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君
【摘要】处于人工智能迅速发展的时代,人们对于科技突破这一现象存在着多重声音。科幻电影《机械姬》在时代的诉求下应运而生,它将传统观念与现代思维融为一体,利用玻璃分隔人类社会与人工智能,透过玻璃审视着人类与人工智能的利益纠葛。本文将以玻璃这一电影道具为切入点,分析玻璃在运用中所呈现出的二重特性——真实性与迷幻性,聚焦玻璃蕴藏着的叙述角度,深入挖掘其空间象征意义,以及对现实社会和文化心理的影射意图。
【关键词】玻璃在电影中的特性;聚焦叙述;象征意义;影射作用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8-0108-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8.032
英国导演亚力克斯·加兰曾是《惊变28天》《别让我走》等多部科幻电影的编剧,2014年首映并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提名的影片《机械姬》是加兰首次执导的科幻电影作品。影片中大量运用玻璃这一布景道具,将大封闭空间之中的小空间联系在一起,在影片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恰好是对当下迅速发展的科技时代的一种隐喻与影射,暗含着对现今的思考和忧虑,人类与人工智能究竟是什么关系?人类应当如何看待人工智能?未来世界的人工智能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新时代的科技与伦理问题引发人们一系列的思考与探寻。
电影《机械姬》主要围绕嘉立、伊娃、纳森三位人物展开情节。赢得幸运大奖的程序员嘉立受邀到公司老板纳森家中“度假”一周。事实上,所谓的“幸运大奖”和“度假生活”都是纳森的预谋,嘉立并不是因为运气而被选中,他只不过是纳森实验对象的最佳人选。纳森准备在别墅家中对机器人伊娃进行“图灵测试”即检测伊娃是否具有独立思维的能力,最重要的目的是测试嘉立在与伊娃的沟通之中能否对她产生不受控制的同情心。不出所料,伊娃在与嘉立的交流之中,一步步诱导嘉立帮助自己谋划出逃方案——离开别墅,获取自由。故事最后伊娃出逃“玻璃屋”,却把嘉立囚禁其中,杀死创造她的纳森,成功踏入人类社会。
影片中,嘉立与伊娃相隔玻璃墙的对话是情节发展的助推器。纳森也躲在玻璃屏幕后方监视着他们俩的一言一行。玻璃,这一极易被忽视的布景道具,在此处有着不可缺少的作用。玻璃的层层圈套、环环相扣将别墅这一封闭空间划分成若干部分,它们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息息相关,给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感。玻璃独有的透视性呈现出一个虚幻的世界,这个虚幻的世界有着与现实世界的相似之处,有一定的真实性,但身处其中便会是真假难辨。玻璃具有迷幻性和象征意义,其中又蕴含着对当代文化心理與社会现实的影射。以下将从这三个角度,结合电影《机械姬》的具体情节进行细致探析。
一、玻璃在电影中的特性
(一)玻璃的真实性
玻璃无色无花纹,透明而通透。玻璃里所呈现的景象是对客观现实的还原和再现,因而玻璃的真实性是其最显著的外部特征。
电影《机械姬》中远离城市喧嚣的小木屋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一个高科技的聚集地。电影从人物嘉立的视角向观看者们展示了小木屋的内部布局。玻璃在屋内布置中运用颇多,因为它可以让一切景象尽收木屋主人纳森眼里,没有任何的遮挡和掩蔽,满足纳森内心的控制欲和孤傲自大的心理。“中大奖”的程序员嘉立实则是纳森利用互联网和大数据“精挑细选”的实验对象,被困于玻璃屋的艾娃和京子是纳森的研究人工智能的最新成果。
小木屋里数不胜数的房间因玻璃的真实成像仿佛又连接在一起。纳森透过玻璃观察艾娃在程序操控下的“思维”能力,记录嘉立的心理变化。艾娃与嘉立之间的谈话看似独处一室,悄然而语,但背后有纳森的掌控。玻璃的真实即肉眼可见的真实,场景的真实,嘉立与艾娃的一举一动都客观而完整的映入纳森眼帘。玻璃作为实验过程中的重要布置背景,将实验过程真实无误地呈现出来,从而使纳森更好地达到自己的实验目的——判断人工智能是否有独立的思维能力。
作为实验对象之一的嘉立正是透过这面玻璃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在与艾娃的谈话之中,嘉立透过玻璃听取艾娃的话语,也透过玻璃验证艾娃的话语。他相信自己的“眼见为实”,并坚信自己的判断,认为纳森是个不可饶恕的“骗子”。因而也就义无反顾的帮助艾娃“出逃”。遗憾的是,从玻璃中获取的准确无误的信息实际上是推他进入万丈深渊的导火索。艾娃从玻璃屋中逃出之后,并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而是除去纳森,困锁嘉立,自己迈向向往已久的人类世界。
由此可见,玻璃在电影中的直接作用是真实性的展现,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游戏”开诚布公。玻璃呈现的景象愈发真实,其背后引发的好奇和猜想就愈发浓烈。这有利于增加电影的悬疑气氛,调动观影者的观看感受,最后达到一种“意外之外,情理之中”的效果。
(二)玻璃的迷幻性
玻璃在生活中随处可见,人们选用玻璃这一材质大都是因为它透明、真实,最大限度地还原肉眼所见的景象,俗话说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也是这个道理。可是你所见到的景象它本身就一定真实吗?虚幻之物投射于玻璃之中,使得玻璃原先的本质被覆盖,因而玻璃在此处具有神秘、迷幻色彩。
嘉立每天都会在规定时间来到测试房间——玻璃屋与伊娃进行交谈。初次谈话过后,嘉立逐渐接受伊娃存在的客观事实。伊娃有着二十岁年轻女孩的面容,身姿曼妙,温婉动人,特别是穿上人类的连衣裙后,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异。这也是纳森潜入嘉立的社交网络选择他的理由,毫无疑问,伊娃是嘉立心中的恋人的最佳模样。测试突变发生在第二部分,嘉立与伊娃间隔玻璃墙交谈之时,房间突然断电,警报声响起,原本昏黄的房间内亮起暗红色的灯光。透过玻璃,嘉立眼前的伊娃也变了模样,激动而又慌张,她告知嘉立千万不可相信纳森。随着灯光由亮转暗,玻璃所呈现的景象也发生变化,嘉立眼前的一切发生大逆转。安静、温暖的氛围被迅速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灯光给人的压抑、慌张失措以及空间的神秘、诡异感。玻璃作为外在事物,光色变幻之中加强了这种情绪体验,造成嘉立内心的惊恐,而且还是对嘉立心理世界的直接影射,他的焦躁不安和迷茫紧张在玻璃墙上被无限放大。处于另一方的伊娃,敏锐地透过玻璃墙察觉到嘉立的情绪波动。自此之后,断电现象愈发频繁,谈话间曾两次被停电打断,嘉立对“暗红色灯光”的恐惧也逐步加深,陷入深度的自我怀疑与纠结徘徊,他看不清仅有一玻璃墙之隔的伊娃,也不曾想到玻璃之外还有纳森的监视。伊娃步步紧逼,嘉立被好感和同情心蒙蔽双眼,修改伊娃的程序,帮助她脱逃。
由此可见,玻璃在影片中的迷幻色彩浓郁且强烈,它能加剧迷幻氛围,扰乱人的心智,使人失去自己原本的初衷和目的。玻璃在放大外在世界和内在世界的同时,篡改、颠覆物象本体,达到“所见之物非眼前之物”的迷幻效果。
二、玻璃中蕴藏的聚焦叙述
何谓叙述视角?托多洛夫指出:“构成故事环境的各种事实从来不是以它们自身出现,而是根据某种眼光,某个观察点呈现在我们面前。”叙述者从特定的眼光,观察点出发,对周遭的一切进行过滤,从而做出自己的价值判断。总而言之,视角是作品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根据叙述者观察故事中情境的立场和聚焦点而区分。法国学者热奈特将 “聚焦”可分为三类,分别是:零聚焦叙事、内聚焦叙事、外聚焦叙事。
其一,“零聚焦叙事”就是无所不知的叙述者的叙述。他知道每个人物心中所想的一切,但他不参与故事而在故事之外。可形象称其为“上帝的放映室”,其视角为“后方视角”。其二,“内聚焦叙事”即叙述者透过人物来进行聚焦,他所知道的和人物一样多。其叙述必须尽可能严格限制在人物所能感受的范围内。其基本特征是叙事范围的“限定性”,其限定性对叙事者来说,无论是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叙事文,对主人公的聚焦都是一个人为缩小的视野。这种“仅闻其声”的聚焦方式,只能讲述我所经历的、所听说的、所了解的故事,或者我所体验到的、觉察出的、省悟到的情感、心理与意识。其三,“外聚焦叙事”是叙述者所知道的信息、所讲述的信息小于文本中某一个特定人物的所知,也叫“客观叙事”,“没感情的摄像头”,其视角为“外部视角”。
在一般的叙事过程中,这些叙事聚焦常会变化、转换,时常同时存在。电影《机械姬》中零聚焦叙述与内聚焦叙述相互交织,特别是内聚焦叙述的运用,尤为重要。
零聚焦叙述提供全方位的故事信息,信息量丰富,铺垫背景。“零聚焦”指无固定视角的全知叙述,也就是常言的“上帝视角”。影片开头叙述者交代了整个故事的背景——嘉立成为全公司羡慕的幸运儿,赢得大奖,开启度假生活。随着嘉立踏上旅程,镜头随之发生转移,交代了“大奖”的实质和整个人工智能测试的缘由,全知全能型的叙事也随之戛然而止。可以说,零聚焦的铺垫合理且适度,即克服了自身叙述模式的障碍,也符合故事逻辑本身。
内聚焦叙述推动故事情节,制造悬疑氛围,塑造人物形象,描摹人物内心世界。在艾娃的“逃跑计划”之中,电影镜头严格遵循内聚焦叙述的视角,而这种内聚焦视角是影片中玻璃空间的抽象化。艾娃不能离开玻璃屋,因而所有的聚焦点也集中在玻璃屋中,玻璃屋中发生的一切是电影叙事的限定。艾娃先是干扰电路的正常运作,造成断电现象,并借此利用嘉立的同情心,一步一步地騙取其信任,进一步怂恿嘉立篡改电脑程序,帮助自己脱逃。在玻璃另一侧的嘉立,最开始是有目的性地进行谈话,试图完成老板纳森交代的任务。但是在光色变换的玻璃屋中,艾娃具有冲击力的话语不断击溃嘉立的内心防线,他走到了纳森的对立面,尽自己所能帮助艾娃。在他看来这也是对自己的拯救。
三、玻璃营造的空间与象征意义
(一)分享画面空间
房间昏黄的灯光赋予玻璃投影的功能,两人的模样均可呈现于玻璃面上。镜头也有意识地将两人对话的情形,借助玻璃呈现于观众眼前,不再像以往那样利用蒙太奇的手法,一人一画面来回切换,更好地达到共享画面空间的效果。被玻璃墙阻隔的两人反而因玻璃墙实现共处一方的愿望,真正做到共处一室。但玻璃上呈现的物象是无法触摸的,眼前之景都是虚幻的,嘉立与伊娃曾尝试透过玻璃手贴手,但“近在咫尺”的两人实则“远在天涯”。这种阻隔感、无力感远超愿望实现的幸福感,为后来嘉立心境陷入旋涡奠定基础。处于同一画面的两物本该是心意相通的联合体,导演在此处的设计可谓良苦用心,对比感直侵身体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同样的手法还出现在电影《头号玩家》中。寻找黄铜钥匙时,众人皆从赛道的起点出发,正向前行,但前方危机四伏。唯独帕西法尔一人将赛车后退,逆向行驶,畅通无阻到达终点。玻璃隔开正向道路与逆向道路,上面的人看不到地下,但地下的人可以看见上面金刚攻击、车毁人亡的惨状。电影世界被一分为二,透明的玻璃使得两种对比强烈的画面同时出现在荧幕上,方见得真实下的虚伪、虚伪下的真实。
(二)阻隔现实空间
玻璃的阻隔将叙事空间划分为两部分:一边是发展逐渐成熟和完善的人类社会,一边是充满未知数的人工智能,影片中发人深省的是人类意识与人工智能的关系问题。
玻璃的阻隔暗示着人类与人工智能两个世界之间的存在界限,但这个判断标准究竟是什么呢?影片中也一直在寻找答案。在第二部分对话中,嘉立指出通过对话来检测伊娃是否具有独立思维,不是绝佳办法,真正要做的是确认人工智能本身是否能理解自己行为的意义及其带来的后果。紧接着纳森驳斥嘉立的观点,并指出很多人类行为实际上是一种“无意识的感觉”,因而感觉即“感受性”是区分人类与人工智能的基本标准。伊娃由于从被创造初就未离开过玻璃屋,她在画画时只能画出屋内的事物,对外界环境没有任何的感受力。她强烈地要求嘉立帮助她篡改程序和制作逃跑路线图正好说明了这一点。伊娃身上只存在被人类所赋予的各类算法组合而成的程序,她终究是人类意识的产物,不会在意识形态上控制人类。可影片的结尾,伊娃成功出逃又是对这一点的讽喻。人工智能虽然是被人所创造的产物,但它的智商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可能会高于人类,例如世界围棋冠军李世石惨败“阿尔法狗”。由此看来,对于尚未被真正开发的人工智能领域,我们不仅要有研究的勇气和决心,还要有正确的思维方向和能力,否则就会像纳森那样,聪明反被聪明误。
玻璃在此处的阻隔作用也有一定的象征意义。两个世界存在不容易被发觉的隔阂。玻璃是个透明的墙壁,它不仅没有阻挡交流,反而扩大交流时双方想见的欲望。几次谈话下来,嘉立渐渐忘却伊娃人工智能的身份,为了和伊娃一起出逃,把自己送上不归路。虚拟世界充满诱惑与误导,眼见不一定为实。玻璃的另一端是未知的人工智能世界,猜不着,摸不透。嘉立聆听“伊娃”心声后产生的悲天悯人之感,以及看到纳森对伊娃的种种“虐待”,心中便失去理智,沦落为伊娃手中的棋子,自毁告终。玻璃的阻隔,就是多一份谨慎与慎重的告诫。纳森早已看透伊娃自我断电的把戏,嘉立也对断电不被监视的说法存有疑心,可终究是目光短浅,一个是过于低估,一个是沉溺其中,败给人工智能。
(三)连接未来空间
影片的最后是伊娃换上人类社会的装扮走出这座处于荒郊野岭、只能靠直升机出行的“玻璃”别墅。此时玻璃屋外是阳光、森林、流水等万籁俱寂的自然景观,玻璃屋内是人类与人工智能斗争的喧嚣,嘉立在暗红色的灯光中无助地敲打着玻璃墙,伊娃顺着阳光洒进的方向离开。
“光”是影视艺术赖以存在的基本媒介和主要工具。影视艺术家们通过对各种光的灵活处理,从而实现影视艺术的造型意图。电影中暗红色的人造光亮充满了整个玻璃屋,清净的自然光透过玻璃射入屋内,光线的表现性和写意性,极富情绪感染力和视觉冲击力。持续的暗红色人造光表现出嘉立内心持久的不安和惊恐,观众也会被代入这种情绪氛围中,担忧嘉立未来的处境。伊娃被自然光包围,柔和感、真实感、逼真感充斥于情境之中,人工智能似乎满心期待外面的世界,观众不禁好奇和担心伊娃去到人类社会后处境如何,人工智能的身份会被揭露吗?这一系列问号是玻璃画面带来的情绪空白,给观影者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即便放映结束,还是久久处于影片氛围中难以自拔。
这一场人机大战之中,人类被困于自己聪明的圈套中,人工智能似乎成了最后的赢家。最后的结局,我们不仅思考: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人工智能逐渐成熟,我们究竟应该如何面对,何去何从?牛津大学哲学系的教授Nick·Bostrom在《超级智能:途径、危险与战略》中提到:对未来AI发展潜在的风险表示担忧,即内在安全问题。伊娃跨出玻璃世界,预示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不断地向前推进,出现在人类社会中。人类社会的安全制度是靠精准的法律体系建构出来的,防患于未然。新鲜的人工智能世界能否借用人类世界的这套处事原则呢,如果答案是否定,那前方的出路又会是怎样。人类世界与人工智能之间隔着可触不可见的玻璃墙,《机械姬》所关注的是未来人工智能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生存焦虑”。溯源来看,《机械姬》的影片思路源自玛丽·雪莱的预言小说《弗兰肯斯坦》,这部小说详细讲述了怪物为加入人类社会而付出一切努力但最终失败的故事。由此看来,新产生的科学技术知识想要与人类社会和谐相处,必然要受到人类社会理性规则的约束,一旦越过了这个界限,科学技术的发展在极大程度上会导致科学主义的膨胀和泛滥,并给人类社会秩序带来难以预料的结果。嘉立与纳森的最后处境也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玻璃在此处不再局限于别墅内的空间划分,而是与未来的时空相连接,延长故事情节,拓展故事空间,遐想翩翩。对于伊娃和嘉立未来生活世界的幻想,呼应了影片开头所呈现的离我们当今似乎并不遥远的未来世界——被娴熟操控电脑技术。
四、玻璃的影射作用
《机械姬》中透过玻璃这一镜子的类似物,探讨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主体性问题,不禁联系起拉康的“镜像理论”。该理论认为婴儿半岁到一岁半期间,由于在镜子中看到了他自己及母亲的完整形象,便误认为对自己的身体是完满而协调的。科幻电影之中,“误认”的对象常常是出于人类对立面的“他者”即人类科技下的“非人”产物,伊娃便是“他者”。起初,伊娃并不是以人的形象呈现在嘉立面前,伊娃的身体没有贴上人造皮肤,没有任何衣物进行遮挡。她身体中的电子元件和机械组成尽收眼底。嘉立新奇又兴奋地审视这个高科技产物。两人站在玻璃墙的两边,玻璃此处成为一道隔断,强化了嘉立对伊娃的“他者化”,以及人类与“非人”的二元分界。由于玻璃在光色之中具有迷幻性,玻璃的存在使得二者之间的界限模糊,嘉立内心怜悯和爱慕之心激起眼前物品的同类化,误认伊娃的本质属性。
人机相恋的背后是西方国家和群众对于人工智能在文化发展中的普遍恐惧。一方面,西方国家对人工智能未来发展的忧虑充斥于整个社会,另一方面,在当今研究人工智能这一主流趋势的驱动下,西方国家和政府又积极推动人工智能的发展速度。这种自相矛盾的悲观态度成为当下西方文化心理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智能机器人渐渐运用于社会的各行各业,美国将大部分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至东南亚、南亚等地区,本土对于劳动力的需求逐年减少,这直接导致美国国内失业率逐年上升。工作职位的不稳定,经济来源的不稳定,势必会造成人们对于人工智能的恐慌和抵触,加深对当今科技文化的反对情绪。由此看来,人类的恐惧情绪随着科技的发展逐步递增。西方观念中“向死而生”的思考结果是人工智能将会控制整个人类社会及世界,而这种控制力会造成被控制者的毁灭。
这种对当下社会现实的恐惧心理有着浓厚的后现代主义色彩。后現代主义具有不确定性、无深度性、零乱性、不可表现性等诸多特点,其中不确定性是后现代主义最主要的艺术特征。人机相恋是对传统社会秩序的叛逆和变形,带有一种“解体”的意味。这种后现代主义文化实质上是主体感的消失以及艺术形式的“拼贴”与“戏仿”。所谓“戏仿”,就是作品借助于被模仿作品的相似之处特别是它的独特与怪异之处,以达到对原作嘲笑与颠覆的目的。“拼贴”则是一种特殊的只有在后现代社会才能大行其道的模仿。具体而言,影片中人工智能这一艺术形式的采用是对“戏仿”与“拼贴”的最好诠释。人工智能由各类电子元件“拼贴”组成,穿上人类社会中的衣服,再配之“戏仿”人类神情的动作,可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充满零乱感。
在人的主体性问题中,后现代主义注重自我怀疑,反对一切的自我中心,提出主题丧失。他们认为作家同生活中千千万万平凡人一样充满困惑与烦恼。人类是创造人工智能的主体,人工智能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人类服务。因此,在人工智能面前,人类有着心理和文化上的优越感,这使得人工智能作为“非人”的主体性逐渐丧失。“非人”主体性的结构在解构之下趋于零散化、边缘化,试图打破和人类之间无形的玻璃墙。海德格尔曾提出:这种虚构的真实不是虚假,在某种程度上即“我”的真实。因而,人工智能并非只是被科技创造的产物,还是当代人内心和现今社会的真实映照。
五、结语
福柯曾言:“重要的不是故事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故事的年代。”人工智能尚处于发展的起步阶段,《机械姬》就以超前的视角描摹出人机并存的画面,自然而又逼真。玻璃墙究竟是阻隔还是通向未来智能世界的桥梁,我们不得而知,但必须坚信事物的存在必定有它存在的理由和根基。与其恐惧人工智能的未知,不妨期待人类与人工智能和谐共处的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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