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 瑰

2023-12-26 11:20:03
山东文学 2023年11期
关键词:妈妈

刘 娟

婚宴都快要结束了,一对新人还没有来敬酒。走廊里有客人往出口走。有人说看到新郎官独自一人坐在楼梯口。

这一桌坐的都是至亲,新娘的亲舅亲姨表姐表弟们,有耐心再等一会儿。

“早上穆媱被妈妈训斥了一顿,哭了好一会儿。”表姐说。

没人吱声。

“穆媱知道要漂亮。在化妆店跟店员说把我化白一点。”表姐又说。表姐结过三次婚,对新娘妆很在行。她带穆媱化的妆。

“选礼服穆媱也不傻,要她自己看中的。”三姨说。三姨带穆媱选的衣服。

这时进来了四个敬酒的人。

穆媱身着大红复古旗袍,头戴金色凤冠。手里擎着玻璃小酒杯。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新郎官身上。新郎官出乎意料地好:文质彬彬的,戴着眼镜,皮肤黝黑,举手投足灵活周到。一副又质朴又有社会经验的样子。穆媱站在他身旁,脸转到相反的方向,隐约的笑意浮在白皙的脸上。凤冠上垂下的金黄流苏轻搭两肩。左胸缀着小红花。

穆媱妈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平时那是一张和笑绝缘的脸,可以给人心情降温的。

穆媱爸,这个酒鬼,喝的有点多,说话黏黏糊糊的。满桌人站起来,共同喝了两杯。

穆媱爸还要喝,被大家劝住了。还有多少事要处理呢,哪天不能喝。

四人出去了。

三姨介绍,新郎官名字叫徐连,徐家庄人。中专毕业。家底薄,穷。在外地打过工,回老家抑郁过一阵子。目前在大酒店里当装修工。

三姨又爆出一个惊天新闻,却是关于穆媱的,“这孩子到现在还尿床!每星期两三回。”

“那可怎么办?新郎官现在是不是还不知道?”

“估计还不知道。两个人没有单独在一起过。穆媱妈担心露馅,没有给他们机会。现在结婚证也领了,酒席也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她也该松一口气了。她对这个女婿可是相当满意的。第一次上门相亲,就跑到厨房里刷碗。哈哈。”三姨边说边笑起来。

大家跟着笑,都说新郎官肯定是一眼就相中穆媱了,急于表现呢。

“刷碗,扫地,收拾垃圾,到处找活干。有眼色!穆媱妈看来能享上女婿的福咯!”

“万一新郎官嫌弃穆媱呢。”

三姨说:“问题不大,听说新郎官他妈是个少脑子,早年从云南带的,有点痴呆。”

大家松了一口气。

“尿床也不是什么大病。”

“可以治好的。”

婚宴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结束。还算圆满。

婚礼前一天晚上,穆媱妈妈看着穆媱说:可算把你嫁出去了!

穆媱看着她妈,不说话。妈妈不喜欢被她这样看。这孩子的眼神仿佛带着毛刺,在空气中漂浮。妈妈不由得打起喷嚏。赶紧滚蛋吧,看着她吃东西都难受。不如养一头猪。这一身肉肉,只让人觉得扎眼睛。

穆媱不胖,就是长得丰满而已。她妈说:光吃不干活,净长肥膘了。她忘了自己比穆媱胖,是那种黑黑的胖。

她黑,穆媱白。穆媱喜欢晒太阳,怎么晒都晒不黑。

在阳光里穆媱的嘴巴蠕蠕而动,无声地诉说什么。穆媱也喜欢黑暗。黑地里的穆媱一动不动。

穆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有人说。

穆媱的世界可能是没有时间的。她异常年轻,25 岁看上去像15 岁中学生。

婚礼上的穆媱鲜香肥美。徐连很喜欢。以前别人给他介绍的女人都粗皮糙肉,比他年长,又精明又虚荣。他喜欢穆媱“白幼痴肥”的样子。

穆媱三岁就想当新娘,与她实现理想的时间相差了22 年。

“你长大了干什么?”妈妈问她。妈妈是指望着她养老的。她只有这一个智力正常的孩子。虽然妈妈不到四十岁,但老无所依的恐惧已经在折磨她了。她时常感到胸闷,睡眠也不好,半夜时常被憋醒,连夜送医,医生用昂贵的仪器检查后,总是轻松地告诉她,没啥问题。她认定自己遇到了庸医。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呢?

“当新娘子。”小穆媱的回答让妈妈十分不屑,心里想:什么样的种啊长出这样没志向的苗!

穆媱是爸爸当护士的表妹从乡下医院抱来的。表妹说,那对农民夫妇就是想要个儿子,听接生医生说是女娃,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三岁的穆媱喜欢看新娘子。喝喜酒是她最大的乐趣。人多。热闹。很多人逗她玩。看得出他们真心喜欢她,夸她皮肤好白啊,眼睛好水灵啊。穆媱不说话,只是拿大眼睛看人,目光清水一样,看得很专注。“这孩子长着一张金口!”有人怀疑穆媱不会说话,“教她说话啊。看着多机灵。”

小穆媱说话很费劲,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有时会说:“你吃饭了吗?”

从来没有人教她说话。妈妈哥哥都不说话。喝醉酒的爸爸会经常边揪她水嫩的脸蛋、屁股,边问:“你吃饭了吗?”

哥哥会揍她。哥哥的胳膊很有力,像粗树枝一样,一下子砸到她的脑袋上。看到她疼得眼泪直流,哥哥兴奋地边跑边“啊啊”大叫。跑的姿势像一只螳螂,跑出一段距离便蹲在地上,尖尖的脸笑成山核桃。

穆媱不爱说话,像个哑巴。妈妈的嫌弃明白无误地写在脸上。除了嫌弃,还有绝望。

爸爸还好。爸爸天生爱笑。只要有酒,他笑得更开心。爸爸是老大专生,毕业以后搞地质勘探,去过很多地方。结婚以后,调回来了,在当地最大的玻璃厂上班。工资挺高。妈妈的收入也不差。她是一个厂医,给职工们看看头疼脑热拉肚子感冒什么的,“挂水扎针不疼”是大家对她的评价。因为“不疼”,大家原谅了她的脸色不好。她长年拖着一张黑黄皮的宽脸,每个细胞里都浸满了负面情绪。

爸爸三天两头加班,只有一个办公室的人知道,他其实是喝酒去了。大家理解他。生了几个儿子都未满月就夭折了,好不容易保住的一个,是个脑瘫。八岁了,还不会说话,只能“啊啊”叫唤。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靠大人。饭要一口一口喂。喂的过程很煎熬,吃进一半流出一半,饭量又大,要喂一两个小时。能吃能拉,经常拉在床上。

就这样的儿子,都让妈妈有成就感。因为他生下来在床上躺了三年后,居然在某一天奇迹般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起了路。他像一棵树,一天天变粗,变壮。周围的人都感慨:幸亏这颗蛋蛋生在了她家,换个人家坟头草都长多深了!

他就是一棵会走路的树。能吃能喝能拉,不会说话。妈妈梦想着让这棵树喊她“妈妈”,梦想这棵树去上学。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这棵树上。直到国内最权威的医生说“他不可能会说话了”,她才死了心。

“我要让臭蛋学会自己吃饭。”妈妈说。

当绝望袭来时,妈妈反而豁出去了。以前她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她把小勺子放到儿子手里,口气郑重地宣布:自己吃。

儿子听懂了,眼神慌乱。小勺子掉到桌子底下。

“拾起来,自己拾!”妈妈命令。

儿子蹲下身子。蹲的动作是娴熟的,因为他喜欢蹲。他不喜欢老老实实地坐着,蹲在院子里,过一会儿朝前跳一下,再蹲,再跳,像黑猩猩一样。这种自发的练习带来的好处是,隐约有一股气流从头部缓缓流泻到身体下半部。拥堵的脑袋里闪开了一丝缝隙。

他拾起了地上的勺子,死死攥住。

妈妈倒了半碗水,叫儿子把勺子放进去涮一下。

勺子在水里剧烈地捣乱,像不知轻重的闯入者。瓷碗嗒嗒嗒地呻吟,歪倒,桌布洇湿一片。

“啪。”一声巨响。

儿子吓了一跳,他惊恐地望向妈妈。以为妈妈像曾经做过的那样,扇她自己耳光。他无数次看到妈妈躲在黑暗里扇自己的脸。这一回她是把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这顿饭别吃了,饿着吧!”妈妈语气凶狠。

儿子更加惶恐。一股哀伤升起。他的哀伤聚集在眼睛里。他惯常就是一副哀伤的表情。也许他自己并无感觉。只是旁人的定义。

他是个白痴,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他分不清梦和现实。在梦里,他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会做各种事。梦里什么都是正常的。他拎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他所为何来?

人们喊他“毛蛋”或“臭蛋”,女孩起初也这么喊,被妈妈制止后,他多了一个“哥哥”的称呼。

“她是你妹妹,以后她可以照顾你。”妈妈别过脸去。儿子没有看到妈妈的眼眶里弥漫的水雾。

他跟妹妹学会了吃饭,妹妹跟他学会了吐舌头和向上翻眼睛。

不吃饭的时候,他就吐舌头。舌头放在外面比较舒服。

当妈妈发现妹妹学着哥哥吐舌头的时候,用筷子狠狠敲打了妹妹,唇被敲得又红又肿,舌尖冒出血丝。舌从此变得老实。寂然不动。只在吃饭时发挥作用。

穆媱直接上的小学。

妈妈的理由是,她和爸爸小时候都没上过幼儿园,“那时候哪有什么幼儿园?不也考出了很多大学生。幼儿园又不教认字,成天唱唱跳跳的,瞎浪费钱。”小穆媱却是眼巴巴盼着能去上幼儿园的。幼儿园离家不远,仔细听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歌声、琴声、嬉闹声。穆媱经常一个人趴在幼儿园的栅栏上往院子里瞧。滑梯、荡船、蹦蹦床、翘翘板——红的、黄的、绿的,真好看!

穆媱对小学的记忆是碎片化的。中年女老师木然的脸,黑板上复杂的字符,数学男老师嘶吼般的讲课——穆媱是老师们头疼的学生,读到五年级就辍学了。

穆媱经常一个人呆着,她关上房门,坐到凳子上,闭上眼睛,耳朵仿佛也同时关闭了。她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她感受着它,呼气,吸气,呼气,吸气——随着绵长的呼吸,她进入到一个宁静、深沉的世界。

这是属于她的游戏。她乐此不疲。

洞房被朦胧的红光笼罩着。穆媱先是坐在喜床上,后来被梳妆台上摆放的玫瑰花吸引,坐到了椅子上。

真安静啊!人都去哪里了呢?那些闹喜的人,还有,新郎官,她的丈夫,徐连。

她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好漂亮!这床,这床单,一对好看的鸟儿绣在上面。它们也是夫妻吧。

看了一会儿,心里动了一下,感觉鸟儿在说话。她感到耳朵里真的响起了鸟的说话声。那声音像飘在云端里。穆媱觉得自己也飘起来。她享受这种感觉。以前她无数次体验过这种感觉,坐在阳光里,坐在黑暗里,面对花草树木,面对空虚时。

当她的目光落到玫瑰花上时,她下了床。她都不知道自己下了床。那感觉像梦游。

花朵是活的,花瓣润泽。她专注地看着,动情地看着——

也许是灯光映衬的原因,她看到玫瑰沐浴在光中。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

她渐渐进入一个宁静的、清澈的世界。眼前出现那朵最大最鲜艳的玫瑰。她感受着它,红色,水润,毛绒绒的,芳香,带着阳光的味道。它发着光,每个花瓣都充盈着光,像是水晶做成的。

这朵美丽的红玫瑰在她眼前放大,放大,非常丰满,招摇地绽放。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红玫瑰突然飞入她的胸腔里,在两乳之间开放,它发射出耀眼的白光。她的脏器被温暖的白光照亮,黑色的部分慢慢融化。

那天,她的洞房花烛夜,丈夫到了半夜才回来。

妈妈不见了,他一进门抱歉地说,好在,找回来了。

他没有听到妻子的回应。也许,妻子睡着了。

他静默了一会儿。关上灯。

又打开灯。

她盖着粉红色被单,成熟的曲线起伏着。脸转向了另一边。他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他在灯光下看她,静静地看她,到现在为止,他对她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头一回见面她问他:你吃饭了吗?他的心被极大地震了一下。他妈妈患病的时候,经常问他的一句话就是“你吃饭了吗?”

听他回答“吃了”后她又问:吃的什么饭?他笑了,故意说“忘了”。

她就没有话了。

见面都是在她的家里。她住在城里的小区。

他在她的家里一边干活一边偷看她。她好安静啊,像一株植物。

他想起了自己妈妈年轻的时候。

他看过妈妈早年的照片,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漂亮得像一朵迎春花。

爸爸花三千块钱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妈妈。爸爸不在乎妈妈脑子好不好使,只要她能给自己下崽就够了。爸爸是个粗俗的老光棍,大黄牙,吐浓痰,抽用树叶卷的烟。不讲卫生,从不洗澡,连脚都不洗,不换裤头,头发油腻腻的。外套又脏又破。他比妈妈大25 岁,看上去却像爷爷和孙女。妈妈被拐来时只有15 岁,长得眉清目秀,听说话还算正常,短时看不出脑子有问题。听隔壁二娘说,妈妈并不知道她被人买了,人贩子只说给她找工作的。她并不知道那个忙着做饭的老头是当晚要跟她入洞房的丈夫。二娘半夜里听到了女孩的哭喊声。

知道了妈妈的身世后,徐连抑郁过。后来自己走出来了。他变得强大起来。他把妈妈当女儿养。他断定妈妈病情加重是生活摧残的结果。如果妈妈没有碰到人贩子,生活就会是另一番样子。他自己不也从抑郁中走出来了吗?妈妈头脑清醒时会说英语,会解方程式。妈妈说她中考时发挥失常,没有考取理想高中,一时陷进了情绪的漩涡出不来。后来在街上遇到人贩子。

“就在照相馆门前,他说请我照相。他应该是盯了我好几天了。那时我天天在街上逛。你外婆家离街只有一百米。那是一个老巷子。巷子口还有两座石狮子。”

徐连问过妈妈,为什么不找回去?

妈妈叹了长长一口气。背过了身子。徐连猜妈妈不想让儿子看到眼泪。

“回去了会让一大家子人伤心。不如自己一个人挨着。”妈妈说。

1、2、3、4——

她慢慢地在心里数数,每个数字用时3秒。

在做过的秘密游戏中,她发现数数可以带给她镇静。数字给她的身体注入一股放松的能量。

她听到了开门声,身子颤栗起来,于是开始默默地数数。

在她过往的冥想中出现过男人。一个模糊的影子。其时,会阴有节奏地收缩,放松,收缩,放松---一股热热的气流让她感到舒爽。

虽然她是背对着他的,但能感觉到他的一切。仿佛她身体里长着一只眼睛,它看着他走向床边,看着他带着一丝慌乱抻了抻床单,看着他缓缓地脱去缀着红花的上衣,褪去他的裤子,他俯视着她。

她听到重重的呼吸,闻到浓烈的雄性气味。他和冥想中出现的男人合一了。也许本来就是他。她的身体,25 岁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玫瑰花般的脸,让男人情难自已。

一股热流进入她的身体。难以言喻的愉悦瞬间穿透周围每个神经,每个细胞。这种感觉,不断放大,放大,一层一层地扩散,一圈一圈地扩散,起初如涟漪,继而如浪潮,直至淹没她。每个细胞,每个脏器,每条经络都经历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洗礼。

她和他同时流下了眼泪。身体里千年积压的沉重浑浊物化作液体畅快地肆意地流淌。

她排了一泡尿,感受到每一块肌肉,每一个骨骼无比轻盈。

他搂着她,她蜷在他的怀里,头一回睡得这么安心。

穆媱成婚后,穆媱妈松快了很多。这孩子就是她的债,她终于还清了。女婿经常带穆媱回来。穆媱像变了一个人,特别爱笑。

爸妈都不由得跟着穆媱笑。哥哥见大家都笑,兴奋起来,又跑又跳,嘴里“啊哈啊哈”地叫,眼角堆满笑意,居然有了鱼尾纹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穆媱妈越来越显老态。逐渐变成一个健忘的人。也变成一个不再怨恨的人。她忘记了一生最大的怨恨就是嫁到穆家。穆家的祖父辈是近亲结婚,导致后代中出现了多个罕见的病例。

她忘记了小时候没人疼没人爱。八个子女的大家庭,她老四,不聪明又不可爱,没人关心过她,小小的她是空气一样的存在。生下来就几乎没被人抱过。成天在地上爬,吃过土,吃过鸡粪,累了困了随处睡,小蚂蚁爬到耳朵眼里,苍蝇叮在鼻头上。太阳体恤她,伸出暖暖的手臂抚慰;清风爱惜她,拂去她的忧伤;花朵心疼她,送给她香气。

她脑袋瓜不开窍,学习不好,半途辍学回家种地。好在大姐混出来了,给她找了学医的机会,成为一名厂医。在业务上唯一值得骄傲的是,扎针不疼。但美中不足的是,找不准血管,经常扎错位置。

大姐排行老大,是家中长得最好也最能干的人。能文能武。十八岁领着弟妹们翻盖厨房,铺家前屋后的路。从政后混得风生水起。家里大大小小都不同程度得到其照顾,是家里的大功臣。能人免不了脾气大。穆媱妈结婚那天,因为一点小事儿被大姐掌掴了,最后抹着眼泪坐上了迎亲的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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