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12 03:45艾并城
山西文学 2023年10期
关键词:阿里

艾并城

[编者语]《猫》的主角是一只猫,不会说话,没有故事。在《猫》里,不是阿里遇到猫,而是猫遇到阿里。作者的安排矛盾而不经,但是或许正是这样,一种关于生活的隐喻得以构建。

阿里生活在有限里,突然出现一只猫成为他生活的变数。这只猫为了生存与他相遇,也为了生存悄然离开。遇到这只不属于有限世界的猫,阿里才发现了自己的关怀所在。“你瞧,这就是猫的态度。”作者这样说。

阿里不记得为何与老陈打架,也因为冷漠错过一段感情,叙述至此,我们似乎也理解了作者为什么想“养只猫,养只黏人的猫,把自己的爱分它一半,‘咪咪’地唤它。”

有时,一只猫足以成为一切的答案。

农历六月初七。

下午四点二十六分。

一路沿平西大街往南开,大约半个小时车程,会途经一段崎岖的土路,路过一处野坟,零星的几户人家以修车和经营小饭店为生,最后随便找个空地停好车,匀速往西步行十五分钟,就是今天故事的发生地。

故事主角登场。

一只颜色杂乱的猫。

阿里被手稿囚禁在阴暗的工作室几个月,跟只炸毛刺猬似的,挎着脸钻出来时,发现了它。

老话说“鸡来穷,狗来富,猫儿来了要开大铺”。

阿里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抽烟,脑子里一溜烟冒出这么一句话。

抬脚抖掉脚背上的蚂蚁,捏住眼镜的鼻托,朝镜片哈了一口气,然后用衣角蹭掉镜片上的墨水痕迹。

阿里麻利地做着一系列动作,脖子上的青筋一会儿明显,一会儿又看不见,嘴巴里干得仿佛十几年没下雨的土地。

“热死爷爷的鬼天气!”

阿里眼睛瞪得溜圆,前倾脖子,好让汗水滴在地上,烦躁地冲着那只猫龇牙咧嘴。

那只猫从一人高的绿色垃圾桶后边一跃而出,落地无声,轻巧地像片树叶,体形却像是一堆发过头的玉米面团,身体一歪瘫在一辆黑色大众车旁边晒太阳,胸口起起伏伏,不时起身弓着背舔舐后腿的毛。

阿里的目光来来回回几次,最终还是被它吸引,捞起脚边的石子干干脆脆地甩过去,石子不大,正好敲打在它的尾巴根儿上。

它嗷地叫了一声,梗起脖子眯眼打量阿里。

阿里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打了个哈欠,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愤愤碾上几脚。

“老陈那个狗东西。”

阿里忘了为什么要骂那个老陈,只隐约记得他做了不小的坏事,和自己在街面上打了一架,还惊动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同志态度很好,也很有耐心,批评教育了两个多小时。

从派出所出来,老陈是打了辆摩的走的,阿里则去了趟卫生所。

卫生所的小姑娘已经备好了阿里需要的三服中药,装在塑料袋里,见阿里悻悻然,不由得多嘴问了缘由。

阿里直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付了钱,拿了药,急匆匆地跑了。

“狗东西。”

阿里往地上啐了一口。

那只猫慢腾腾往这边挪了几步,屁股一沉,坐在柿子树下,一言不发。

有那么一瞬间,阿里对这家伙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

但,很快烟消云散。

“你是谁家的?”

阿里问。

那只猫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你也没人要啊?”

阿里又问。

那只猫不再回答,干脆躺下了。

阿里是个性格古怪的人,每个人都这么说。

不过,他自己倒无所谓。

阿里工作的地方在一座破旧的老式小二楼的一楼东拐角,单独隔出一个小房间,灰墙红木窗,一张茶几,一张单人床,一个军绿色暖水壶,地上到处散乱着废弃手稿,门把手锈迹斑斑,倒贴的福字早已从大红色褪成了粉色。

这座小楼听说是民国时期,某位人物给他情人住的,情人病死之后,那位人物就再没有来过,几年以后转卖给了一个商人。

阿里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位主儿,好歹是个念想儿,就那么随随便便卖了。

距离阿里工作不远的地方有一所职业学校,名字很长,和餐饮有关,据说是省里定点培训基地,哪年来着,还上过电视,说是出了个获得国际大奖的牛人,长得像老家村里的妇女主任。

若是得空守株待兔,还会见到三三两两的学生穿着白色厨师服,抬着硕大的桶,有时还会拎一个大勺,嬉笑着从一个校门到另一个校门,那个桶阿里只在商场接水的时候见过,密封性很好,容量也不小。

他们就像这只猫,总是突然出现。

不巧的是这个时候的阿里烦透了。

“老陈,狗东西。”

他语气似乎缓和了些,接着,哈哈大笑,摸出手机,上下翻看通讯录,并没有找到一个姓陈的。

也许是个绰号,也许是和陈同音不同字。

阿里总是这样。

打小,妈妈就总和旁人说,他有做艺术家的潜质,连睡觉都要抱着铅笔,后来考上美院,却差点因为挂科拿不上毕业证。

阿里朝学校的方向看过去,大门紧闭,门卫大爷背着手在门口溜达,见阿里看他,赶忙转了个方向。

阿里亦没有开口喊他,只是把眼镜摘了,嘴里不住地念叨。

“度数又高了。”

天气闷热得令人作呕,无风,像是身处蒸笼里的肉包子,不住冒着蒸汽,灰蓝色短袖上爬满一道道白色的汗渍,后背一阵阵瘙痒太刺挠,阿里背手去抓,够不着,肩膀“咔咔”响了两下。

这动静吸引到了那只猫,好奇而又崇拜地望过来。

“起开!”

他说。

那只猫只顾瞥了一眼,鼻翼下挂着亮闪闪的水珠子。

阿里当即就拉下脸,绕过它,时不时回头,确定它没有搞偷袭,才大胆地站在另一处栏杆旁继续抽烟。

大拇脚趾头泄气地越过深棕色皮凉鞋底,垂到地面,干裂的嘴有节奏地吐着烟圈,油糊糊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头皮上,整个脑袋远远看上去像极了个白绿相间的熟透了的甜瓜。

阿里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潇洒极了。

“老陈到底是谁呢?”

阿里看着烟盒发呆。

忽地想起了婷,一个身材高挑,住在高档小区十二楼,在一所大学当班主任,长得很像高圆圆的女孩子。

北方的气候干燥,她的皮肤却格外的好,笑起来甜腻腻的。

阿里绞尽脑汁从脑子里搜罗了一通,想到了红豆糯米粽子。

为了让阿里戒烟,婷曾经三番五次地提出分手,企图以激将法达到目的,她家境优渥,独生女,漂亮,和阿里是大学同学。

大学毕业后,她去北京读研、读博,出国,留校,一气呵成。

至于阿里,毕业之后有过短暂的空白期,后来背井离乡,在某招聘网站上找了这份相对自由又能糊口的工作。

异地最是消磨感情,阿里不是没有想过分手,又习惯了对婷的依赖,这种东西会上瘾,同戒烟一般困难重重。

婷曾试图劝说阿里留在当地,但都被回绝了。

阿里自认为目前的待遇还算可以,与自己大学的专业也基本符合。

“婷也许认识那个老陈?”

阿里琢磨。

“咕噜咕噜。”

红烧猪肘的香味飘进阿里的鼻子里,把他脆弱的胃搅得翻天覆地,烟草的魅力已然征服不了他。

民以食为天,谁还不是个俗人呢?

阿里吞了口唾沫,回屋扯了磨掉四个角的浅灰色斜挎包,戴了边缘发黄的白色棒球帽,抬脚朝最近的一家饭馆走去。

饭馆离阿里工作的地方不算远,过一个十字路口,左拐进入条名叫棉花巷的老街,步行十分钟,穿过一处老小区,在一棵官方认证有二百多年的歪脖树下找到了,它左边是一家火遍全国的奶茶店分店,右边是家几个月前就在清仓甩卖的床上用品店,空墙上还有好大一个红色“拆”字。

阿里来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饭馆老板是个个头不高的小伙子,皮肤蜡黄,单眼皮,精瘦,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这家店是他大学毕业和姐姐姐夫合开的,前几天姐姐刚生了孩子,现在是他和姐夫两个人在打理。

“出山了?”

他忙里偷闲和阿里打招呼,粗壮的胳膊支在收银台上,耳边不停传来“支付宝到账四十元”“微信收款七十五元”。

多么美妙的声音,阿里惆怅地思索。

阿里点头回应他好意的搭讪,两手插兜站在门口,见终于有人抹嘴起身,阿里才抬脚走过去坐下,还特意选了个后背靠近电风扇的地方。

“一笼莜面栲栳栳,一碗炸酱面。”

老板夹着菜单朝阿里走来前,阿里已经想好了今天要破费一番,他在便笺纸上飞快记下,圆珠笔笔帽抵在下巴上,略加考虑。

“带朋友来的话要不要再加道菜?”

“就我一个人,没那个必要。”

阿里摇头。

“不过,看样子它也不饿,它是不是怀了?”

小腿处忽然传来一阵瘙痒,一个长毛的东西在阿里腿上蹭来蹭去。

低头一看。

是刚才那只猫。

老板俯身观察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走开。

阿里也仔细地看过去。

它的确是太过丰满,一抬头,大脸盘子皱皱巴巴地挤在一起,阿里凑近了瞧,瞧不出它瞳孔的颜色,它也不认生,大庭广众之下翻了肚皮给阿里看。

阿里不耐烦地要它离自己远一点,它梗起脖子,扯开眼皮丢给阿里一个白眼,又扑通倒下,脑袋别向一边,小胸脯一起一伏。

食客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阿里这边,阿里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动物园里被游客围观的大猩猩。

阿里不讨厌猫,但也谈不上喜欢。

但万一它真的有了宝宝呢?

阿里这样想,心忽地软了,又要了一盘小菜和它共享。

阿里没有嘴硬,他的确不喜欢猫,不管家猫还是野猫。

这玩意儿还是看别人养来得自在。

阿里换个位置,它也跟着阿里挪一个地方,若是阿里执意不理它,它就倒在阿里脚边,打起了瞌睡。

“野猫养不熟,吃了也是白吃,换个人它也是这样。”

旁边的食客善意提醒阿里,估计是见阿里被频繁碰瓷,心生同情。

阿里板着脸,把热气腾腾的莜面栲栳栳一股脑塞进自己嘴里。

原来被需要是这样一种感觉啊。

“看,自作多情了不是?”

狼吞虎咽吃完,阿里用纸巾把自己和它的嘴擦干净,起身结账离开。

它依旧默默跟在阿里后面。

许是阿里工作的地方风水好,陆陆续续来过许多花色的猫狗,又陆陆续续将它们送走,谁也不知道那些有过美好回忆的男男女女们都去了哪里。

事先声明,阿里不迷信,虽然许多人和阿里有一样的想法,但还是要提前说清楚。

记得上小学时,阿里家曾有过一只通体乌色的小猫,那真是一段遥远的美好回忆,阿里加入少年先锋队不久,它作为礼物出现在阿里的生活里,那只猫是经过几倒手之后被阿里妈收留的,在阿里顺利考上重点高中去学校报到的前一晚,它出去串门,再也没回来,爷爷说它和对象私奔了,还带走了一些死老鼠当作路上的干粮。

为此,阿里难过了好久,又为它们的爱情所动容。

那种感觉很奇妙,尽管阿里年纪小,但也晓得什么是美的,什么是好的。

现在这只杂色花纹的猫是个毛手毛脚的家伙,不打招呼就出现在阿里的眼前,庞大的体形,灵敏的上蹿下跳,踹翻阿里的红色钢笔水,活脱脱凶案现场,在阿里愤怒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赏给阿里几粒黑色球状物,阿里也由得它去,只顾着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它也很自在,拖着沉重的身体四下闲逛,跨进鞋盒子里,悠闲撒尿,阿里咳了一声,它识相地跳出来,呼噜呼噜地绕着阿里的位置踱了几圈,一跃,跳到了阿里的腿上,屁股一沉,缩进阿里怀里。

阿里发誓要它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于是阿里故意冷落它,摆臭脸,推开它,嫌弃地掸去身上的猫毛,“哗啦”打开窗户透风,并起身去洗了手,这一切看起来相当熟稔。

但阿里低估了它欲擒故纵的本事。

它也不生气,喵呜呜地自言自语,不断重复之前的动作。

终于,阿里败下阵来。

俯身抱起它,歪头欣赏它杂乱的毛色,用一次性小梳子将它的毛梳顺,它的小脑袋枕在阿里的手腕上,痒痒的。

按照惯例,阿里称呼这家伙“咪咪”,但阿里总是在没有人的时候才这么喊,请原谅阿里实在无法容忍自己粗犷的声线发出那个娇滴滴的叠词。

睡醒后,阿里习惯性地趴在桌上发呆,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屋里闷得难受,窗外静悄悄的,看来只有阿里是清醒的。

阿里鬼使神差地出门,“咪咪,咪咪”地唤它,它踱着步,耷拉着肚皮,无精打采地在阿里小腿上蹭来蹭去,在阿里脚趾头上舔了一下,阿里忙不迭后退了几步,反应过来,再想靠近时,它却傲娇地跳开了。

你瞧,这就是猫的态度。

但以后的几天,那只猫突然就不再来了,没有任何征兆,它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

果然野猫是养不熟的,阿里暗自神伤,好几日吃不香,也睡不着,辗转反侧,想着它到底去了哪里。

也是那几天,婷正式和阿里提出了分手,她对阿里扶不上墙的死皮赖脸失望透顶,只给阿里发了条十二个字的微信,阿里斟酌了好久,发了篇小作文回给她时,发现自己被删除了,连电话都被拉进了黑名单。

阿里的情绪再次跌进了谷底,工作上也屡屡出错。

阿里是个对自己要求极为苛刻的人(听起来像个笑话),少笑,少哭,女朋友(应该称呼为前女友)说阿里的心比石头还硬,阿里不反驳,因为阿里不认为她的话哪里不对。

加之阿里的容貌可是百里挑一的特别,丝瓜脸、泡泡眼,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欠兮兮的在别人家墙根底撒尿,被那家老大揍了一顿,鼻子下面赏了蚯蚓似的一条疤。

真要勉强说出优点,敢于直面扯淡的人生不知道算不算。

想到这点,阿里哈哈大笑,扯下一截泛黄的卫生纸沾去眼角的浑浊液体。

一日,那所职业学校的门卫大叔乐呵呵地抱着个纸箱子来找阿里,对于他的出现,阿里很意外,毕竟阿里与他之间没有说过一个字、一句话,就算是眼神的交流也不会超过五秒,但阿里还是礼貌地请他坐下,他将纸箱子搁在脚边。

“忙了哇?”

门卫大爷显然预料到了阿里的反应,略带抱歉,顺带将纸箱往阿里这边踢了踢。

“还好,有事吗?”

阿里的目光扫过纸箱,冷淡地回应,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但心思却全然不在。

“生了一窝,六只,知道你喜欢,给你送三只过来。”

“啥东西?”

阿里脱口问出。

“那家伙实在是太能生了,养不过来了。”

听起来似乎是阿里熟悉的朋友。

在门卫大叔好一通认真解释下,阿里才了解到,原来那只猫是去生孩子了,门卫大叔是来给阿里送那只猫的孩子的。

“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这是实话。

“况且,我讨厌猫。而且,我还得伺候它们,又脏又累。”

阿里拒绝,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算了。”

门卫大叔像个泄气的皮球。

“要不你问问别人,其实又不麻烦,饿不死就行。”

他站在门口挣扎。

阿里挥手,示意他出去把门带上,冷漠而又决绝,望着门卫大爷的背影,阿里喃喃自语。

那之后,院子里陆陆续续又没少出现猫猫狗狗,大的小的,黑的花的,但它们对阿里的敌意过大,不是炸毛就是狂吠,阿里只能离它们远远的。

即便是在阿里发高烧窝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那几日,陪伴他的也只有沾有红色墨水的那幅杰作。

转眼,阿里原本打算请假回老家一趟,家里人给阿里安排了相亲对象,是当地一所小学的临时代课老师,比阿里小一岁,她的爸爸和阿里妈在同一个厂子当车间操作工。

听说阿里在大城市好多年,又见阿里妈颇为自豪地展示阿里为她买的衣服,其实就是件普通的对开门红色线衣,还是惹得她爸爸好一阵羡慕,说女儿在身边又怎么样,钱挣得少不说,还没有阿里贴心,非要把女儿说给阿里。

阿里还没有从和婷分手的疼痛中走出来,就要走入另一段感情,碍于家里人的面子,阿里还是决定回去走一趟,顺带看看能不能在老家找个工作,老婆孩子热炕头,听起来也不错。

但一场疫情彻底打乱了阿里的计划,工作全面暂停,收入来源也被切断。

院子里安静得可怕,阿里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他又想起了那只臃肿的杂色猫。

再次踏上回家的路已经是两年后了,阿里上交了房门钥匙,收拾好仅有的几件衣服,在便利店买了盒黄金叶和一桶老坛酸菜面,又买了一袋口罩备用,才算结束。

离开之前,阿里拖着行李准备去看看那只猫和它的孩子们,来一次正式告别,学校的大门如两年前紧锁,门房的窗户拉开一条缝,以便对来访人员进行登记和查看健康码。

阿里抬手遮住阳光,眯眼冲门房里的人打招呼。

“你找谁?”

从门房里出来的是个圆润的中年男人,警惕地上下打量阿里,隔着伸缩门问。

“我记得这儿有只猫。”

专门为了只猫跑来多少有点搞笑,阿里结结巴巴地解释。

“死了。”

中年男人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能通过他的话语来得知真假。

“什么时候的事?”

“上星期,被车撞死的,早丢掉了。”

阿里还想追问小猫们的下落,但中年男人早就不耐烦地离开了。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待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发车时间快到了,阿里才匆匆离开。

它们或许长大了不少。

阿里一路上都在想,来得匆忙,走得匆忙,心里生出无底的愧疚感。

是这样吗?

火车上,阿里问自己,难道这就是对朋友才会有的感觉吗?但这也太可笑了吧,自己竟然会把一只猫当做朋友。

火车驶入山洞,黑漆漆,嗡隆隆,手机信号微弱。

阿里靠在座位上,脑袋偏向走廊,闭着眼告诉自己回老家之后和相亲对象怎么相处才是眼下该想的,还有是不是该告诉家里人,告诉相亲的女孩,自己想养只猫,养只黏人的猫,把自己的爱分它一半,“咪咪”地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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