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国发
一直都没有闻到酒香。
远离红尘。在闾巷的两端,依稀可见店铺的幌子在风中飘舞。
一个人孤独地在僻静的古街踽踽穿行。
讳莫如深,荒寂的,不见憧憧的人影。
脚下,踩过深秋凋零的黄叶,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时而看见一点点时光留下的斑驳苔痕。青砖老墙的缝隙中,默默地生长着一两根萋草和落寞的枯藤。
暮色渐晚,如今已是苍茫时分。蛛网交织着童年冷清的记忆,丝丝缕缕的,纵横交错的,一种过于细密的、柔韧的、黏稠的古朴与幽静。
偶尔还能听到秋虫之低吟。
在秋日的黄昏,一次又一次,磕磕绊绊,坎坎坷坷,我曾为颠踣的人生而动心。
恍惚之间,我虽进入了衰老的年龄,仍若隘巷中的老树,愈见遒劲。
一个人的时间简史,就这样写在长长的深巷。
一个人的深巷泥墙,就这样标示出沧桑的场景。
已经好久没有享有片刻的宁静了。
可是现在,我走过深巷的黄昏,它究竟有多长,究竟有多深,我真的不知道。
忽然,我想起昌耀的诗句:“我惊异植根于深古的这种夺人先声的寂寞:我站立在巷口已先自有了一种身心的肃敬。”
面对深深的巷陌,无须追问,古色的苍茏、瑟缩与暗淡,魂牵梦萦,又怎能不怀念窄巷中的生活?它又深又长,独步抑或徜徉,眼前掠过的,不只是肃杀、凛冽或者阴森。
接下来想找一找当年使用过多年的古井——
或许是静默太久了,它依然波澜不惊,就像儿时的我们,一次次地与它照面,又一次次在与它凝视的时候,辉映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深巷大抵是用来怀旧的。在深深的街巷,那撑着油纸伞的小姑娘,如今安在?
风驰电掣,像一张转动的唱片,环绕于重重叠叠的山麓之下。
拐过一道道弯。此刻我怀揣着一颗好奇心:
在山的那边,扑朔迷离,我不知道会呈现什么隐秘的景象?
或许是更高而陡峭崎岖的一些山,杂花生树,草长莺飞,蜿蜒起伏;或许翻越这座山之后,就有一处烟波浩渺的湖泊,如一个藏在深闺人未识的处女。
或许我还应该多一些超脱,什么都可以不想,暂且把世俗间的烦恼抛向幽深的山谷之中。
车子盘旋而上。刚才经过的山路,像一条轻舞的缎带,曲曲弯弯地绵延。而你的眼界越来越宽,心中的格局也越来越大,超越嵯峨的山峦,便能逸出诗一样的魂魄。
千万不要藐视众山——
如果没有它们的小,又何以显出自己的峻峭?
也不要企望山路的平坦,只要不停地环绕,就会于螺旋式上升的过程中,一步一步地接近崇高。行走的向度,来自对生存境遇的真切把握。
孑然一身。独行于人迹罕至的山野,即可从万物共生中,找到一种必然联系。
它关乎生命的叩访,更源于心灵的盘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