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唐冰 李彦冰
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具有不平衡性,这使它既是亟待数智化升级的重要领域,也是推动数智化向深度发展的动因之一。高等教育的话语体系建设是困扰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卡脖子”问题,这几乎是一个高等教育领域的共识。数智化升级给这个“卡脖子”问题的解决带来契机。
随着信息技术与高等教育的融合,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数智化转型处于重大发展期,数智技术在为高等教育赋能、推动高等教育全域革新的同时,也会为高等教育话语体系建构带来机遇与挑战。
中国高等教育的“卡脖子”问题是被西方高等教育话语工具理性支配的结果。中国近代高等教育学科自1978 年创建以来,深受西方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影响[1]。在西方中心主义影响下,中国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外部话语依附性较为明显,对西方的学术理论过于盲目依赖,在话语内涵中缺乏具有中国特色的创新和核心命题,甚至存在西方高等教育话语的直接横向移植[2]。在中国的高等教育话语体系中有相当大体量的话语是直接从西方高等教育中引进翻译的,如“翻转课堂(Flipped Classroom)”“慕课(MOOC)”等。西方高等教育话语体系中的理性主义同样也对中国高等教育的评价体系产生深远影响。
随着数智化教育技术在高校教学中的普及,在有效提高教学组织方式的科学性、教学成果和教学效率大幅度增强的同时,也更容易加深工具理性的影响力,造成对于技术手段的过度崇拜与依赖,导致高等教育话语内涵呈现功利性特征。数智化的核心生产要素是数据,高等教育数智化依托和利用数智技术深入挖掘释放数据价值,从而反哺高等教育的发展和转型,这就需要可量化的指标来实现高等教育体系的建构,如高等教育评价体系的“五唯”、学科布局的“重理轻文”等。
首先,工具理性的工业主义不利于我国高等教育话语内涵的发展。虽然目前我国原创性的高等教育理论和概念不断发展,但是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仍较为微弱。由于对“量”的追逐导致对“质”的忽视,目前西方高等教育话语体系在世界范围内占据主导地位,中国的高等教育绩效评估有些是以西方国家制定的标准为模板。当前,过于追求高等教育的量化指标,不利于壮大本土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甚至会造成我国高等教育在世界范围内的式微。其次,容易导致教学手段的僵化。高校教师在运用多媒体教学手段时,容易过度关注技术手段,只是追求在课堂上是否运用了PPT、视频等表现形式,忽视教学主体的成长与人本价值。教育实践过程中的行为量化取向,将课堂实践高效规范化了,但也越来越远离了教育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工具理性导致的量化崇拜不利于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易造成高等教育话语内涵中人本价值的缺位。
相较于重视目的、手段和结果的工具理性,价值理性更注重过程中的意义和价值。高等教育话语体系如果一味追求工具理性只会偏离教育的本来意义,人的主体性缺失不利于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健康发展和创新性人才的培养。在技术高度发展的数智时代,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建构更应抓住人民群众最关心的问题,坚持人本主义的话语内涵,这既是国家意志的外在体现,也是实现价值理性回归的必然选择。
中国高等教育话语主体间的协同不畅导致基础理论研究的创新驱动力供给不足,关键核心技术创新力被“卡脖子”。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加强基础研究进行第三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要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有组织推进战略导向的体系化基础研究。要通过“有组织科研”来实现中国现代化强国战略。当前,高等教育话语体系在组织层面与数智时代瞬息万变的动态化发展理念脱节,导致在系统资源的配置、学科资源的融通、教学范式的创新上都存在驱动力供给不足的现象。
首先,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组织层面系统性顶层设计的缺乏导致话语主体间协同不畅。高等教育话语体系涉及多个主体,如政府、高校、教师、学生、企业等,其数智化转向强调将理论知识与实践能力相结合,但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建构在高校与企业间、不同高校间、高校各部门间往往存在着断裂和错位,高校的资源供给总是落后于企业,政府在政策制定和资源分配方面与高校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和协调,导致高校的发展和政策导向之间存在较大的脱节。高校内部部门之间、教师之间以及高校与企业之间的协同合作,缺乏有效的合作机制和平台,限制了知识和资源的共享与流动,阻碍了高校间的协同创新。高校的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与企业的应用与发展的链条没有得到很好的衔接,高等教育的原创性、探索性研究常常陷入后劲不足的境地,这易造成学科思维的固化,阻碍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创新性发展。其次,顶层设计的缺失也导致教学体系改革滞后、人才培养模式上缺乏创新性。目前的教学实践体系更注重普适性,无法适应数智化时代对个性化教育、探索式学习的需求,难以培养数智化时代需要的创新性人才。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数智化转向需要跨学科的知识和技能,会涉及计算机科学、数据科学、人工智能等多个领域。跨界合作可以促进不同学科之间的知识交流和融合,培养跨学科的人才,推动学科交叉和创新研究。因此,需要在明确把握国家战略需求的基础上,以系统性的战略决策来推进资源的跨界整合,充分利用数智技术来实现组织间的协同管理,强化融通思维,加强产教、科教的深度融合,重视高校与产业、科研机构的联结,推动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和人才链的“四链”深度融合,打造高等教育话语共同体,突破核心技术“卡脖子”困境。
由于数智技术、平台媒介、数智禀赋的差异,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数智化加剧了不同学生、不同学校、不同国家间对数智技术的使用能力和理解能力的差距,反而加剧高等教育的马太效应,“智能鸿沟”反向扩大,这限制了高等教育的发展潜力,不利于“卡脖子”问题的解决。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51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12 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67 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5.6%。[3]数字技术的普及让数字鸿沟的第一道沟——接入沟逐渐弥合,但是使用沟和知识沟的差距却逐渐增大[4]。首先,数智化给高等教育带来了新的机遇,但在高校之间以及教师和学生之间仍存在着数字技术能力的不平衡。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数智化不仅仅是对技术体系的更新与使用,其内核应是与数智化的基本逻辑、思维路径等相符合的一系列的整合能力,受制于经济发展实力、文化思维的不平衡,欠发达地区的高校、家庭经济困难学生的信息化能力普遍要落后于发达地区的高校和经济实力较好家庭的学生。慕课、在线教育的兴起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知识的获取难度,但知识获得的便捷度不能真正等同于对知识和技能的掌握和内化,对于高学历、思维能力更占优势的人群来说,更具有在数智化转型中的生存和适应能力,反而更有可能扩大教育差距,数智技术逐渐成为了教育不平等、社会不公平的重要因素。其次,目前高等教育普遍存在滞后性,学科布局、课程建设的动态调整不足导致教育内容的更新滞后于技术的发展。某些领域的高等教育仍然更偏向于传统的学科知识和理论,缺乏与人工智能、数据科学、物联网等新兴领域相关的实际应用技能。如果高校无法及时调整教育内容和教学方法以适应数智化转型的要求,会导致教育内容与行业需求之间脱节,学生很有可能缺乏与新兴行业和技术相关的知识和技能,毕业后可能缺乏前沿技术知识和创新能力,这不利于我国的技术创新与可持续发展。
中国的高等教育话语体系发展至今,经历了由西方中心主义到植根中国立场的根本性转变,但仍存在着外部话语依附性明显、教育模式单一化等问题。而随着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到来,高等教育也面临着数字化、智能化、智慧化的数智化转型,信息产业面临“卡脖子”困境的同时,也存在着破局的机遇。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建设教育强国,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战略先导,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重要支撑。”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建设教育强国,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战略先导,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重要支撑,要重视通用人工智能发展,营造创新生态,加快科技自立自强步伐,解决外国“卡脖子”问题。
话语(Discourse)是一种在一定社会历史关系中,由社会权力关系影响的某种社会实践模式。[5]高等教育话语体系则是关于高等教育整体的价值理念和思维范式,是构建高等教育内涵和影响大学治理体系的基本因素,是“一个国家基于本土社会需要和特定的哲学观念,在高等教育核心价值、内在属性、本体功能、制度安排和发展路径等方面提出的系统性主张和观点”[6]。话语体系的建设是当今高等教育学体系建设中的重要内容。知识创新越来越成为新型全球竞争中的核心增长点,各国普遍将发展高等教育视为增强本国国际竞争力的主要途径。因此,构建高等教育话语体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西方国家的“价值观先行”主导的国际政策影响了中国与其他国家间的科技合作与发展,部分中国高新技术产业受到管制,部分核心技术受到限制进而影响到整体的效果甚至相关领域的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强调“卡脖子”问题,认为其根子在于基础理论研究跟不上,源头和底层的东西没有搞清楚。高校是进行基础理论研究和培养创新性人才的主要基地,核心技术“卡脖子”问题前移至了高等教育领域,所以构建适应信息化时代的高等教育话语体系,有利于促进信息化时代教育变革创新、培养优秀青年基础研究后备人才,是解决核心技术“卡脖子”问题的重要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