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编辑部
明永乐三年(1405)冬,郑和奉明成祖朱棣旨率船队从福州太平港五虎门(今福建长乐闽江口)出洋,正式开启下西洋的远航。至明宣德八年(1433)夏,最后一次航行结束,郑和与他的船队共七次下西洋,前后达二十八年。郑和船队有船舶二百余艘,随行包括行政官员、军事人员、航海技术人员、船舶修造工匠、翻译、医务等二万余人,沿中南半岛南下,经南洋群岛,向西驶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到达阿拉伯海、红海沿岸,最远抵达赤道以南的非洲东部海岸,航行十万余里,到访亚洲和非洲的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郑和的航海活动,以船员之众、规模之大、时间之长、航程之远,创造了世界航海史上的奇迹。
《汉书·地理志》记载了从徐闻、合浦出发,航行到“黄支”和“已程不国”等海路航线。“黄支”指印度东海岸的建志补罗(今甘吉布勒姆),“已程不国”指印度南端大岛锡兰(今斯里兰卡)。这是中国最早有文字记录的海上航线,史家称此由中国南海通印度洋的海上航路为“徐闻、合浦线”。“广州通海夷道”为唐代最长,也是最重要的海上交通线。中唐以后,华南地区经济日益发展,海上交通开始兴盛。宋代扩大对外开放,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明显提高。宋元之际,泉州超过广州,成为全国第一贸易港,“海上丝绸之路”进一步发展和繁荣。到明初郑和下西洋,把中国上千年发展起来的海上交通推向高峰。
郑和是一位航海家,也是一位和平使者。他秉持着明成祖欲与南海西洋诸国“共享太平之福”的理念,携带茶叶、丝绸、瓷器等特色物资前往诸国,诸国也以当地的珠宝、香料、药材等货物交换。郑和船队所到之处,或肃清海外反明势力,“由此海内振肃”,“海道由是而清宁”;或协助解决诸国纠纷,“宣德化而柔远人”。明朝与诸国建立了良好的“朝贡贸易”“朝贡外交”关系,异域珍禽进入内苑,满剌加、浡泥、苏禄等国国王率家属、陪臣来华访问,苏禄国王子孙还世代居住在山东德州,与当地人和睦相处。郑和七下西洋,与诸国结好,缓和紧张冲突,使明朝声威远播。使团成员记载了海外诸国的地理面貌和社会风俗,扩展了中国人的海外知识,使中国文化与域外文化相互了解,紧密联结。
除了政治、外交、经济和文化方面的杰出贡献之外,郑和船队所运用的天文和航海技术,如利用牵星板和罗盘针进行方位和航向的测定,代表了15 世纪初天文导航的世界水平。但对这位航海家及其开创世界航海史壮举的关注,仅有百余年。20 世纪初,梁启超发表《祖国大航海家郑和传》,提及郑和“无岁不在惊涛骇浪之中”,乃“国史之光”,并试将其与西方航海家进行比较后,郑和的事迹、明初的航海事业、中国的海上对外关系等课题才被重新挖掘。郑和的影响力在国内外,尤其是“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逐步扩大。2005 年,“郑和下西洋六百周年”纪念活动更是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郑和研究者和崇拜者。学界把21 世纪前十年的郑和研究归纳为从“文献郑和”到“文化郑和”的转变,围绕郑和下西洋及其时代,社会各界对相关的物质史、社会关系、文化艺术、语言符号、风俗习惯等进行全方面解读,“郑和”已演变成具有丰富文化内涵与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郑和下西洋研究负载的是中国在世界的定位问题,呈现出学科交叉性强的特点,未来还会继续深入参与到促进全球共同发展繁荣、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当中。
2013 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重大倡议,今年正值十周年纪念。“陆上丝绸之路”从张骞和班超的出使西域开启;“海上丝绸之路”则与郑和下西洋分不开,郑和已成为“海上丝绸之路”闪亮的名片。习近平总书记在谈到“一带一路”建设时,多次引用郑和下西洋事例来表明中国政府一脉相承的和平外交理念。我刊2023 年第6 期特别推出“纪念‘一带一路’倡议十周年”专题——“郑和与他的‘海上丝绸之路’”,邀请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杜望博士,重新梳理有关郑和下西洋的文献记载和出土文物,将郑和航海置于15 世纪全球航海史的背景之下,从政治、外交、经济、文化等多个层面阐释郑和下西洋的历史价值和当下意义,同时从文明交流互鉴的视角,重申并肯定这条“海上丝绸之路”对中国文明与阿拉伯文明、印度文明等世界其他文明之间相互融合、相互促进带来的重要贡献。
研究历史的意义在于当下。郑和浩浩荡荡的船队早已消逝在时间的长廊之中,但郑和勇于进取、不断开拓、和平友好等航海精神,在今天已成为一盏从历史深处照亮当下纷纷扰扰、错综复杂的世界局势的明灯。再次讲述郑和下西洋的故事,为我们进一步把握与理解21 世纪“一带一路”倡议的基本内涵、现实意义、深远影响以及未来愿景,提供了弥足珍贵的中国经验与中国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