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沙本币互换引关注

张舸

2023年9月21日，第六届中国—阿拉伯国家博览会上的主宾国沙特阿拉伯王国展馆。图/新华

人民币国际化又有新进展。

11月20日，据央行网站消息，经国务院批准，近日中国人民银行与沙特中央银行签署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互换规模为500亿元人民币/260亿沙特里亚尔，协议有效期三年，经双方同意可以展期。

所谓货币互换，是指市场中持有不同币种的两个交易主体按照事先约定在期初交换等值货币，在期末再换回各自本金并相互支付相应利息的市场交易行为。

中国银行研究院团队表示，央行货币互换主要是为了降低双边经贸交易成本，减少在国际支付和结算过程中对第三方货币的依赖。特别是在国际金融市场出现剧烈震荡、主要国际储备货币发生流动性危机的情况下，可降低国际主要计价和结算货币流动性危机对本国实体和金融部门的冲击，起到稳定本币汇率和跨境资本流动的目的。

浙江义特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为中沙两地贸易商提供跨境物流服务，运营总监吴佳佳对《财经》解释，“过去的贸易结算依赖美元，如今人民币与沙特里亚尔实现货币互换，意味着往后即使美元汇率波动，买卖双方也不用再担心它造成的汇率损失了。”

央行表示，中沙建立双边本币互换安排，将有助于加强两国金融合作，扩大中沙间本币使用，促进双方贸易和投资便利化。

货币互换助力中沙双向奔赴

双边本币互换为什么出现在中国与沙特？

实际上，过去十年里，中国与沙特的经贸关系十分紧密。沙特不仅是最早积极响应“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之一，而且在“一带一路”倡议与沙特“2030愿景”的推动下，2022年12月8日，中国和沙特两国元首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沙特阿拉伯王国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协议》，开启了中沙（特）关系的新时代。根据商务部数据，2022年，中国与沙特双边贸易额1160.4亿美元，同比增长33.1%。如今，中国是沙特第一大贸易伙伴，沙特也成为中国在中东地区的第一大贸易伙伴。

投资方面，两国往来亦持续“升温”。2月，电竞企业“英雄体育VSPO”宣布获得沙特主权财富基金PIF旗下Savvy Games Group的18亿元投资。3月以来，全球石油巨头“沙特阿美”连续重仓中国市场，先是斥资890亿元联手中国企业成立合资公司，计划在辽宁盘锦建设大型炼油化工一体化联合装置，并以262.7亿元高价收购中国荣盛石化公司10%的股份。6月，沙特阿拉伯投资部与中国汽车制造商华人运通签署了一项价值408亿元的协议，拟成立一家合资企业。

10月25日，沙特阿拉伯投资部副大臣萨利赫·阿里·哈卜提在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亦表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与沙特“2030愿景”正进一步深度对接。“中国在基础设施、高科技、物流等领域具备强大优势，期待更多中国企业与沙特伙伴互利共赢。”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副所长宋科告诉《财经》，随着中沙（特）经贸合作越来越紧密，货币互换水到渠成。货币互换将为双边贸易投资结算和金融市场提供流动性支持，增加人民币在跨境交易中的使用，是中沙（特）在金融领域深化合作的重要标志性成果。

本次中国和沙特签订的双边货币互换额度是500亿元。在宋科看来，这个规模属于正常水平，与土耳其（350亿元人民币）、卡塔尔（350亿元人民币）、巴基斯坦（300亿元人民币）等国家和地区较为接近。“而且互换额度也可根据双方实际需要，后续不断调整。比如土耳其与中国的货币互换额度从2012年最初的100亿元多次调整，直到目前的350亿元。”宋科说。

双边协议中的货币互换规模并不意味着“钱必须花完”。根据央行数据，截至2023年9月末，中国人民银行与各国签订的货币互换协议总额度超过4万亿元，而境外货币当局实际动用人民币余额1171亿元，执行占比约为3%。

既然货币互换“走出去”的人民币数量有限，为什么央行还执着于运用该工具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在招商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张静静看来，货币互换类似“金融外交”，增强中外经贸联系。宋科认为，虽然实际动用规模相对较小，但是互换协议仍拓宽了海外人民币的获取渠道，国外商业银行更容易获得人民币流动性，从而更敢于参与人民币交易，增强对人民币使用的信心，促进人民币国际化。

值得注意的是，有观点认为，美元加息周期下，部分美元储备紧张的国家动用与中国的货币互换协议获取人民币后，再“抛入”市场兑换其他货币，会造成人民币汇率贬值。

中银国际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管涛指出，货币互换所涉及的人民币支出，会在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上同时形成一笔本币资产和外币负债。因此，互换的货币不直接进入汇市，不会造成汇率风险。

此外，实际兑换的货币有限，对汇市的影响应该是不大的。“即便所提取的人民币都被换成了外汇，对人民币汇率的影响也不宜过分夸大。”管涛说。

人民币稳步国际化

近年来，人民币国际化稳步推进。根据央行发布的《2023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中国人民银行共与40个国家和地区的中央银行或货币当局签署过双边本币互换协议，目前有效协议为29份，互换规模超过4万亿元。9月，国际资金清算系统（SWIFT）公布数据显示，人民币在全球支付份额中获得创纪录涨幅，从年初的3.9%升至5.8%，首次超过欧元所占份额，成为贸易融资领域仅次于美元的第二大货币。

Yiwu Pay义支付是浙江中国小商品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持牌第三方支付服务公司，副总经理张雯晶告诉《财经》，“到目前为止，Yiwu Pay中使用人民币结算的业务占比已达到30%。”

尽管如此，市场人士仍比喻称，人民币就像京东礼品卡，可兑换的商品丰富且不会倒闭，但仍代替不了等价的金钱。

宋科认为，目前人民币国际化推进仍存在两方面挑战：一方面，美元等主导货币在全球贸易中的货币惯性强大，贸易伙伴转而使用人民币需要付出较高的调整成本。另一方面，中国金融市场深度和资本账户开放程度不高，人民币在海外的使用场景有限，尤其是人民币金融资产的投资渠道不足，削弱了海外国家使用人民币的意愿。

有时推动人民币国际化也靠“大国交情”。张雯晶举例，中东国家是石油产区不缺美元，通常会选择流通性最强的货币——美元结算。但贸易商是趋利的，如果换种货币结算可以省成本，那么该种货币推广也会更快。“比如今年伊拉克和中国的贸易交流是人民币打款居多，因为使用人民币结算能获得伊拉克政府的补贴。”

11月9日，央行宏观审慎管理局发布专栏文章《稳慎扎实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提到要顺势而为，统筹好发展和安全，稳慎扎实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继續稳步推进央行间双边本币互换和本币结算合作。发挥好货币互换对支持离岸人民币市场发展和促进贸易投资便利化的作用，加强与周边和东盟国家本币结算（LCS）合作。推进人民币对相关国家货币直接交易，支持境外国家和地区发展当地人民币外汇市场。

在宋科看来，人民币国际化是中长期战略，也是中国经济发展、市场演进的必然。他建议，接下来，一要保持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可靠支撑，增强全球对人民币的信心；二要推动国内金融市场建设和开放，建立人民币资产双向流动的双循环机制；三要推动人民币国际合作与基础设施建设，加强双边本币结算、互换合作，优化人民币海外清算网络，完善境外清算机制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