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苡
伤疤撕裂,耕种的土地,在秋天又一次被缝合。
铁锨与锄头的用法,没有技巧。
挥动的臂膀,时高时低,一亩要走几行,都有规矩。
庄稼的种与果,在一个人的手上,不做挣扎,不作更改。蚂蚁,翻过土蛋,寻找从前的痕迹。
很多脚印,深深浅浅,留在时光执笔的深处,根深蒂固。丰收的路途,欢笑再一次随风播洒。
由近及远,由低到高,在村庄之外,在屋顶之上。
在玉米地的西边,种一片晚霞,与抽出的须一个颜色。
没有路,通向那里。
借助农具,借用野草的一生,将迟暮的真相,像重提的旧事一般挂在天上。
庄稼人,站在玉米地垄上,最后一次守望。
如此,在晚霞的演绎下,眼前的阡陌,似乎更为漫长。
秋天没有推迟,那些未完成的笔画,跟着风的姿态,穿过土地,穿过天空。
在空旷的人间,章法有度。
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村庄。
葡萄架下,是比村庄更小的一个村庄。
蛐蛐儿的鸣唱,如此悦耳,它的音浪却永远走不出村庄,抵达不了远方。
乡愁,就这样被困在夜晚,夜阑人静,月光如水。
残存的墙体,斑驳如旧,阻挡着太多难以安放的词语。
在词语连接的尽头,是时常赶不回去的故乡。
长路,一段又一段,曲曲折折,铺向秋天,铺向时光的终点。
摘一串葡萄,在不同的时辰。
如此,才不怕旷远的村庄,在一瞬之间,消失不见。
说一句话,被风吹走。
说了三十年的话,被风吹去了哪里?
路上有人回来,相同的身影,要在送葬亲人之时,走回故乡。
村庄的风,在大人的眼中,吹了一辈子,这么长的风,似乎一辈子都吹不完。
可是,风与风之间,却又大相径庭。
风再短,都不会去走人走的路。
它们时而温柔,时而冰冷。它们在人间的路,无比艰难。
高贵,贫穷,喧闹,荒凉。
一片叶落了,是风;一个季节走了,是风;一个人走了,会是风吗?
风的一生或长或短,都在人间发生,也都在人间散场。
时令已过立秋,草木的样子依旧热烈。
站在山坡上,草木饱满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一幅遗失千年的画,落款无从考证。
周围的留白,在人与牲口的生活下,纹理粗糙,注解着世事沧桑。
叶还在树上,草还在地上。
昆虫与植物,作为原野之上的主人,它们相互配合,相辅相成,承载着秋在自然法则上的规律。
螳螂,蟋蟀,花生,玉米。
高低错落,在适当的位置,随性而为。
等一场雨,颂一场风,草木的故事,事到如今,已成定局。
时光加载,一些人流经那条河,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人记录一个人的出走,也没有人记录一个人的归来。
再大的尘埃,也不会将一座村庄隐藏,生命落在人间,越往前走,越难回头。
故乡的符号,在一个人身上出现,也会在一个人身上消失,无法以笔记载。
在路上,转过身再回望故乡,只是大地上的一个点。
恰恰是这些点,才会让更多人的一生,灵魂上都有一扇门,永远无法关闭。
月光,在秋风吹起的夜晚,等相思落下,等笔上路,等心——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