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友涵我从来不是职业艺术家

2023-12-15 06:39Yoyo余宇
收藏·拍卖 2023年6期
关键词:当代艺术美术馆艺术家

文:Yoyo 图:余宇

《20071030》 150cm×241cm 2007 年

11月的上海艺术季到处充斥着繁忙与喧嚣,与之形成反差的是我们此行到访的余友涵工作室。工作室所处的小区环境幽静,老上海气息颇为浓郁。就在这样一个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清幽环境中,我们得以勾勒出经历贯穿整部中国当代艺术史、为数不多仍在世艺术家,被称为“中国抽象艺术旗手”余友涵传奇又简朴的艺术生涯。

开垦抽象主义的荒原

余友涵一直不停地画画,画作数量颇丰,只是在2020年后因为身体原因才减少了创作的数量。当他进行创作时,他总能走在时代前列,奉行“古今中外拿来主义”,反对艺术的狭隘,摒弃艺术的各式“观念”,把个人生活经验、社会观察和对宏观宇宙的哲学思考都陆续添加至绘画语言中,融合东方传统的视觉符号和西方现代艺术的表达形式,将抽象、具象、风景、波普运用自如,对中国现当代艺术史的构建起到了关键性的开创作用。“当时的艺术在抽象领域一片空白,像一片荒原,荒原上没有草。但这个时节很好,下了雨,草就要长出来,即使不在我这里长出来,也终究会在别的地方生长出来的。”余友涵说。

那他从何时种下了这颗艺术的种子?若要追根溯源,可从两个人说起:一个是他的小学美术老师谭老师,一个是他的邻居范先生。谭老师确立了余友涵终生对绘画的兴趣,坚定了他将来要走画画道路的决心。谭老师不仅鼓励余友涵画速写与素描,还与他说:“绘画是一门孤独的事业,需要一辈子默默地投入。不像音乐家,一曲表演下来,全场鼓掌,还会有姑娘献花。画家不会有这样的光辉时刻。”余友涵在此后撰写的《自问自答录》中分享他当时的内心想法:“我记住了,我不喜欢这种时刻,我喜欢默默无闻。”

上海有着深厚的中国现代美术传承,为后辈当代艺术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之后,他又遇到了邻居范先生。五十多岁的范先生是位艺术家,林风眠、刘海粟都是他的朋友。他的家中有许多介绍法国印象派等欧洲近现代画派的印刷精良的画册、书籍,这些都成了余友涵最早,也是对他影响最大的艺术启蒙教科书。此外,范师母作为一个音乐家,在音乐上对余友涵也有着非常重大的影响。在他的工作室中,可以看到很多巴赫的唱片。他喜欢在创作时听交响乐,巴赫作品中的博大、智慧、真挚的爱和朴实的感情始终影响着余友涵,从过去到现在,直到永远。

从人民教师到艺术家

历史书太小,装不下一个人波澜壮阔的一生;历史书又太大,装下了华夏上下5000 年,在历史书上随手翻过一页,用笔划过的内容很可能就是人们的一生。作为一个“40后”,他的人生经历正是后世的我们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寥寥数语。从参军到上大学再到工作,他和中国几十年的发展同步。在他艺术相对成熟的时候,迎来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中国当代艺术的“大爆发”。

《198505 紫圆》 135cm×135cm 1985 年

说起余友涵,可以叙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或许我们可以从30、40、50 这三个年龄数字中简明扼要地阐述他起伏跌宕的艺术生涯与知行合一的生命智慧。

余友涵从不以职业艺术家自居,他一直称自己为一个热爱画画的人民教师。1943 年出生于上海的余友涵,30 岁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陶瓷系毕业,40 岁正式创作,50 岁成为职业画家并获得了一定的认可,成为中国最早一批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家之一。1993 年的“第45 届威尼斯双年展”,在意大利著名策展人奥利瓦和弗兰的邀请下,十几位中国艺术家首次登上威尼斯双年展舞台,向世界大规模推介中国当代艺术。当时已年满50 岁的余友涵是其中年长的一位。这是艺术史上非常重要的历史事件,余友涵曾笑着回忆“当年在圣马可广场上,广场挤满了人,来自全世界的艺术家及艺术爱好者。其中只有两个人穿着西装,一个是意大利总统,还有一个就是我。”

此时他已经从事了20 年美术教学工作,早在1973 年,余友涵就被分配到上海工艺美术学院工作。虽然那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但因为种种原因,8 年的上学时间,其实真正能学习的时间只有一年。所以他一直努力自学,抓紧一切时间画石膏、画人体,研究塞尚、凡·高等法国印象派、“野兽派”艺术家的创作风格,临摹吴昌硕的石鼓文,与同学们保持着亦师亦友、教学相长的关系。他非常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有许多忘年交,经常会拿着一些画作,问他的学生觉得如何并让他们提出自己的意见。他不喜欢卖画,喜欢办展览,听取大家的反馈,但对一些不理解的声音,也会一笑置之。

《交叉》 82 cm×96cm 1990 年

《兵马俑在沂蒙山》 206cm×269cm 2017 年

对于教学,他有着很强的责任感,会不断优化教案和教具。20世纪90年代开始,他经常有到国外走动的机会。每次出国,他都会去美术馆买一些海报或明信片带回国给学生当学习材料,他会对这些画作进行形式上的分析,标注海报与原作的色差等,作为对当时中国匮乏的学习材料的补充。他的指导为中国艺术界输送了不少人才。35 年来一直用“十”字创作抽象画的丁乙、上海最早的抽象艺术实践者之一的冯良鸿,以及“十年负片拍摄计划 ”的艺术家秦一峰、中国观念与装置艺术先驱陈箴、“政治波普”艺术家王子卫等人都是他的学生。

去掉“洋味”,拥抱民族

纵观余友涵60 余年的艺术生涯,留下大量作品,每一个阶段都在不停地探索,作品风格多变,面貌丰富。从早期印象派式的风景作品中不断抽离,继而进入抽象的领域。其中抽象创作自20 世纪80 年代开始,至今已逾40 年。这一系列以“圆”为主体,用点、线作笔法,不拘一格。黑白圆脱印于宋元以来的山水画传统和江南灰调瓦房,渐次加入的彩色圆则意在尝试更多美学上的可能性。在著名的“圆”系列后,开始创作“毛”系列的波普作品,尔后到“啊!我们”系列、沂蒙山风景系列。余友涵曾说:“画了人民之后,再画土地,这是自然的事。”

他自称“我们画家就是自己的一块布、一支笔,总想弄点什么出来”。他从不对别人过多解读自身的画作,留给每个人无限遐想,将作品从具体的政治语境中超脱出来,彰显出画作本身的艺术价值。余宇提及:“我父亲的同事或者学生与我说,当时学校在嘉定,父亲需要坐三小时班车到学校上课。这么远的路程,上完课之后,我们脑子都蒙了,只想倒头睡觉。只有你的父亲还能一直画画。”可见余友涵是打从心底里热爱画画这件事。

关于具象与抽象,以及这几个系列之间的探索并不都是割裂的,有许多重叠的部分。余友涵认为“抽象和具象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概括即抽象,是对具象事物的主观提炼”,他喜爱的彩陶、画像砖、画像石都成为他艺术的养分,他成为中国最早一批使用丙烯作画的人。

《游泳》 108cm×217cm 2018 年

“从学习现代西方绘画技巧到尝试用于表达民族精神,随着创作的深入,我开始不满足形式上的‘中西合璧’。我应该向民族文化的纵深处挖掘。我对中国古代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朴素辩证法哲学尤其感兴趣。老子‘运动、发展’的辩证观点很高明,他的自然无为、虚静柔弱的主张与我的个性气质比较合拍,于是我构思创作出一种能融会自我与自己对民族文化认识的既淡泊又静中寓动的绘画。”“我的画从构成中走来,但到此阶段,构成的语法看不见了,画面的感情因素加强了,‘洋味’也基本消失了。”余友涵说。

同样地,他对脚下的这片土地和生活在其中的人民有着深厚的情感。最吸引他的从不是壮阔的风景,而是可以养育出可爱人民的土地,他认为最美的风景是人。不管是2002 年夏天与同事的沂蒙山之行,还是2017 年与儿子余宇同游西藏,最打动他的永远是当地质朴的人民和他们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他带着人文关怀看待这些风景并忠实地把他们记录下来。他曾对余宇说:“当他百年以后,可以把他放在一艘小船上,就让他随风飘飘,天地任逍遥。”他是如此豁达、不羁与自由。

也是从这年开始,余宇开始整理父亲余友涵的图文资料,通过出版物和展览的形式,为艺术家的过往创作进行了梳理、研究和呈现。带着隔代人对上一辈的模糊视角,以最亲近的途径去看待他的艺术,以“两个人”“三个数字”“四个系列”串联起他的艺术人生,让大家重新认识“谁是余友涵”。

余友涵1943年在上海出生,毕业于北京中央工艺美术学院,1973-2003年在上海工艺美术学校任教,如今生活和工作于上海。

部分展览

2020 循·游:余友涵一〇年代抽象作品,香格纳画廊

2020 巨浪与余音,重访1987年前后中国艺术的再当代过程,中间美术馆

2020 绵延:变动中的中国艺术,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2020 以花之名,明珠美术馆

2019 拂晓,谷仓当代艺术空间

2018 具象·抽象,龙美术馆

2018 艺术史40×40:从40位艺术家看1978年以来的中国当代艺术,宝龙美术馆

2018 魔都之脉动——上海当代艺术的腾飞,熊本市现代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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