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雄
平原到处都是窟窿和掩体。
比起星星般的水塘,它们的加入
只是多了一颗。老瓦房消失
预制板、现浇工艺,日新月异的城镇
凭地而起的民居小洋楼。时光逶迤
土壁被灰砖置换,日子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窑厂停止或撤走——
平原在自己的半径里,一次次
完成窑变,又一次次火中取栗般历险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一场大雨总是悔恨交加
泥土入火的瞬间,我们看见
蓝天、白云淡出了视线,一穗穗稻子
被什么遮蔽……现在,窑坑成了
生态的一部分,蓄水灌溉、养殖、垂钓
或者不置可否
直接成为另一颗星星
石井书院记
隔着海浪的书声,会不会
被打湿。撤去背景
我们都是一滴水的孤儿
借一口井续命、藏身;再借一个树阴
增加自己的年轮。鳌头精舍
朱祠,到石井书院
一茬茬人、一棵棵树,年复一年
白云,走了又来
不会辞掉天空的挽留;海浪仍在
远方的凝视里,相互致歉。在安海——
大地重又获得了羽毛
门匾和堂舍,修葺一新。游人打卡
只是我们的重心,不断下移
推開院门,朱子不在
书院空落落的,不知多久没有传出读书声
台上的讲案早已蒙尘
就像先生没落、失意的学说
滴水兽
隔着雨水,一只瑞兽盘踞
于屋檐。它张着嘴,一直危险地
蹲守在悬崖边
摇摇欲坠、始终没有坠落。似有喘息
被落水声遮蔽;似有月光和星星
掉入陷阱。我知道
它只收集大海的潮汛,承受
屋顶的云霭和光阴。除去天空
雨水是它
刻意隐藏的一个音节
一些往事与乡愁。老厝、番仔楼
多年已不住人,滴水兽更像时间留下的
一段空白、一个附着物
作为一个饰品和摆件
替我们收藏回忆
替我们在暗处发音、下沉
替我们将内心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