Medicean Appetite for Peace and Glory,”Arts and Humanities,2016,Vol.5,No.12.pp.35-47;刘君.乔尔乔·瓦萨里在旧宫的绘画与16世纪晚期佛罗伦萨的艺术和政治[M]//新史学(第29辑),郑州:大象出版社,2022。
⑧ 乔维奥在与瓦萨里的书信中强调,如果是他来写艺术家传记,只能写成类似普林尼的小文章,并以此强调瓦萨里书写的独创性和专业性,金兹堡便是以此为切入点讨论的。详见Silvia Ginzburg,“Filologia e Storia dell’Arte.Il Ruolo di Vincenzio Borghini nella Genesi della Torrentiniana,” inTesti,Immagini e Filologia nel XVI Secolo,Atti delle Giornate di Studio(Pisa,Scuola Normale Superiore,30 settembre–1 ottobre,2004),a cura di E.Carrara e S.Ginzburg,Scuola Normale,Pisa,pp.147-203。
⑨Lettera,Giorgio Vasari in Firenze a Antonio Vasari in Arezzo,7 di gennaro 1537。
⑩ 根据瓦萨里的回忆,1541年7月10日,科西莫一世的侍从Luisgi Martelli奉命拿来画布让他绘制一件作品;1541年10月15日,科西莫一世命瓦萨里绘制Francesco Rucellai的椭圆形头像,瓦萨里绘制草图(Memoria,1541);1542年9月26日,科西莫一世委托一位官员写信给瓦萨里,命瓦萨里绘制某件雕塑的草图(Lettera,Cosimo de’ Medici in Poggio a Caiano a Giorgio Vasari in Arezzo,26 di settembre 1542)。
⑪ 在瓦萨里与保罗·乔维奥的往来书信中,保罗·乔维奥提到了此事,并对瓦萨里称“再不必再去那不勒斯的蒙特奥利维托屈尊。”(Lettera,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Firenze,5 di marzo 1547)。
⑫ 关于16世纪40年代,保罗·乔维奥与法尔内塞家族关系恶化的研究,可参见T.C.Price Zimmermann,Paolo Giovio:The Historian and the Crisis of Sixteenth-Century Italy,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5,pp.164-199。
⑬Lettera,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Firenze,27 di novembre 1546。
⑭ 关于此信件研究详见:Karl Frey; Herman Walther Frey,Carteggio di GiorgioVasari,München:Georg Müller,1923,pp.174-176。
⑮Lettera,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Firenze,5 di marzo 1547;Lettera,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Firenze,16 di aprile 1547。
⑯Lettera,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Firenze,19 di marzo 1547。
⑰ Silvia Ginzburg,“Filologia e Storia dell’Arte.Il Ruolo di Vincenzio Borghini nella Genesi della Torrentiniana,”inTesti,Immagini e Filologia nel XVI Secolo,Atti delle Giornate di Studio(Pisa,Scuola Normale Superiore,30 settembre–1 ottobre,2004),a cura di E.Carrara e S.Ginzburg,Scuola Normale,Pisa,pp.147-203。
⑱Lettera,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Firenze,27 di novembre 1546,2 d’Aprile 1547,8 di luglio 1547; 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Rimini,19 di novembre 1547。
⑲Biografia di Giorgio Vasari,1568.就像瓦萨里自传中所写,乔维奥不仅自己写信给瓦萨里,让他坚持写完这本著作,他也写信让卡罗鼓励瓦萨里,因而我们在卡罗的信中也可以看到他对瓦萨里的支持和赞美:M’havete data la vita a farmi veder parte del Commentario che havete scritto de gli artefici del disegno che certo l’ho letto volentieri et più par degno d’esser letto da ognuno per la memoria che vi si fa di molti huomini da bene et per la cognizione che se ne cava di molte cose et di varii tempi...(Lettera,Annibal Car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Rimini,15 di dicembre 1547)。
⑳ Lettera,Giorgio Vasari In Arezzo A Niccolò Serguidi In Firenze,6 di luglio 1536。
㉑ 这里指亚历山德罗遇刺事件。
㉒ 在1544年的往来书信中,乔维奥将瓦萨里推荐给那不勒斯的托马索(Tomaso Cambi),并劝说让瓦萨里安心为他创作,托马索会对瓦萨里以礼相待。Lettera,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Napoli,8 di novembre 1544,5 di dicembre 1544。
㉓ 我们在这里不讨论瓦萨里在“自传”中所说的只收取这些修会少量的报酬一事是否属实以及他的行为在道德层面的意义。
㉔ Lettera,Giorgio Vasari in Arezzo a Paolo Giovio in Venezia,4 di settembre,1541。
㉕ Lettera,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Firenze,2 di settembre,1547。
㉖ Lettera,Paolo Giovio in Roma a Giorgio Vasari in Rimini,29 di Genaro,1548。
㉗ Allo Illustrissimo et Eccellentissimo Signore il Signor Cosimo de’ Medici Duca di Fiorenza,1550。
㉘ 根据瓦萨里的描述,“天性”即模仿自然的能力,能力的高低可根据模仿自然的能力进行判断,优秀的艺术家会对自然对象达到完美的模仿(如米开朗基罗),而其他艺术家会对某些对象有模仿的能力。
㉙ 科西莫一世十分看好这本书,并让瓦萨里尽快完稿出版。(Biografia di Giorgio Vasari,1568,p.1001)。
㉚ 《廷臣论》是卡斯蒂廖内为颂扬乌尔比诺宫廷制度优越性而撰写的著作,该著作宣扬了君主美德的重要性,指出了如何成为一位完美的臣子,以及强调了艺术活动的注重作用。相关研究参见Giancarlo Mazzacurati,“Baldassar Castiglione e la Teoria Cortigiana:Ideologia di Classe e Dotrina Critica,” MLN,Vol.83,No.1,1968,pp.16-66; Luigi Russo,“Baldassar Castiglione,” Belfagor,Vol.13,No.5,1958,pp.505-522。
㉛ 对于瓦萨里《论理》(Ragionamenti)一书的研究可参见Emilie Passignat,“I Ragionamenti di Giorgio Vasari:Il Manoscritto degli Uffizi e i Due Progetti Editoriali,” in Giorgio Vasari.La Casa,le Carte,il Teatro della Memoria,a cura di Silvia Baggio,Paola Benigni,Diana Toccafondi,Firenze:Olschki,2015,pp.183-203; Véronique Mérieux,“I Ragionamenti de Giorgio Vasari (1567)―Hasard et sens dessus dessous au Palais de la Seigneurie,” Italies,No.9,2005,pp.71-94; Vincenzo Caputo,“‘Ragionando di Pittura’ tra Artisti e Letterati:Pino,Vasari,Dolce e Gilio,” Quaderni d’Italianistica,Vol.31,No.1,2010,pp.43-60。
㉜ Lettera,Giorgio Vasari in Firenze a Cosimo de’ Medici in Poggio a Caiano,1556.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