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军新能源是石化企业走新型工业化道路的重要环节

郭庆方

中国石油大学（北京）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

中国石油大学（北京）能源经济与金融研究所副所长

近十年来，世界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放眼世界，我们面对的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能源领域，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新能源快速发展等激励和推动下，世界能源格局也发生了并正在发生巨大而又深刻的变革和转型，能源转型还在范围上广泛化、程度上深入化。

在新时期大转型背景下，2023年10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石化九江分公司考察时作出重要指示，企业要按照党中央对新型工业化的部署要求，为保障国家能源安全、推动石化工业高质量发展作出新贡献。总书记的这一指示包含了三个重点：“新型工业化”“国家能源安全”和“石化工业高质量发展”。由于石化行业的外延很大，具体经营业务内容丰富多样，甚至其内涵也会随着技术、市场的变化而发生重要甚至根本性变化。落实习近平总书记视察九江石化重要指示精神，可以有很多着眼点和切入点，并且这些着眼点和切入点还相互促进、相互支撑。其中，石化企业进军新能源领域的转型可能是其中一个重要而又关键的环节。

石化企业进入新能源领域恰逢其时

新能源被党和国家赋予双重战略地位，对能源乃至人类经济社会生存和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新能源战略地位的表述出现在两处：一处是在“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部分，要求“构建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绿色环保等一批新的增长引擎”；另一处是在“推动绿色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部分中，要求“加快规划建设新型能源体系”。很明显，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新能源不再局限在能源领域，而且还是高质量发展增长引擎和实现“双碳”目标的重要途径。新能源的这个战略定位不仅科学、符合实际，而且被赋予更高的高度、更高的期待。

值得指出的是，新能源在有效保障我国能源安全方面还具有独特作用。能源安全问题侧重能源供应保障的可靠性、稳定性，其根源产生于化石能源主导下的能源资源空间分布极不平衡。但以风能和太阳能为主要内容的新能源则可以从根本上保障能源安全：一是新能源资源空间分布相对均匀，能源资源具有很强的可及性。二是新能源资源的永续性和当地性，是一种完全“独立自主”的能源资源。不仅如此，中国制造的新能源产品出口和重大新能源项目施工能力输出还可以换取资源国的油气资源，丰富国家的油气能源，实现能源领域的双向进出口。

同时，石化行业与新能源高度契合。首先，石化企业可以作为新能源的直接或间接生产参与者和供应者。新能源是制造业，新能源产品制造过程中的许多原材料其实就是石化产品。例如，光伏胶膜是光伏组件重要封装材料，约占光伏电池组件成本5%；光伏胶膜是以树脂为主体材料。其次，石化企业也可以作为新能源的利用者和需求者。石化行业有很多作业地面、厂房等物理空间，可以适时发展新能源利用；石化企业在企业生产、运行过程中也有很多可以利用新能源发电的需求场景。

石化企业进入新能源的优势条件

我国石化企业进入新能源的优势非常明显和突出，这些优势主要包括资金、技术、人才、渠道、品牌和与国家的关系等方面。

资金雄厚。2022年，在我国三大光伏头部企业中，通威股份总营收1424亿元，隆基绿能总营收1290亿元，晶澳科技总营收730亿元。不难看出，新能源头部企业的资金实力相对于传统石化头部企业来说，相差很大。

技术创新能力强。近5年来，中国石化的发明专利一直处于世界前列，2018年至2022年中国石化发明专利授权量分别为3488、3409、3431、4229、4809件，全球排名分别为30、33、36、23、22位。相对照的，2022年，通威光伏新能源制造板块申请专利2411件，获得授权专利1396件；隆基获得各类专利2132项。明显看出，在技术上，中国石化企业也超出新兴新能源企业不少。

人才水平高。我国石化企业的人才优势是非常明显的。还是以我国光伏行业的头部企业通威股份和中国石化做对比。2022年，通威股份技术人员1567人，占总人员数的8.97%；研究生人数436个，占总人员数的2.5%。对比之下，中国石化人才无论是从数量还是结构，都远强于和优于通威股份。

市场渠道宽阔和通畅。虽然发电入网是目前新能源利用的主要渠道，但是，随着新能源分布式利用的规模和比重越来越高，非发电入网市场渠道在新能源市场开发中越来越关键。中国石化企业在市场渠道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且不说众多产品都有成熟的市场渠道，仅就加油站而言，中国石化企业就占据市场主导地位。2022年，中国石化加油站数量为30759座，占国内加油站数量的28.4%；中石油加油站数量为22963座，占国内加油站数量的21.2%。考虑到加油站在未来新能源分布式利用方面也会扮演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加油站将有更多的机会和激励变成综合加能站，市场渠道将会在中国石化企业发展新能源过程中得到更大的发挥和利用，甚至还可能会进一步拓展。

品牌社会渗透率高。我国很多石化企业都具有悠久的历史，经历了市场的风风雨雨，既有好的市场环境，也有恶劣的市场环境（尤其是国际油价的剧烈涨跌），但企业却能够很好的实现生存和发展，说明企业已经植根于社会。事实上，我国许多石化企业及其形象在长期发展中已经深深植入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各个角落，企业品牌的社会渗透率非常高，几乎做到全国家喻户晓。

与国家具有非常紧密的关系。我国石化企业尤其是央企，与国家战略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是党和国家实施重大战略的重要支撑。发展新能源，是党和国家要实现能源转型和“双碳”目标的关键途径，国家也出台了各种法律、政策等鼓励措施，我国石化企业当然也会受到这些法律、政策的激励。

石化企业进入新能源的四个模式

嵌入模式。“嵌入”模式是石化企业因地制宜的参与新能源或利用新能源，主要有三个途径：一是以自己的产品作为新能源产品制造的配件或配料，以供应链的身份进入新能源；二是利用企业生产运行占用的物理空间（如厂房、油田、加油站等），将新能源（包括具有新能源属性的充电桩）的发电、用电（包括充电）活动嵌入进来；三是以资金投入、技术转让等手段参股、入股新能源企业或新能源项目。

石化企业“嵌入”模式进入新能源的优点是“自然而为”，成本小，风险低；缺点是投入不足，发展缺少专业化。由于石化企业在“嵌入”进入新能源模式中往往发展规模较小，在一定程度上缺少主导性，所以，“嵌入式”可以称为石化企业进入新能源模式的“1.0版”。

重大项目模式。重大项目就是石化企业规划、设计、建设和运行以新能源综合开发利用为一体的重大项目。2023年3月31日，中国石化在新疆库车建设的全球最大光伏制氢生产项目—绿氢示范项目的220千伏绿氢变电站成功送电。该项目于2021年11月30日正式开工建设，该项目总投资30亿元，包括：光伏电站、输变电线路、电解水制氢、储氢和输氢五个主要部分。其中，光伏发电项目容量为1000兆瓦，一期总投资9.6亿元，装机容量为300兆瓦，年发电量约为6.18亿千瓦时。项目光伏制氢采用电解水制氢工艺，制氢厂年耗电量约10亿千瓦时，储氢规模约21万标准立方米；项目产出的绿氢经氢气储罐、压缩机升压后通过百万吨乙烯厂际管廊输送至塔河炼化，全部用于炼油生产加氢，替代原有的天然气制氢。

石化企业以重大项目进入新能源充分体现了石化企业（尤其是头部石化企业）强大的技术、资金、运行、整合、组织能力，也具有很强的内在供需一体化的场景协同水平，与石化企业往往是上下游一体化的产业特性相对应。尽管“重大项目”进入新能源模式相比“嵌入”模式的规模更大、投入更高，但是，由于“重大项目”进入新能源模式往往是以孤立的“项目点”呈现，还没有上升到企业组织化的程度，可以被称为石化企业进入新能源模式的“2.0版”。

组织化模式。所谓“组织化模式”，就是石化企业将新能源业务正式作为企业的一个重要部门或板块。2020年，在“重塑BP”这一新发展战略的指引下，世界著名石油石化企业—BP发布新的10年战略，进行了彻底的组织变革，替代了以油气为主的组织架构，转而专注于发展清洁能源，彻底颠覆了此前传统的油气企业按上下游设计组织的形式，打造了全新的生产与运营、客户与产品、天然气与低碳能源、创新与工程四大业务板块。通过设立正式的组织或业务部门进入新能源不仅具有组织保证，还对企业转型发展具有战略引导作用。因此，石化企业“组织化模式”进入新能源虽然需要较高的组织运行成本，但却是进入模式的较高级版本，可以看作是石化企业进入新能源模式的“3.0版”。

资本运作模式。资本运作可以充分发挥资本具有高度一般性生产要素这一独特且巨大的优势，以很高的自由度、敏感度去对接新能源产业的发展。资本运作对于目前石化企业进入新能源具有独特价值。这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新能源的技术路线比较多，而且新的技术路线又层出不穷，不同技术路线存在或明或暗的竞争甚至颠覆性竞争，资本运作可以同时与众多技术路线保持联系；二是新能源仍然处在发展的初级阶段，尚未发展为一个成熟的产业，存在的不确定性还很大（尤其是单个技术方面），通过资本运作可以在保证石化企业与新能源产业建立链接的预期目标实现的条件下，降低进入的风险，提高进入的机动性和灵活性。“资本运作模式”可以看作是石化企业进入新能源模式最高版本，即“4.0版”。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石化九江分公司考察时作出的重要指示，是对我国石化企业转型、高质量发展提出了具体要求和期待。根据国内外能源发展趋势，进入新能源领域是我国石化企业转型、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一环，石化企业不仅具有进入新能源领域的必要性，还具有非常突出的优势和条件，其模式和途径也是很丰富的。只要战略目标明确和坚定，我国石化企业一定会通过进军新能源而为自身发展、为行业（石化行业和新能源行业）发展及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作出重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