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卢

2023-12-21 12:00:42高益涵
摄影世界 2023年12期
关键词:摄影集达拉斯露西

高益涵

轮廓。露西·霍迪森·达拉斯 摄

芒果汁和药丸。露西·霍迪森·达拉斯 摄

不对称性。露西·霍迪森·达拉斯 摄

在自己世界中的小王子。露西·霍迪森·达拉斯 摄

法国摄影师露西·霍迪森·达拉斯有一个患有孤独症的哥哥利卢,所以她总觉得自己的家庭和别人不太一样。她用摄影的方式记录下了哥哥生活的点点滴滴,并希望用这种形式让社会大众更加了解并且客观地看待孤独症患者。

对话露西·霍迪森·达拉斯

你的成长经历是什么?为什么开始摄影?

露西·霍迪森·达拉斯:因为我爸爸喜欢收集老式胶片相机,小时候我的生活就被照相机包围。那时,我经常和父母一起看电影、听音乐会,和祖父一起漫步在巴黎街头,翻看罗伯特·杜瓦诺(RobertDoisneau)或布拉塞(Brassai)的摄影集。此外,我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哥哥,他不墨守成规,不像其他人那样看世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哥哥有他自己的“语言”,侧重于视觉表达,摄影这种基本的、视觉的、能引起普遍共情的事物,成为我与他的一种交流方式。

因此,我从绘画转向了摄影。起初我拍一些自拍照、家人和朋友的肖像,后来我意识到摄影是我真正热爱的职业,我需要通过照片来表达情感和信念。因此,当我上高中时,我就决定将来要进入摄影学校学习。

一位母亲的爱意。露西·霍迪森·达拉斯 摄

触感。露西·霍迪森·达拉斯 摄

你和你的家人是如何与利卢相处的?有什么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

露西·霍迪森·达拉斯:我的家庭与众不同,但家人们始终紧密地生活在一起。我经常把我们比作一个电影剧组,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就像“亚当斯家族”。(编者注:《亚当斯一家》是1991年上映的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典型哥特式家庭的喜剧故事。)

当我出生时,父母很担心哥哥利卢会误以为我的出现将导致他被取代、抛弃,从而对我做出不好的行为,但他完全接受了我,甚至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做一个合格的哥哥。比如在我还是婴儿时,父母会给我哥哥一些零食,但他们同时会发现我的摇篮里也有同样的零食,那是哥哥分享给我的,因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很强的情感连接。

利卢就像一块情感海绵,当我受伤或哭泣时,他也会有强烈的反应。在我成长过程中,这种情况一直存在,但这对我来说有点难受。曾经,我常因为有一个患孤独症的哥哥被他人嘲讽和伤害,这让我很无助并缺乏自信。虽然我从来没有因为哥哥感到羞耻,但有時我需要把他藏起来,隐瞒他患有孤独症的事实,这是一种保护我们兄妹的方式。

但我的家庭真正的韧性在于我们总是化弱为强,和我哥哥一起共同前进。我们就像一个团队,彼此付出了很多,同时也尊重各自的独特性,我们是彼此真正的基石。与普通人相比,和利卢一起生活,好像更启发了我的感受力、创造力和想象力,让我看待生活的方式变得不一样。

先知。露西·霍迪森·达拉斯 摄

躲藏。露西·霍迪森·达拉斯 摄

你能大致介绍一下利卢的性格和喜好吗?

露西·霍迪森·达拉斯:利卢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他喜欢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如果家里来了访客,他会展示出最美好的一面。他也热爱生活,你可以从他的眼睛里读到很多东西。利卢喜欢生活中简单的事情,比如吃饭、躺在床上、洗澡、让手掌与水接触、听音乐以及在大自然中漫步。他不喜欢吵闹的环境,当人们大声说话时他会很烦躁,但我认为其他人也都一样。

你为什么要拍摄利卢?

露西·霍迪森·达拉斯:我在法国戈贝林影像学院学习的第一年,本能地想通过摄影来记录我的哥哥,捕捉他的日常生活。翻看这些照片,我看到了浓浓的爱意。利卢和我们的关系非常牢固,我拍摄这个项目时,和哥哥并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但他似乎能够理解我的拍摄。在这个过程中,他完全信任我,甚至还会主动展现自己的个性。随着拍摄的进行,我们的关系也在演变,我对孤独症有了更深入地了解,并能够以一种更加客观的视角拍摄作品。

你能谈谈创作作品的过程吗?

露西·霍迪森·达拉斯:在我读大学期间,我开始了胶片摄影,这种特殊摄影形式为我带来了“更多的反思和关注”。胶片摄影有一种魔力,你可以两次看到创作的影像呈现。第一次是拍摄时的决定性瞬间,当心灵和灵魂之间有一种振动的时刻,那时会让我有一种握住了某种东西并凝视它的感觉。第二次是当胶片被冲洗和扫描时,我们会用孩子的眼睛重新观察这张照片。显然,使用能曝光36次的胶卷记录“决定性瞬间”,与使用能存储数千张照片的存储卡拍摄“决定性瞬间”是完全不同的。我使用黑白胶片是因为它可以突出主题,而模糊、颗粒、光效等画面因素都可以为照片添彩。

利卢喜欢你为他拍照吗?

露西·霍迪森·达拉斯:我们的关系非常牢固而亲密,而我们共同完成的这个摄影项目极大地加强了这种联系。利卢信任我,让我通过拍摄他传递我想传递的信息,而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的人生使命。在一开始,利卢有时让我明白他不想被拍摄,我会告诉他没关系,我会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回来拍摄。最重要的是,在很多时刻他会摆弄相机,想让我拍摄他想要塑造的自己的形象。有一次在法国多维尔的海滩上,摆放有一张大照片,他站在这张照片前等着我拍照,仿佛他把自己和照片里面的模特联系在了一起,这让我印象深刻。

利卢见过你为他拍的照片吗?

露西·霍迪森·达拉斯:当然,利卢自始至终就是这个摄影系列创作过程的一部分。编辑照片时,我有时会在两张照片之间犹豫,他会帮我选出他最喜欢的那张。当摄影集完成,利卢是第一批看到它的人之一。我哥哥看电影基本不会超过三分钟,而这本摄影集他看得很认真。看完后,他带着灿烂的笑容望着我,那一刻,我知道他是幸福的,他在这个项目中找到了一些安慰。

你作为摄影师想如何引导他人正确并客观看待孤独症?

露西·霍迪森·達拉斯:我认为每位摄影师都有自己的方式来对待孤独症,一个有孤独症亲人的摄影师,和一个很晚才接触到孤独症的摄影师的拍摄方式会不一样。就我而言,拍摄我的哥哥、他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与我们的互动,是展现我们家庭内在和亲密关系的一种方式。我们不习惯看到孤独症患者的日常生活,因此我告诉自己,这个项目可以成为帮助人们了解孤独症的第一把钥匙,让大家了解孤独症的主要特征,比如他们会感觉超载,会需要某种确定的生活惯例来获得安全感。

你对未来有什么计划?

露西·霍迪森·达拉斯:作为一名刚出校门的年轻摄影师,能在世界各地参与举办一些展览已经是很大的成就了,比如上次在中国举办的大理国际影会。今年我还创作了自己的第一本摄影集,我希望职业生涯能一直这样进行下去,关于哥哥利卢的系列照片也将继续在世界各地巡回展出,并唤起更多人对孤独症世界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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