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 月（九首）

◎马越波

七月初七[1] 以下四首均写于辛丑年。

大雨烟花一样四溅

河边的人啊不抬头

不相看，没了拥抱

千辛万苦到了这里

空荡荡的光明普照

亲爱，我挂念着你

没有诱惑没有过错

银河在暗夜里消逝

你的呻吟从每一个字后面袭来

七月十三

雨停了几天，矫顾怒步

也不能远游。很快，秋天就会出现

恍惚间，它在外面毫无神情地走过

听不见我们在说些什么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这里， 不会再有等待了

缓缓后退， 白日山水

绕着翻动的橘树

绕着海面上倾斜的玉宇

满 月

很多年前，我们坐在河边的石板上

群星徐徐划过头顶，像是刚刚开始

废弃的铁块在背后的草丛里，我们

谈论诗歌，人世像是可以没有尽头

光着身子在夜晚的水里游荡，漂浮

学习知识，礼仪，触摸无法辨认的

爱意，它是什么，逐渐荒凉的平原

旧日满月在中秋的大雨里盘桓不去

我以为看见了恐龙，站立在田野里

尚未终止的挂念，高悬在晴朗白天

沿着一条几乎清晰的破碎之路，你

轻轻踩上柔软的草地，我看你跳舞

我们向后旋转，露出一个新的缺口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1]引自林徽因的《那一晚》。

它们渐弱渐没，在无情的光辉之中

秋 雨

辛丑立秋前五日自羊龙峡回西宁索菲特。癸卯四月初五，忆故人。

秋雨落在黄河上

落在碧青的水里

落在高高的石壁

亲爱，秋雨落在黄河上

高高的石壁上面是羊群

秋雨静静落在黄河

落在碧青的水里啊

落在高高的石壁啊

清晨的降临

窗外的工地，打桩机还在响起轰鸣，也有人声

非常遥远，就像我们的清晨不再是同一个清晨

办公室里，同事来了，我听到键盘击打的声音

没人说话，静悄悄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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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开来开去的车子，沿着新种下的月季花丛

它们在这个清晨变得很小，像一个个模型移动

我们的清晨不再是同一个清晨，是这样吗亲爱

总有理由的，出现这样的时刻，一艘飞船降临

一枝枯萎的向日葵在路面摇动

一头长颈鹿在广场中央凝视我

他，站在翻涌的江水边发呆

一道耀眼的光挡在清晨面前[2]末四句画面来自“神龙士力架0517”的短视频《大佛普拉斯》。

晓 风

我看过了几乎每一个书架

可是冰凉萧瑟

那些书都朝我关闭

还有三四个人

他们像我一样站着没有动静

我甚至感到了厌烦

就想马上回到家里

一路上看到的行人

就像是刚刚浮现的影子

是不是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不能丧失的能不能一点一点地回来

癸卯年正月廿三晨

爱恋随着瘟疫消逝了

这个二月阴冷的早晨，她出门

路过红梅树白梅树

头发在细雨里打湿，没有什么令她心动

街道没有清辉

两边的店铺迟缓着打开

茶叶，绿豆，刚刚过去的元宵

整座城市沉浸往日里面

而春天滚滚向前

陈旧不堪的春天滚滚向前

西湖边那么多人缓缓移动

像是要第一次看见湖水，第一次看见群山

癸卯雨水后二日独坐

这里，慢慢进入初春

黑夜降临很多黑夜了

你从黎明走过来，头发湿湿的

一起草草了事

去到阳台

你正看着我

雨水没有落在身上

群山海面我想腾云

你低着头不说话

白天就这样过去，很多白天了

进入一个春梦

你们微笑又大笑，喋喋不休，纠缠翻滚

春山问答

“晨曦中跌跌撞撞的人群”

你如何知晓平原的“没有”

这些词如同风雨过林的摇动

我还想把它放在海面的上空

这里，如你预见没有大的“茫然”

我说“第一次”是修辞罢了，不能穿透春日

也没有引入“迟疑”

否定是什么使然

是不是诗的作法

你过高地估计了写作，虽然全是有关“归来”

“杨柳”，“雨雪”自此开始消逝

我们不能争辩什么，只有抄录

细致的告白以后

还会留下什么呢

在倾斜的山坡上，也要站着不动

“彼尔维何，彼路斯何”[1]引自诗经 《采薇》。，你沮丧

日月已经越过我们的头顶

你赞同和反抗的都在沉浮

我开始妄想出一艘飞船来

从字里行间挣脱

可是那里，是一个不可意象之地

刻意为之诗章

四季早已停止

先生，是否我不能再关心什么

安静下来，和鸟兽一起坐在春山边上

将军骑马过来

穿花衣裳的夫人，转过那棵棠棣

也就没有了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