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影子 [组诗]

李铣

峨眉山金顶

阳光移步台阶，缓缓照进屋里

一帮居士走出殿堂……

斋饭弥漫热气。他们侧身而过

去仰望：一只飞越金顶的鹰

梁柱上，铃铛笑逐颜开

给粉黛的画壁打广告

所有攀登的麒麟，到此止步

吐出文火和固化的秘密

闲 亭

闲下来的时候，不要有坏脾气

去闲亭坐一坐：

飞翔的日子

沉入等人的酒杯

最后的酒必将醇厚

最后的裳服必是布衣

旧戏台上演新剧目，琴瑟和鸣

所有的断桥都可接续，通往朝代深处

命定之事被请愿符的布条包裹

除却一身尘埃和痼疾

清明对话

清明时节雨，承载先人的量子

纠缠否？看你乖不乖。

仰望水的道痕，至深至远

尘埃携手着尘埃；

时间之斧砍破肌肤与骨头

善良和侠义的遗传，或许抹角拐弯

贵阳时光

体内产生秋老虎，酒精燃烧正旺

避一避，走入贵阳城

天空的蓝吸引人间车水马龙

高原乃是世界尽头

炎热转折成凉爽

大十字街道像一面钟表

指针倒流或快进，闪现

春秋心平气和的时光

省府路上“老凯俚酸汤鱼”飘香

糯米酒和芦笙被外地人包围

吃得断肠，也知一种烟火气的秘辛——

转移注意力，心静自然凉

谒奢香夫人墓

交付一团火，连同手中的权杖。

拜你：先看一匹石马

再去仰望塑像。博物馆

浮在当下时空，成为

身后事的一部分现场

过铜门牌坊，一切复活

宣慰府守护老狮子的心

墓草青青而繁盛

留给讲解员如歌如泣

——“汉彝融德”，典册辉煌

青春做伴侣，种下百里杜鹃

换了人间换人物

阵雨后，仍然活色生香

从你的墓道出来，枫树摇曳

叶片上的水滴正镀着金黄

城 堡

我封闭在城堡里，还是

城堡封闭了我。一腔竹笛聲

穿透墙壁，壁画的舞蹈抖落

城堡是暗夜的星辰，海洋的灯塔

照亮群山的路径和航船

闪现不熄灭的火——

未被桎梏的蜜蜂

从血管的那头钻出

有人为欲望死去

而我为欲望而活着

影子的影子

像我想出走，或者私奔

围城里有神经衰弱的人

生活摧毁的部分，艺术正在还魂

城墙边的老树是一副木梯

月亮探路：以智者的身份

我紧紧跟着——水上飘、草上飞

成为影子的影子

等待合江亭外的桨声

攀附于荒野的照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