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流行与防治

【摘要】瘟疫几乎贯穿整个万历一朝，其主要原因是受自然灾害影响。万历年间的瘟疫传播速度快、死亡率高，再加上与其他灾害相伴随，导致了人口大量死亡、社会秩序混乱。虽然明神宗朱翊钧作为明朝皇帝在治国方面很不称职，而且当时处于明朝后期，王朝在运用组织和财政进行救灾的能力不如明前期。但面对瘟疫数次暴发并广泛流行，中央政府、地方官吏、医学家和社会民众非常重视，采取了一些防治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疫情的进一步发展，减轻了瘟疫带来的影响。也让我们看到一个王朝的政府要承担起责任，发挥疫病防治体系的核心作用，还要建立起完備的医疗体系。每个人在面对瘟疫要承担起责任，互帮互助。

【关键词】万历；瘟疫；防治

【中图分类号】K2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8-0092-07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8.028

基金项目：内蒙古自治区硕士研究生科研创新资助项目“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流行与防治”（项目编号：S20231243Z）。

万历皇帝在位48年（1573—1620），主要受自然灾害影响，瘟疫曾数次暴发并广泛流行，几乎贯穿整个万历一朝，造成人口大量死亡、灾民迁徙和土地荒芜。这引起中央政府、地方官吏、医学家和社会民众的重视，采取了一些防治措施。

关于明代瘟疫的研究，学界取得了充分的成果。（1）华中师范大学开设大数据历史专业，一些研究生运用大数据并以学位论文的方式来对明代疫情规律展开充分的研究。（2）随着新史学的发展，区域史研究越来越受到重视，学术界对明代一些区域发生的瘟疫展开研究，这部分成果最为显著。（3）还有一些对明代瘟疫的其他研究，如明代疫灾的防治、社会救助等。有关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研究，一方面由于关于明代后期瘟疫的研究集中在崇祯朝，用来分析明朝灭亡的原因。另一方面，对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研究大部分限定在某一区域，没有从宏观上把研究限定在整个万历一朝。因此，有关万历年间瘟疫的流行与防治，仍有进一步深入探讨的必要。本文重点探讨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流行情况与重要影响，并论述中央政府、地方官吏、医学家、社会民众等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揭示社会不同阶层在国家疫病防治体系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以期对未来的防疫有所参考。

一、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流行情况与重要影响

鞠明库在《灾害与明代政治》一文中粗略统计出明代疫灾共发生170次，其中万历年间瘟疫发生次数最多，有39次。[1]瘟疫几乎贯穿整个万历一朝，关于万历年间瘟疫的记载最详细的就是地方志。张志斌《中国古代疫病流行年表》一书中包含了万历年间在地方志中所记载的发生过的瘟疫。而且通过表格的方式更为直观地看到万历哪一年在哪发生的瘟疫，具有很大的史学贡献。但由于此书面向的是整个中国古代，工程量大，所以不免对一些地方发生过的瘟疫记载有所遗漏，而且没有把哪一年同一省份发生过的瘟疫进行归类。所以笔者在《中国古代疫病流行年表》的基础上，遍查各地方志，对万历年间发生过的瘟疫进行补充归类，让读者对万历年间的流行情况有更清楚的认识。

从上表可以看出，瘟疫几乎贯穿整个万历一朝，而且有的年份同一年在多个区域爆发，流行范围非常大，尤其是万历十五年、十六年、十七年等这些有代表性的年份。瘟疫持续时间长、流行范围非常大是万历一朝瘟疫的典型特征，因此这也给瘟疫的救治带来极大的困难。

（一）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流行原因

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流行主要原因是自然灾害。旱灾是引起瘟疫的最主要自然灾害。旱灾经常与瘟疫相伴随，使瘟疫迅速蔓延，加重瘟疫的危害性。旱灾有时还伴随蝗灾，旱灾导致禾稼尽，饥荒不断，粮价飞涨，人相食、骨肉相残的惨剧不断发生。“民饥多疫”是万历年间瘟疫发生的典型特征。除了旱蝗灾外，受地理环境影响，一些地区受到其他灾害的影响也比较大，这些灾害同样与瘟疫相伴随。像一些地区经常受到水灾影响，如上海嘉定县万历三年乙亥，大水疫，[2]487宝山县万历三年乙亥，大水疫。[3]387浙江兰溪县十六年，大水入城市，因禾尽没，民食草木。疫疠大作，死者接踵。[4]1007湖南龙阳县三十六年，大水，民饥，疫相侵。[5]146湖南武陵县三十六年，大水，饥疫相继。[6]311还有地区受到雨雹、地震的影响较大。如湖北枝江县十五年，雨雹，大疫。[7]468河南辉县十五年三月三日申时，地震，有声如雷，城堞摧圯，屋宇动摇，大饥大疫。[8]526山西凤台县十六年春，地震，大疫，民户有全家殒殁者。[9]243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流行还有人为原因。一些大型的徭役征派，工程兴作，不仅造成人员聚集，也极易引发瘟疫。万历年间著名的皇木采办、开矿采银都因为瘟疫造成大量百姓死亡。如三十一年，琼州府番念山开矿采银，县民赴之，疫作，死者相藉。[10]592明实录一些上疏中写到因为监狱犯人积聚也造成瘟疫的流行。此外还有战争的因素，例如万历朝鲜战争，湿暑交浸，由于大量军人聚集使疫瘟大作，造成大量军人死亡。

（二）明代万历年间瘟疫的流行特点

万历年间的瘟疫除了与其他灾害相伴随的特点外，还有种类复杂多样、患者症状不一、传播速度快、死亡率高的流行特点。万历年间除了常见的瘟疫，还有大头瘟、羊毛瘟。如十年四月，京师疫。通州、东安亦疫。霸州、文安、大城、保定，患大头瘟死者枕藉，苦传染，虽至亲不敢问吊。[11]264山东滨州十年春，酷旱，大头瘟流行，闻者惊异。然不知自宋时已有此灾，见程篁墩志，先行村外地方，有遍村几尽死者。逮十一年，染及城中，一人感疾，一家俱伤，虽亲戚亦不敢问吊。[12]385河北新乐县十年春夏，大头瘟疫，民死者十分之四。[13]122浙江江山县三十二年秋，日中飞絮，时疫大发，俗名羊毛瘟，市乡死者甚众。[14]143万历年间的瘟疫导致患者症状不一。有的患者因为大头瘟导致头项肿，如河北成安县十年壬午大疫，人病肿项并，瘟死者甚众。[15]231有的患者咽喉肿溃，如山西文水县九年辛巳，大疫，咽喉肿溃，至有一家毙绝，无遗者。[16]198山西浮山县三十八年，旱饥，秋八月，疫疠，多喉痺，一二日辄死。[17]218有的患者体发斑疹。如山西安邑县三十九年，大疫，体发斑疹，死者不可胜数。[18]3708有的患者患痘疹。福建邵武府二十四年，痘疹为疠，[19]840三十九年夏，痘疹，小儿多死，疫大作。[20]840万历年间的瘟疫传播速度快，逐户传染，如山东恩县十年，大瘟疫，吊哭即染。[21]222浙江诸暨县四十年壬子夏五月十二日，黑雾迷天，冒行者即疫，茹腥必毙。[22]312因此虽至亲不敢问吊，亲属不敢往来。而且万历年间的瘟疫非常严重，一旦感染，死亡率非常高，如山西三十八年，平阳旱饥，秋八月，疫疠，多喉痺，一二日辄死。[23]165

（三）明代万历年间瘟疫流行带来的重要影响

万历年间瘟疫流行带来的最直接影响就是造成人口大量死亡，因此地方志中最常见的记载就是“死者甚众”“死者无算”“死者枕藉道路”“死亡相继”等记载。有的地方志关于死亡人数的记载会有大致范围。如山东临邑县七年大疫，民死十之三。[24]346安徽颍上县三十一年春，大疫，民病伤死者十之六。[25]261浙江海盐县三十七年，大疫，民死者十三四。[26]782有的地方志关于死亡人数的记载会有具体的记载。如二十九年秋七月，大疫，黎平为甚，城中二月死六百人。[27]279江苏沛县万历三十一年秋，大疫。病死数千人。[28]28

万历年间瘟疫还造成社会秩序混乱。大饥且疫，民食草根树皮。民相食的惨案不断发生，甚至出现了“人肉市场”，河南息县二十二年甲午春，大饥，夏，旱，大疫，人相食至以人肉市。[29]430社会上物价上涨，逃亡甚众，出现大量流民。山东潍县四十三年乙卯夏，旱蝗，秋，大饥。粟价涌贵，民刮木皮和糠秕而食。林木为之尽。饥死者道相枕藉，有割尸肉而食者。既而递相食，法不能止。又有奸民掠卖男女，兴贩远方，辄获重利。谓之贩稍。往来络绎道路不绝，哭号之声振动天地。周岁之间，死于兵狱、饥寒、病疫、流亡者，全齐生齿十去其六，尸积如山。民间相传，从来未有此厄。[30]228这一段可以说是当时万历年间瘟疫发生的典型写照，使我们更加直观的了解万历年间瘟疫流行带来的影响。

二、明代万历年间各级政府、医学家和社会民众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

（一）中央政府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

面对瘟疫还是其他灾害，王朝都有责任尽最大力量去救灾。而明神宗朱翊钧作为明朝皇帝显然是不称职的。国疫数载，四海穷民遍野，叫苦连天。一些大臣为国家着想，体恤民情，上疏请求积极救灾，但一些时候上疏的奏章确遭到留中，尤其是涉及万历皇帝的切身利益。如保定巡抚汪应蛟“以畿内荒疫、旱蝗相继为虐，乞敕尽罢矿税。”[31]第111册6552户科都给事中李应策，以畿辅荒疫乞垂宽恤，弛额外之征。[32]第111册6509都遭到了不允。出于维护统治的需要，再加上大臣的努力，尤其是一些重大瘟疫，中央政府会采取一些措施来应对瘟疫。中央政府采取防治瘟疫的措施主要有其一派医诊治，如万历十五年五月，以京城疫气盛行，命选太医院精医分拨五城地方，诊视给药，仍每家给与银六分钱十文，俱于房号内太仓动支，仍令五城御史给散，不许兵、番人等作弊及无病平人混冒重支。”[33]第104册3479戊寅礼部题：“奉圣谕施药救京师灾疫，即于五城开局按病依方散药，复差委祠祭司署员外郎高桂等五员分城监督，设法给散。随于五月三十日据中城等兵马司造册呈报，五城地方给散银钱，共散过患病男妇李爱等一万六百九十九名口。共用银六百四十一两九钱四分、钱十万六千九百九十文。五城会齐俱于五月二十一日给散，一切病民委沾实惠。太医院委官御医张一龙等造册呈报，自五月十五日开局以来，抱病就医，问病给药日计千百，旬月之外疫气已解，五城共医过男妇孟景云等十万九千五百九十名口，共用过药料一万四千六百六十八斤八两……”[34]第104册3508其二停止大型工程，如辛巳兵部尚书李化龙言：“西路水泉、楼子营、草垛山等处冲险，业经部覆，奉旨修工。间今，据督抚按官题称，天旱水涸，瘟疾相仍。今岁应包前项边工及寇家梁未完之工，时值饥荒相应，一体暂议停止，总俟丰年并行补修……报可。[35]第117册8907其三祈祷上天。如辛卯阁臣沈一贯“题久旱酷热，诸谷焦枯，疫疠流行，乞敕府臣竭诚祈祷，并令张真人醮龙行雨谨拟。圣谕一道参进伏惟裁定施行。[36]第111册6506其四减免赋税。如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七月，河南巡抚赵世卿言卫辉府获嘉县，路居冲要，差役浩繁，兼自万历七年以来灾沴频仍，瘟疫盛作，人户逃亡过半。户部议请将本县孝和等社硝磏荒地一百四十四顷五十三亩有奇，该粮六百一十八石有奇，尽行除豁，并蠲其已前积逋。从之。[37]第107册4848山西太原县八年大疫，诏免秋粮。[38]683山东莱阳县四十三年，登属大旱千里，如焚，饥疫，诏免夏粮秋税，留以充赈。[39]199其五下诏或遣官赈济。如山西高平县十四年春不雨至夏六月，大旱，民剥树皮以食，疫病大兴，死者枕籍，诏发帑赈之。[40]189山西长治县十四年春不雨至五月，秋八月霜，岁大饥疫作，城中死者三万余人，诏户部员外郎王之辅齎帑金赈濟。[41]377浙江海宁州十六年，旱，大饥疫，科臣杨文举奉诏赈饥。[42]1099

（二）地方官吏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

面对瘟疫，一些朝廷派遣官员和地方官员积极救灾，采取防治瘟疫的措施主要有其一维护社会秩序，如陕西醴泉县万历丁亥（1587年）、戊子（1588年），岁连饥，饿殍盈野。时疫大行，盗贼窃发。是岁蔓菁独盛，民取食，多全活。知县沈梦斗严法辑盗，盗以断息。[43]401其二施药，如万历九年辛巳春夏，山西交城大疫，至有毙全家者，知县吴腾龙集医，设惠民局，施药治之，复虔禳，渐安。[44]209陕西咸阳县十一年三月至七月，不雨疫行，死者甚众。知县宋国相设饭施药济之。[45]332河南项城县二十六年，大饥，三月知县王钦诰因民疫，捐金五百两买药，委医官徐论疗治，活贫民刘志强等七百二十余名。[46]778山西保德县三十九年、四十年，疫厉甚行，大人小儿多患疹……知州胡楠设局延医，施“人参败毒散”，及“二圣救苦丹”，全活者甚众。建药王庙礼祀之。[47]442安徽霍邱县四十一年，疫，知县全廷训设医药疗之。[48]554其三是赈济，如河北大名县十六年春，大旱，民饥，大疫，人死强半，升米值钱二百无市者，巡抚贾三近请发临清仓米赈救州县，俱发粟，煮粥食，老弱民得以全。[49]414湖北通城县三十七年已酋，春夏间，大疫，死者十之七八。知县杨浩祈禳开仓赈不给者，汉沔流民就食者以万计，皆得安集，全活甚众。[50]669其四是寻求朝廷帮助。如湖南湘乡县十七年乙丑，大旱疫，作民洊饥，知县揭士奇请改折南米，仍蠲条鞭银之半，置社仓劝赈，民赖全活。[51]369

（三）医学家和社会民众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

当时明代没有完备的医疗体系，穷究医书、精研医术的医生也很少。所以一些医术高明的医生和富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记载了万历年间一些应对瘟疫医术高明的医生。如瞿介福，按《靖江县志》：瞿介福，其初常熟人，后徙靖，以医名。万历时，邑中瘟疫大作，介福施济，所活甚众。[52]314姜扆，按《瑞州府志》：姜扆，南昌进贤人。以医久寓高安，颇有儒行。万历戊子己丑间连荒，家户病疫，扆施药济困，所活良多，贫者尤德之。[53]321明代万历年间普通老百姓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生活贫困，缺衣少食，突然遇上大的瘟疫，无力负担治病的钱，只能听天由命，即便非常重视，但限于客观条件，所以普通老百姓在防治瘟疫方面并没有特别有效的防治措施。但一些富有社会责任感的民众面对瘟疫，积极做出贡献，在史籍中被记载。如万历十六年浙江天台县，饥复大疫。民食草根木实，死者无算，兼大疫，巡按御史蔡系周行县，施药，救活数万人，杜潭义士叶世源亦备药救济，县令扁旌之。[54]829江苏宜兴县十七年，大旱，河流俱涸，与马由水道往来，民饥疫，令陈遴玮悉心惠济，时逢年水旱，富室几罄，闵诜助银一百两籴赈。[55]524

万历年间爆发的瘟疫可以说是改变局势的大型天灾，大大衰落了大明的国运。万历年间的瘟疫的流行与防治让我们看到一个王朝的政府要承担起责任，发挥疫病防治体系的核心作用，还要建立起完备的医疗体系。每个人在面对瘟疫要承担起责任，互帮互助。

四、结语

瘟疫几乎贯穿整个万历一朝，大大衰落了大明的国运。其主要原因是受自然灾害影响。万历年间的瘟疫传播速度快、死亡率高，再加上与其他灾害相伴随，导致了人口大量死亡、社会秩序混乱。虽然明神宗朱翊钧作为明朝皇帝在治国方面很不称职，而且当时处于明朝后期，王朝在运用组织和财政进行救灾的能力不如明前期。但面对瘟疫数次暴发并广泛流行，中央政府、地方官吏、医学家和社会民众非常重视，采取了一些防治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疫情的进一步发展，减轻了瘟疫带来的影响。也让我们看到一个王朝的政府要承担起责任，发挥疫病防治体系的核心作用，还要建立起完备的医疗体系。每个人在面对瘟疫要承担起责任，互帮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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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金鹏，男，汉族，内蒙古包头人，包头师范学院历史文化学院中国史专业202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明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