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在保护 要在传承

邱景辉

吕盛文等16人倒卖文物，何大罗等4人盗掘古墓葬，朱子宇掩饰、隐瞒犯罪所得案，被最高人民检察院与国家文物局评为依法惩治涉文物犯罪典型案例，其典型意义除了“强化文物溯源与团伙关系追查，全面深挖漏罪漏犯”以外，还有以下4个方面可圈可点：

一是刑事检察与公益诉讼检察衔接协同更加智能化。该案系河南省洛阳市瀍河回族区检察院借助自主研发的“洛检云监督线索管理平台”，在刑检部门办理的系列案中，发现存在采用化学试剂非法浸泡除锈造成国家一级文物唐代海兽葡萄镜损害的公益诉讼案件线索。

二是强化专家意见的证据效力。洛阳市检察院依法提起民事公益诉讼，依据委托洛阳博物馆有关专家评估后出具的专家意见，并申请文物专家作为证人出庭，请求判令被告在国家级媒体上公开赔礼道歉，并连带承担文物修复保护费用2.95万元，得到法院判决支持。

三是彰显了民事公益诉讼的填补惩戒功能。该案涉案人员在刑事诉讼中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在民事公益诉讼中被依法判决承担民事责任，有力宣传贯彻了民法典第187条之规定：“民事主体因同一行为应当承担民事责任、行政责任和刑事责任的，承担行政责任或者刑事责任不影响承担民事责任。”

四是巩固了“查处一案、警示一片、治理一域”的办案成效。通过办理该案，洛阳市检察院加大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检察公益诉讼普法宣传力度，并联合市中级法院、市文物局共同出台《关于建立文物保护协作机制的意见》，建立健全执法司法协同协作长效机制，有利于文化保护常态化。

该案与央视2023年4月24日《今日说法》播出的《受伤的青铜器》和2023年10月11日《一线》播出的《来历不明的古董》中剖析的相关青铜器保护检察公益诉讼典型案例，提示我们在守护文物和文化遗产时应当秉持重在保护、要在传承的监督办案基本原则，真正让文物活起来。

第一，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文化思想，在检察公益诉讼中落实好“保护第一、加强管理、挖掘价值、有效利用、让文物活起来”的新时代文物工作方针。习近平文化思想提出“七个着力”要求，特别是着力赓续中华文脉、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着力推动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繁荣发展，着力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促进文明交流互鉴，对加强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检察公益诉讼，促推系统治理、诉源治理，夯实保护历史文化遗产作为推动文化传承发展的重要基础，提供了根本遵循。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文物和文化遗产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基因和血脉，是不可再生、不可替代的中华优秀文明资源。

与洛阳案中朱子宇（化名）对海兽葡萄镜以化学除锈、机械抛光等非法“修复”行为，造成文物表面的细微痕迹毁灭性破坏相类似，同批典型案例中北京市朝阳区检察院办理的“李某某、胡某倒卖文物案”，因胡某在青铜器上进行錾刻，伪造铭文、族徽，虚构“伯鱼鼎”和“郑羌伯鬲”的“传世文物”身份，造成文物本体破坏的同时，严重妨碍国家对文物进行科学研究、准确获取文物的历史信息。

朱子宇的“修复”行为和胡某的伪造行为，不仅造成文物的严重损害，更破坏了文物所承载的文化传承。而文物毁损不可再生，文物价值不可替代，惩治与预防涉文物违法犯罪责任重大，刻不容缓。

以习近平文化思想指導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检察公益诉讼高质效办案，要按照《中共中央宣传部 文化和旅游部 国家文物局关于贯彻落实全国文物工作会议精神的通知》要求，认真贯彻落实新时代文物工作方针，着力加强文物保护研究利用，着力深化对中华文明的认知，着力提升中华文化影响力，着力解决文物保护利用不平衡不充分问题，聚焦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目标任务，在服务保障经济社会发展整体部署和国家重大战略实施中，充分发挥检察机关对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的独特作用。

近年来，检察机关协同文旅、住建、退役军人事务、生态环境、自然资源、水利等职能部门，重点加强长城、大运河、长征、黄河、长江，以及古建筑、古遗址、石窟寺、革命文物等的保护工作，办理了一批典型案件，积累了一些成功经验。下一步，在高质效监督办案中，要更加注重发挥检察一体化优势，强化文化遗产系统保护，统筹好抢救性保护和预防性保护、本体保护和周边保护、单点保护和集群保护，维护文物资源的历史真实性、风貌完整性、文化延续性，在做好保护传承有机结合上一体履职、综合履职、能动履职。

在协同加强对世界文化遗产和国家级、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重点保护的同时，要切实加强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和尚未核定为文物保护单位的不可移动文物的保护管理。这些老百姓身边的文物，对文化传承特别是“让文物活起来”具有重要作用，要充分挖掘价值，有效利用。除了保护好不可移动文物，还要推动建立必要的工作机制，一手着力提高可移动文物保护修复水平，一手大力整治文玩市场乱象，尽可能减少类似海兽葡萄镜的假修复、真伤害事件重演。

2023年9月19日，最高检和住房城乡建设部联合出台了《关于在检察公益诉讼中加强协作配合依法做好城乡历史文化保护传承工作的意见》。10月25日，住建部在江苏省苏州市召开历史文化街区和历史建筑保护利用现场会。全国检察机关协同住建等职能部门，正在着力加强历史文化名城、历史文化名镇名村、历史文化街区、传统村落的整体保护，通过挂牌督办、联合督导等方式，坚决杜绝大拆大建、拆真建假；通过典型案例示范引导，督促和支持各地积极采用微改造“绣花”功夫，注重文明传承、文化延续，让城市留下记忆，让人们记住乡愁。

第二，切实把检察公益诉讼作为监督保障文物保护法统一正确实施的重要举措。党的十九大通过《中国共产党章程（修正案）》，把“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写入党的根本大法。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拓展公益诉讼案件范围”。最高检将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作为专门的新领域精心谋划、重点推进。

《今日说法》和《一线》栏目主持人在相关节目最后，都表达了对文物保护法增设检察公益诉讼条款的期待。

10月20日提请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六次会议初次审议的文物保护法修订草案，拟在第九十一条规定：“因违反本法造成文物严重损害或者存在严重损害风险，致使国家利益或者社会公共利益受到侵害的，人民检察院可以依据有关诉讼法的规定提起公益诉讼。”可谓众望所归，体现了党的主张、国家意志、人民意愿的高度统一。

可见，文物保护法对检察公益诉讼的预防功能提出新的更高要求。检察机关不仅要对造成文物严重损害的违法主体通过民事公益诉讼、刑事附带民事公益诉讼进行惩戒，也包括主张惩罚性赔偿，让倒卖文物、盗掘古墓葬以及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等涉文物犯罪付出沉重代价，也要督促相关负有监管责任的行政机关履职尽责。特别是对文物安全存在严重损害风险的，从涉及文物保护的重大决策、规划、许可、环境影响或者安全评价环节提前介入，抓前端，治未病，严守文物保护底线，为文化传承留下根脉。

第三，以“打击非法贩运文化财产国际日”中国主场论坛为新的起点，积极贡献流失文物追索返还的检察力量。洛阳案中带出的黑色产业链，以及“李某某、胡某倒卖文物案”中，检察机关、公安机关、文物行政执法机关依法严惩通过变造文物骗取拍卖许可后以拍卖“合法”手段倒卖文物的违法犯罪行为，揭示出拍卖行业容易被非法贩运文化财产利用的漏洞。

201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每年11月14日确定为“打击非法贩运文化财产国际日”。2023年11月14日，由国家文物局主办的2023年“打击非法贩运文化财产国际日”中国主场论坛在北京举行。来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美国移民海关执法局与美国、瑞士、德國、埃及、希腊等国驻华使馆的外交官以及外交部、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海关总署、国家文物局等相关部门和拍卖企业的负责人以及法学界专家围绕“我们在行动”的主题展开研讨。

在9月11日召开的2023年全国文物安全工作部际联席会议全体会议上，新增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办公室、国家广播电视总局、最高法、最高检、中国海警局等5家单位为联席会议成员单位。最高检正以此为契机，研究探索如何充分发挥国际检察官联合会的作用，研发应用数据监督模型，利用办理的妨害文物管理等刑事案件加强文物追索，并以个案为突破探索流失文物追索涉外民事公益诉讼。此外，会同联席会议成员单位，一方面推动完善法律法规，修订防止和打击文物非法贩运、流失文物追索返还等相关规定，另一方面积极履行《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出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并为推动《关于预防和打击非法贩运文化财产示范条款》起草等国际规则制定、修订提出中国建议，加快国内法与国际公约的有效衔接，为促进文明交流互鉴创造安全环境。

而相关典型案例警示我们，要加大对文物拍卖行业的监管力度，防止以合法拍卖掩饰非法来源，以保护传承之名非法贩运文化财产，造成文物流失，给人类文明带来无法估量、难以挽回的损害。（作者系最高人民检察院第八检察厅副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