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章训
(衢州市地方志办公室,浙江 衢州 324002)
清嘉庆间,学者谢启昆、胡虔修纂的嘉庆《广西通志》(简称《嘉庆志》)蜚声于古今方志学界。谢氏(1737—1802),字蕴山,号苏潭,江西抚州南康人,乾隆二十五年进士。他笃学博雅,长于史学、小学,官至广西等省巡抚。他为官注意察吏安民,兴利除弊,政绩卓著,著作较多,有《树经堂集》《小学考》《西魏书》等。他一直重视修志。在乾隆末年,他就曾主纂乾隆《南昌府志》,胡虔亦参与此志编修。胡氏(1753—1804),字雒君,号枫原,安徽桐城人。他长于考据,有著作《尚书述义》《桐城制举荐辟考》《皇朝舆地道里记》《战国策释地》《汉南江夏豫章三郡沿革考》《柿叶轩笔记》《识学录》等。他曾协助章学诚纂《湖北通志》,也曾协助谢氏撰《小学考》《西魏书》。故在编修《嘉庆志》前,谢氏对胡氏就已有较深了解,故才聘请胡氏任《嘉庆志》主纂。因《嘉庆志》属纪传体,故有必要对志书纪传源流作一简述。所谓志书纪传体有两个基本特征。一是以体裁分类,二是有两个标志性门类,即“纪”(主纪帝王活动及全国性大事)、“传”(纪人部类)。虽然早在南宋就已出现纪传体府县志,如乾道《临安志》《景定建康志》等。但纪传体通志(专指省志)的出现还较迟,始见清初雍正间。如雍正《畿辅通志》、雍正《江西通志》等。此后纪传体通志便频频出现,如章学诚纂乾隆《湖北通志》(分纪、表、考、略、传)、王煦等纂嘉庆《湖南通志》等。直至晚清,仍有人继续采用此体式,如光绪《畿辅通志》等。
自清乾隆朝始,方志学界就开始探究修志的“因创”(意同今语“继承与创新”)问题。如彼时涂扩就曾把因创作为一对范畴提出来。他说:“邑本有志而续修之事为因,邑本无志而特修之事为创。因固难,创尤难也。”[1]谢氏作为一位修志老手,也当然深明“因固难,创尤难”的道理。但他为对历史负责,还是毅然把创新、创优作自己编修《嘉庆志》的基本学术追求。他在《嘉庆志》开局编修第一天,就赋有这样一首律诗:“临川旧志已消磨,桂管图经孰正讹。七十年来伤散佚,三千里外费搜罗。采风端赖輶轩使,纪事深求著述科。钤幕昼闲边务少,可容老子共编摩。”[2]首联所言“临川”是以自己出生地“临川”(江西抚州旧称)代称自己。“图经”为志书古称。所言“桂管图经”是说自己有幸主持《嘉庆志》编修工作。第二联的“七十年来伤散佚”是说广西通志久未续修。“三千里外费搜罗”是说修志艰难。第三联的“采风端赖輶轩使,纪事深求著述科”两句,是用以小喻大方法点明主题,即言此次修志就是要依靠大家共同努力,以追求志书的高水平。末联是借事抒怀以作结。前句所言“钤幕”是指衙门,“老子”是代指自己,“编摩”指思考琢磨。全联是说,自己认为修好《嘉庆志》的基本条件还是具备的。此诗既是谢氏个人的一首借事抒情诗,也是他作为主政者勉励修志同仁共同修好志书的动员令。综观谢氏编修《嘉庆志》的诸多创新,其中主要创新就是如下两端:
思想创新是修志创新的基点。若无思想创新,其他创新便无从谈起。谢氏也是基于这种认识,故他在《嘉庆志》卷首《叙例》中就表明自己对地方志书属性的新理解。他说:“地理之学,经史钤键。志乘为地理专书,其要尤在郡县沿革。盖秦汉迄今,分并增省,名实同异,最为纷纠。戴震尝谓:地志沿革不明,则山川、人物无一不误。洵知言也。郑樵讥班氏,地理不主山川而主郡国。谓九州有时而移,山川千古不易。不知《禹贡》九州大界可以山川定之,郡县壤地分割山川在其境者。大率卑小无名,本不足以定经界之正,况山则今古易号,川更移徙无常。以云不易,夫岂共然?且班氐自谓:推表山川,县邑之下颇详。山水考古者取以互证,自胜凿空,必谓山川可侍,郡国不可侍者。郑氏之过论也。今作表以著相承之绪,而博采史志及专家之书于后,明表中称引所据。”[3]谢氏这段话主要有四层意思。一是强调“地理之学”很重要,是“经史”之学的关键所在。二是说“志乘”(即地方志书)基本属性就是“地理专书”。三是说编修“志乘” 要义之一就是要说清楚“郡县沿革”。其中“盖秦汉迄今……洵知言也”诸语是表明谢氏对前贤戴震修志思想的认可。其中“郑樵讥班氏……郑氏之过论也”诸语是谢氏对南宋郑樵地理学思想的批评。四是说上述这些就是自己编修《嘉庆志》的思想依据。
这里还得说一说该如何理解谢氏所言“志乘为地理专书”这句话。自古以降,学界多把“地理”理解为自然地理,并主张修志只记沿革、天文、星野等自然现象。但自清始,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学界的地理观念已经发生明显变化,对于这种变化,民国梁启超曾总结曰:“清儒之地理学,严格的论之,可称为‘历史的地理学’。盖以便于读史为最终目的,而研究地理不过其一种工具,地理学仅以历史学附庸之资格而存在耳。其间亦可略分三期:第一期为顺康间,好言山川形势陈厄塞,含有经世致用的精神。第二期为乾嘉间,专考郡县沿革、水道变迁等纯粹的历史地理矣。第三期为道咸间,以考古的精神推及于边徼,浸假更推及于域外,则初期致用之精神渐次复活。”[4]谢氏属“第二期”人,他与戴震已经相隔几十年,已是隔代人物,故两人在志书观念上已有明显不同。虽然谢氏未用文字来表明自己对于地理概念的具体理解,但观其《嘉庆志》谋篇则可看出谢氏对“地理”概念的新理解。该志计设“训典、表、略、录、传”五大类,其中专记人文的有训典、录(仅含宦绩、谪宦”两目)、传三类,兼记地理、人文的有表、略二类,专记地理的一类也没有。由此可见,谢氏在《嘉庆志》谋篇中已经表现出兼记地理、人文和以记人文为主的志书新观念。这种新观念用梁启超的话来表述,那就是“历史的地理学”。谢氏在编修《嘉庆志》实践中把地方志书的学科属性视为“历史地理”,这与乾隆间面世的《四库全书总目》作者的观点是一致的。此书就是把地方志书纳入历史地理类。从《嘉庆志》编修实践看,谢氏的修志思想要比比戴震、章学诚高明些。他既不像戴氏那样仅重视对历史沿革的考证而不重视对地方人文的记载,也不像章氏那样仅重视对地方人文的记载而不重视对历史沿革的考证,而是既重视对地方人文的记载也重视对历史沿革的记载。这其实也是谢氏在编修《嘉庆志》中思想创新的集中体现。有些当代学者却从“地理专书”这个传统观念出发,认为谢氏志书观念有偏颇。他们说:“谢氏‘志乘为地理专书’说,阐明了方志的性质,为方志下了定义,是谢氏方志理论基础。但谢说降低了方志的实用价值,其意义不宜过分夸大。因为从宋元以后定型方志看,方志既载古又记今,既述自然又述社会人文,凡一方人、事、物无所不载,是一方古今总览。方志内容之丰富是历史书、地理书所无法比拟的,这就不宜仅以地理书来看待。”[5]这种不从实际出发而仅从传统“地理”概念出发的评说是不足为训的。
如果说思想创新是谢氏等人编修《嘉庆志》的第一个亮点,那么体例创新则是其第二个亮点。此前学界对于谢氏等人在编修《嘉庆志》中创新什么的问题已有颇多论述,但对于为什么要创新和如何创新的问题则语焉不详。有鉴于此,故下文就着重说明这两个问题,这要从志书纪传体源流说起。纪传体系“纪传体方志体例之一种,原来自正史体例,自汉代司马迁修《史记》创始。纪传体把诸多门目归属于纪、志、传、图、表、录等,每类之下又分众多细目。如南宋周应合的《景定建康志》、明雷礼的《真定志》、清洪亮吉的《登封县志》等,均属于此种体例。这种体例的特点是目以类归,层次明晰,因此后来的方志多采用此体。”[6]史志纪传体本来就是封建时代君本思想的产物。至清中期,随着封建王朝的日趋腐败和国力逐渐衰微,史志纪传体发展已经呈现出一种不妙前景。彼时章学诚最早感知到此问题。乾隆末年,章氏曾哀叹曰:“纪传行之千有余年,学者相承,殆如夏葛冬裘,渴饮饥食,无更易矣。然无别识心裁,可以传世行远之具,而斤斤如守科举之程式,不敢稍变。如治胥吏之簿书,繁不可删。……纪传实为三代以后之良法,而演习既久,先王之大经大法,转为末世拘守之纪传所蒙,曷可不思所以变通之道欤!”[7]这里所言“纪传”即指史志纪传体。由此可见,在章氏看来,时至乾隆末年,史志纪传体已经变为没有生机的“程式”,已经丧失本应具有的生命活力。章氏发出如此哀叹,虽然彼时学界应者甚少,而谢氏能在数年后的编修《嘉庆志》中,率先奋起对通志编纂体例进行革新,以求《通志》纪传体“所以变通之道”。这既是谢氏对学界先贤章氏哀叹的一种应和,也是他为对历史负责,而锐意对传统纪传体通志进行变革和创新。
在《嘉庆志》之前曾编有雍正《广西通志》。因彼时恰值文字狱盛行时期,故其主修金 共是很强调修志为王朝服务的。他在此志进表中说:编修通志宗旨就是要“彰合轨同风之盛,弘类族辨物之权。”“若夫通志,会以成书。树之风声,其义通于政教,纳诸轨物,所关不独文章。”“冠诏制于艺文,言超典谟而义尊昭代。整齐教化,宣谕必关于扬越,而识帝治之范围。”[8]此志分45类,计128卷,为互不统领的平列体。后谢氏有感于前志总体谋篇之不善,故才决定把《嘉庆志》改为纪传体。谢氏曾论古代那些著名纪传体志书得失曰:“宋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分图、表、志、传四篇,体例最善。明陆君弼《江都志》易图为纪,意在附合史裁。然其所为纪者,特郡县因革,尊以鸿名,其失也僭。潜说友《临安志》载诏令于首,差与纪应。然冠以前朝,非尊王之义洪。惟我朝圣相承,丝纶式焕,垂为典谟,恩旨叠颁,泽流薄海。粤西边远,是厪宸衷。今恭编历奉诏谕为训典,敬弁全书,盖皇极敷言,道行百代。当备尚书十体之一,非史迁十二纪所可同矣。”[9]其中“惟我朝圣相承……非史迁十二纪所可同矣”诸语是说当下编修广西地方志也应吸取古代修志使用纪传体的经验教训,以把握好使用纪传体的问题。其文中用了不少颂圣崇君的词语,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说明谢氏也同彼时一般文人一样,是具有浓厚君本思想的。二是说明因受时代和阶级局限,谢氏也只能如此认识。有一当代学者说《嘉庆志》体式:此志“首先是纲目体,层层统属,容量较大,逻辑性强。其次,以朝廷有关广西的训典为首,统率全志。虽然这是反映了封建时代志家的阶级立场和忠君思维,但是达到了纲举目张的效果。”[10]如此断言是不妥贴的。因为《嘉庆志》首级目录是由“训典(意同‘纪’)、表、略(意同‘志’)、录、传”5种体裁名称所组成,故当判为纪传体。那么谢氏所修《嘉庆志》究竟是什么体式呢?愚以为可称之为纪传纲目体(或纪传纲目混合体)。谢氏等人所创这种新体式有一个突出长处,就是它兼具了纪传体和纲目体的基本优点,既能反映以君为本和三纲五常之类的封建思想,也能囊括一方地情的方方面面。
《嘉庆志》面世后,其学术创新和价值很快就被学界所公认,在方志学界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巨大反响。这种反响主要体现于省志编修领域中,同时也体现于学界的方志理论研究中。下文便以时代为序,分别作简要论述。
因谢氏等人所纂《嘉庆志》在客观上已经为当时通志编纂界创立了一个新范式,故彼时许多通志修志者都纷纷仿效之。如道光《广东通志》、道光《云南通志》、道光《安徽通志》、道光《福建通志》、光绪《畿辅通志》、光绪《山西通志》、光绪《江西通志》、光绪《湖南通志》、光绪《广西通志辑要》等。道光《广东通志》主修阮元称:本志纂修“大略以《广西通志》体例为本而有所增损。”[11]光绪《畿辅通志·凡例》曰:“惟谢中丞启昆修《广西通志》,分典、表、略、录、传五篇……今仿其式,稍加变通,用纪、表、略、录、传为之统类。”[12]光绪《江西通志·序例总目》曰:“嘉庆中,南康谢启昆修《广西通志》,始讲求义法,为典以准纪,为略以准书,为录以准世家。纪载美备,体例雅赡。厥后修《广东通志》,即本是书。志家遂多模效之者。前哲遗榘,为世宗尚。恭敬桑梓,宜可传信。谨依其例,而斟酌损益之,更定旧志次序,以合史法。”[13]光绪《广西通志辑要》编修体例亦仿《嘉庆志》。此志作者苏宗经曾曰:本志编纂“因取谢蕴山中丞所修之志,变其体裁,析其条目,合者分之,分者合之,繁者节之,误者订之,其见闻所及而可以劝勉后人者,稍增补之。”[14]有的学者还认为,《嘉庆志》体例不仅对编修省志有借鉴价值,而且对编修府志也有借鉴价值。如陆心源论同治《湖州府志》体例曰:“谢蕴山中丞修《广西通志》,讲求体例,以典代纪,以录代世家,以略代志。阮文达公称其‘载录详明,体例雅饬’,因之修《广东通志》。……今仿其例,而变通增损之,更定旧志次序,以符史体。”[15]此外,也有一些学者先后称赞《嘉庆志》体例之佳。如陈澧论通志体例曰:“昔阮文达修通志时,遍选各志书。以谢中丞启昆所修《广西通志》为最佳,故《广东通志》仿其体例。嗣后各府县修志,多依阮通志体例。”[16]萧穆称:“近代直省通志首推仪征阮太傅元《广东通志》,南康谢中丞启昆《广西通志》,体制特佳。”[17]光绪巡抚马丕瑶称:此书“体例最善,不背史裁,遂为二百余年来官书创体……诚善本也。”[18]文论家况周颐亦称:此志“体例精审,征引赅博,为各省志书之冠”。[19]
时至民国,随着封建帝制的灭亡,那种以君本思想为根基的传统志书纪传体式则被历史所淘汰,但学界在研究修志历史时,仍频频谈及《嘉庆志》的学术价值。例如,梁启超称誉《嘉庆志》曰:“谢蕴山之《广西通志》,首著叙例二十三则,遍征晋唐宋明诸旧志门类体制,舍短取长,说明所以因革之由。认修志为著述大业,自蕴山始也。故其志为省志模楷,虽以阮芸台之博通,恪遵不敢稍出入,继此更无论。” 又曰:“大约省志中,嘉道间之广西谢志,浙江、广东阮志,其价值久为学界所公认,同光间之畿辅李志、山西曾志、湖南李志……等,率皆踵谢、阮之旧,而忠实于所事,抑其次也。”[20]傅振伦认为,与传统志书纪传体相较,《嘉庆志》那种新纪传体更有实用价值。他说:“清人修志体例不一。谢启昆《广西通志》则沿《建康志》图表志传而变通之,及阮元纂《广东通志》亦采此体例,后多遵之。然乾嘉学者偏重考古,不切实用,但知堆积事实,鲜能剖析。琐碎陈腐,罕有生气,致有玩物丧志、小人怀土之诮。”[21]《嘉庆志》编修体例对民国《河北通志》篇目设计也有一定影响。如甘鹏云说:“同治《畿辅通志》踵谢中丞启昆《广西通志》、阮文达《广东通志》之例,分纪、表、略、录、传五编。本志则略为变通,但分五志为之统类,亦旧例也。一曰地理志……二曰经政志……三曰民事志……四曰食货志……五曰文献志……而以大事记殿焉。”[22]
名家修名志,名志传千秋。时至当代,《嘉庆志》在修志史上的重要地位和学术价值,仍被许多学者所肯定。有的认为《嘉庆志》有“三大特色”,即“一、取材广泛,资料丰富,且注明出处,以明资料来源。述而不作,体现乾嘉学派的治学风格;二、设土司、诸蛮等门类,记载广西土司制度和人物,以及各少数民族历史、风俗,反映地方特色;三、艺文略上部以经、史、子、集分类,下部以事记、传记、地记等分类,著录著述书目及序跋,不录正文,而诗文不入正文,都入有关事条下,悉用小字双行夹注,便于稽考,故备受称道。”[23]如此评说是符合此书实际。有的认为,在古代诸多纪传体志书中,《嘉庆志》“影响最大”。如1989年,有学者赞誉《嘉庆志》:“纪传体志书,要数谢启昆的嘉庆《广西通志》影响最大。”[24]1993年,有学者称赞《嘉庆志》:“《嘉庆志》内容丰富,叙述明晰,体例精审,别具特色。正因为如此,它才历受评志家、修志家和史学家称道。”[25]2001年出版的《江西省方志编纂志》还给谢氏立了个1200余字的长传,并称誉谢氏及《嘉庆志》:“他重视地方志的纂修,在广西任内纂修《广西通志》,二年而成,这是他对方志的贡献。在修志过程中,谢启昆与总纂胡虔认真研究唐、宋、明诸家体例,特别参酌周应合的《景定建康志》和潜说友的咸淳《临安志》,舍短取长,集众志之优而加以创新,使《广西通志》以体例精审完善而独负盛名。”[26]2014年,《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编纂委员会曾评说《嘉庆志》学术影响:是书“内容丰富,超越前代诸志,分典、表、略、录、传五类……典为《训典》,表为《郡县沿革》《职官》《选举》《封建》四表,略为《舆地》《山川》《关隘》《建置》《经政》《前事》《艺文》《金石》《胜迹》九略,录为《宦绩》《谪宦》二录,传为《人物》《土司》《列女》《流寓》《仙释》《诸蛮》六类,各类下又有细目。全书体例完善,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赞为‘省志楷模’。”[27]
综上论述可知,思想创新和体例创新既是《嘉庆志》最值得称道的两个长处,也是谢启昆等人在编纂《嘉庆志》过程所赢得的两个基本经验。这两个基本经验于古今修志界皆有借鉴意义。但我们还应该看到,由于时代和阶级局限,谢氏等人所修纂的《嘉庆志》还是存有一些不足的。例如,谢氏根据当时政治背景,在编修此志伊始就明确把崇君尊王作为本志编修宗旨。他概述本志编修构想为:“初奉敕以兴修,乃阅时而莫继。六十年来,文残献佚,几征信之无从。……因有职于抚绥,绥留心于纂辑。纲提领挈,纪传粗仿龙门,缕析条分。略例并参夫夹漈,表区横直。惟期朗若列眉,图绘丹黄,尤冀了如指掌,揭尊王之义。”[28]又如该志在分志首设“训典”门,在人物门中设“烈女”目等。这些既是《嘉庆志》作者们奉行三纲五常封建思想的具体表现,也是他们为避免文字狱而采取的必要措施。又如该志在谋篇和具体行文中,也存在一些体例不够严谨和书法不够规范的弊病。如此志在分志“略”类中设犹如大事记的“前事略”,既不能起发挥统领全书的作用,也有悖分志横排竖写的体例。其中有些叙事也未能做到统合古今。如“封建表”“仙释传”“谪宦录”就仅载至明代。虽然这些皆瑕不掩瑜,但我们今天在批判继承《嘉庆志》过程中,对这些不足还是应该予以注意,这其实也是批判继承的应有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