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书园在成府路59 号的最后一天

记者｜张艾宁 “不管万圣书园在哪儿，‘万圣’肯定还是‘万圣’。”

赶到万圣书园的时候是10 月31 日下午3 点。这一天对于万圣书园来说可是大日子——是主理人刘苏里的生日，也是书店诞生30 周年纪念日，更重要的是，这天是万圣书园在成府路59 号度过的最后一日。

一个月后，万圣书园将东迁1000 米，入驻五道口购物中心三层和四层，这也是万圣书园成立三十年来第一次入驻商场。

刘苏里内心知晓网友对于此次万圣书园的搬迁选址颇有争议，毕竟商场往往与商业紧密关联，而万圣书园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是如此圣洁，二者不是水火不容便是书店向商场妥协，这自然是读者难以接受的结局。刘苏里告诉《出版人》：“对于这个选址，起初我自己也有顾虑，但是经过半年多的观察和思考，我渐渐认定了这里。”“它将会是万圣，它只能是万圣。”

从来没在书店里见过这么多人！

在原本的想象中，一个即将闭店的书店旧址，无非一些尚未搬走的图书散落在积满灰尘的书架上，一副搬迁前的萧条模样。然而，万圣书园在最后一天仍然“整装待发”，仿佛等候读者最后的检阅：

书架上的书依然如往常一样密密层层，按照万圣书园独特的分类体系，每一本书都被摆放在了最妥帖的位置；

新书台上的图书仍然值得仔细观摩，全国最知名图书品牌最新出版的最具思辨性的人文社科类新书，被第一时间遴选至这里；

由于这天是万圣节前夜，万圣书园老板娘张焕萍还悉心为书店装扮了南瓜灯，挂上了装饰画和节日彩条，显得这个空间越发热闹；

猫咪也照旧营业，面对围观拍照的读者，它早习以为常，优哉游哉地踏着书巡逻，只是它也许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搬去一个新环境。

万圣书园还给这天来店里的读者准备了隐藏彩蛋——购买一款特定马克杯，便可解锁刘苏里悉心准备的《万圣书园排行榜（2001—2023）》，将“万圣三十年年度图书”和276 期“万圣月排行”集为一册，尤为珍贵。正如他在前言中写的：“书籍的出版和销售是社会心理脉动的晴雨表……它记录了过去和今天这个时代人们的心智高度和希望的浓度，是一座无言的纪念碑。”

不少读者专程为了购买排行榜合集而来，但更多的读者是想来看万圣书园在成府路59 号的最后一眼。

即使是工作日的下午，书店内的人流量也是往常的三倍。人人都在贪婪地淘书，时不时拿出手机拍照纪念，都想努力记住成府路59 号的每一寸空间。到了下午6 点下班时间，店内的人更多了，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有读者感慨：“我从来没在书店里见过这么多人！”人们心潮澎湃但井然有序，收银台前渐渐排起长队。

“万圣”肯定还是“万圣”！

“成府路59 号”，这个地址在过去11 年间跟万圣书园紧紧捆绑在一起，是万圣书园自1993 年成立以来进驻过的第四个空间。这里没有沿街的门面，只有一个小小的书店招牌挂在路边，一不小心就会湮没在五道口的车水马龙中。但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世界各地的读者来这里“朝圣”，人们心照不宣，仿佛这里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基地”，成为读书人随时都可以来逛一逛的“家庭书房”。

读者阿梅如今是一名独立出版人，她2018 年来北京五道口读书时与万圣书园相识。自那时起，她几乎每周都要来逛一逛，很享受在这里淘书的过程。工作之后，她来的次数变少了，得知万圣书园即将搬迁，她特意约了朋友赶在最后一天来这里看看。在选购了三本书后，她最后一次踏出成府路59 号的大门，回头驻足长望，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好像在跟这里和过去的自己做正式的告别。

对于万圣书园搬至商场后是否会有气质上的变化，阿梅并不担心：“只要选书不变，万圣就还是那个万圣。只是出于我自己的偏好，我希望新店能装修得尽量旧一点，如果它太精致，我真的会有压迫感。”她笑着说。

在北京大学做生物研究的张羽与阿梅有同样的想法，他从2013 年就成为万圣书园的常客，每周都会光顾两到三次。他认为，一个书店的气质并不是由选址决定的，而在于主理人的个性和他的选书品位。“我相信万圣书园不管搬到哪里，刘苏里老师都会把它打理得很‘万圣’。”“同时我也认为当万圣书园搬到商场里之后，会多一个让大众认识它的窗口，会让许多原本不认识万圣书园的人认识它，这里的生意可能还会更好。”

正如另一位从2000 年就常来万圣书园、已经陪伴万圣书园搬迁过两次的读者所言：“不管万圣书园在哪儿，‘万圣’肯定还是‘万圣’！”

新店将延续万圣的气质

刘苏里对此次搬迁倒很是洒脱，他不愿多谈搬迁的原因，对“成府路59 号”也并无过多留恋。“我们已经搬迁过四个地址，如果我每次都留恋旧地方，那岂不是没完没了。所以我们必须向前看，才不会让自己沉浸在对过往的怀念中，而是把更多精力着眼于未来。”

至于网上颇有争议的商场选址，刘苏里坦言：“世界上没有完美的选址，相比之下，现在这个地址已经是最合适的，房东盛情，稳定度高，这对于当下的万圣书园来说是最重要的，我们不想再搬家，再经历一轮选址、装修、搬迁，还要面临续签、涨房租之类的琐事了。”他透露，这次与新地址的合约一次性签了十年，房东甚至还希望万圣书园能在这里经营更长时间。

从第一次去考察这个选址，到反复推敲、决定签约，再到现在装修基本竣工，刘苏里对于这个地址的看法也一直在改变，从起初的疑虑，到现在充满希望。“网友担心入驻商场会影响万圣书园的独立性，但是大家难道没有想过万圣会渐渐影响这个商圈吗？”刘苏里满是信心。

据了解，新店的设计师沿用了万圣书园十年前的御用设计师之一沈思，她曾透露，新的万圣书园将延续之前的风格和氛围，将会带给读者一个既怀念过去又面向未来的阅读空间。

看得出来，刘苏里对新空间充满着憧憬：“搬迁后会比老地方大120 多平方米，图书陈列空间更多了，图书的分类也会更加精细，灯光将更加明亮，四周都是通体的落地窗，很漂亮。”说话间他的思绪飘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读者在落地窗前读书的样子。“当然，我们也会通过内部的装修和布局，来削减商场的商业化气息。读者就当我们还开在街边，将商场里的嘈杂想象成街边的声音，跟现在是一样的嘛！”

唯一的隐忧是，搬迁到商场后，猫咪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在店里“撒花打滚”，做镇店之宝吗？万圣书园的店员透露：“目前还不确定，如果不能，猫咪只能养在库房。”

晚上10 点，到了万圣书园该闭店的时间，读者们却许久不愿离去，最终延长营业近一小时。夜里11 点，万圣书园送走了它在“成府路59 号”的最后一位读者，正式将大门关闭。午夜12 点，刘苏里搬起了跟随万圣书园二十余年的“镇店石”，是为正式搬迁的仪式。在未来一个多月内，万圣书园将在各路朋友和志愿者的帮助下，将35 万本图书东迁1000 米，新店将于12 月上旬择吉日开业，所有读者都期待着，正如过去一万多个日夜里陪伴万圣书园走过每一次搬迁和重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