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安全风险的特征、溢出及治理路径

■ 陈建宇

（南京审计大学 江苏南京 211815）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将数字经济发展提到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的战略高度；同时明确提出“提高防范化解重大风险能力，严密防范系统性安全风险”的安全风险防控要求，凸显中央对安全风险管理的高度关注。而数字经济作为一种新的经济形态，逐步显现出集成融合性、高度关联性、快速衍生性等特点，因此对数字经济的安全风险管理难度较大，需引起高度重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安全是发展的前提，发展是安全的保障”。在当前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关键节点，如何与时俱进，统筹好发展和安全，构建和完善我国数字经济安全风险防控机制，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是重大而紧迫的课题。

一、数字经济的安全风险特征

一般意义上的经济安全是指一国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消除和化解各类现实和潜在风险、确保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能力和状态。经济安全风险特征一般包括经济运行中风险的不确定性、关联性、溢出传染性等。与传统一般意义上的经济安全风险相比，数字经济所独具的集成融合性、深度关联性、快速衍生性等特征，构成数字经济安全风险的基本内涵。

（一）集成融合性

数字技术在数字经济领域的广泛应用，推动了数据资源日趋成为数字经济时代最为核心的生产要素。经济运行的各类不确定性叠加数字技术后，衍生出各种具有数字特征的新场景和新模式，并渗透到经济体的各个环节。这种不确定性的不断集成融合，使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因素持续汇聚和叠加。

（二）深度关联性

数字技术所特有的瞬间响应、快速实现和网网相通的特质，使得数字经济各参与方之间形成一张深度关联的巨大网络，各类互联网、物联网平台将社会产品供给与需求、金融服务供给与需求、各类社会服务供给与需求等融为一体，网络中任何一个时点或空间节点发生风险事件，将在第一时间快速渗透传导至其他相关节点。数字经济这种深度关联性使得经济运行更加快捷便利的同时，带来较大的安全风险。

（三）快速衍生性

数字经济时代，数字技术的创新应用发展迅速，这些原发性的底层技术变革对经济运行中各类产业模式、产品形态、服务形式都将产生颠覆性影响，同时作为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附产品”，数字经济各类新的安全风险也随之而来、快速衍生。数字经济所特有的快捷性和高渗透性特质，决定了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分布的广泛性和溢出传染的复杂性。与传统的经济模式相比，数字经济安全风险更易通过市场间的网络风险溢出传染，蔓延至经济社会生活的不同层面。

二、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分类及传导

（一）数字经济安全风险的类别

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可分为数字基础设施风险、数字经济运行安全风险和数字社会运行安全风险三个大类。其中数字基础设施风险可细分为制度安全风险、网络安全风险和数据安全风险；数字经济运行安全风险可细分为产业运行安全风险、金融运行安全风险和涉外经济安全风险；数字社会运行安全风险可细分为社会就业安全风险和社会公平安全风险（见图1）。

图1 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分布

1.数字基础设施安全风险。数字基础设施是指以通信网络为基础、以数据技术创新为驱动力、以数据算力设施平台为核心的数字基础设施体系。数字基础设施安全风险可表现为制度安全风险、网络安全风险和数据安全风险三个方面。其中制度安全风险是指因数字基础设施相关制度滞后于数字经济发展，或者制度存在漏洞而与数字技术发展不匹配形成的风险；网络安全风险包括行业相关安全风险、网络运行安全风险、关键设备安全风险、网络漏洞安全风险等，加强网络安全风险管理可以有效应对网络安全威胁，保障基础通信网络安全运行；数据安全风险则基于大数据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背景，表现在数据技术风险、数据开放风险、隐私安全风险等方面。加强数据安全风险防控有利于涵盖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在内的所有数字经济安全运行。

2.数字经济运行安全风险。数字经济运行安全风险是指数字经济运行过程中的各类安全风险，具体表现为产业运行安全风险、金融运行安全风险和涉外经济安全风险等。其中数字化背景下的产业运行安全风险是指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过程中，第一、第二和第三产业数字化转型和发展中的安全风险；数字化背景下的金融运行安全风险具体表现为大数据金融安全风险、区块链金融安全风险、人工智能金融安全风险、物联网金融安全风险以及元宇宙金融安全风险等；数字化背景下的涉外经济安全风险是指数字开放经济背景下，数据作为各国数字经济的核心要素和重要战略资源而出现的“数据隐私”“数据跨境规则”等系列问题产生的安全风险。

3.数字社会安全风险。数字社会安全风险包括社会就业安全风险和社会公平安全风险。社会就业方面的安全风险主要表现为数字经济发展中社会就业方面存在的结构性风险。数字社会公平方面的风险则表现为我国数字经济仍面临发展不充分、不平衡的问题，相对于大型企业而言，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相对滞后；相对于第三产业而言，农业、工业领域数字化转型不充分；我国区域之间、不同群体之间仍然存在较为明显的数字鸿沟问题。2021 年我国农村网民数量接近3 亿人，不到城镇网民规模的1/2；60 岁以上的老年人中，仍然有一半以上的人尚未享受到日趋便利的互联网服务。

（二）基于系统性视角的数字经济安全风险溢出传导机制分析

数字经济安全风险涉及数字基础设施安全风险、数字经济运行安全风险和数字社会运行安全风险的方方面面，必须立足系统性视角，准确厘清和把握其风险溢出传导的来龙去脉，才能有的放矢地采取措施加以防控，以保障数字经济和国民经济安全运行。从系统性视角出发，数字经济安全风险的溢出传导如下：

1.因数字基础设施安全问题引发风险。鉴于数字经济迅猛发展已经快速渗透到经济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其安全风险引起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和关切。首先，数字基础设施安全是数字经济安全管理的基石。数字基础制度的规范和完善至关重要，关乎着数字经济和数字社会的健康运行。美国的《外国公司问责法案》和欧洲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都是基于安全管理的制度基础。其次，网络安全作为数字基础设施安全的重要载体须高度重视。随着互联网、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深化发展，大量生产、流通、生活和服务装备接入各类网络，易引发网络信息安全问题。再次，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技术的兴起和大规模应用，可能会带来数据泄露等安全隐患，影响消费者权益和隐私，并给经济社会安全乃至国家安全带来威胁。

2.因数字经济运行安全问题引发风险。数字经济在运行中引发的产业运行、金融运行、涉外运行等安全风险，可以通过互联网、物联网及不同市场进行风险传播。其中产业运行安全风险可能因产业升级不及时、产业结构不合理等因素影响，在国际大宗物品价格波动、国际贸易摩擦等多重影响下形成风险冲击；而数字经济背景下，这些实体领域的风险冲击更加容易通过金融市场快速蔓延至经济和社会乃至国际市场的各个领域。同时国内外金融市场的任何波动，都不可避免地对产业运行带来不同程度的风险冲击，进而形成产业运行安全风险、金融运行安全风险和涉外运行安全风险的同频共振。

3.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集聚。万物互联时代，发展机遇与安全风险并存，数据安全、关键信息基础设施安全等问题日益凸显。鉴于数据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特殊的生产要素特质，各类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问题日趋成为数字经济发展中无法回避的焦点问题。国家移动互联网应用安全管理中心资料显示，当前涉及我国的数据泄露事件仍呈现高发态势，其中一些移动App 违反国家网络安全、个人信息保护等法律规定，存在涉嫌超范围采集个人隐私信息等方面的违规行为，严重影响到企业生产销售和城乡居民生活消费等各个领域，其中受影响较大的行业包括教育、卫健、金融等领域。数字经济所特有的融合性、快捷性、高渗透性和外部性特质，决定了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分布的广泛性和溢出传染的复杂性，与传统的经济模式相比，数字经济安全风险更易通过数字基础设施、数字经济运行和数字社会运行，以及市场间的网络风险溢出传染，引发系统性风险的集聚。

三、数字经济安全风险防范路径

数字经济安全风险特征以及溢出传导分析显示出数字经济安全风险管理的重要性，数字经济安全问题已成为影响国家安全、社会稳定和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重大战略问题，须从制度建设、监测预警、协同治理、国际参与等方面着力构筑可信可控的数字安全屏障。

（一）完善数字经济安全风险治理制度体系

针对网络安全领域特别是数据安全、个人信息保护、新技术新应用领域风险防范等热点重点问题，近年来我国大力加强法律法规和标准体系建设，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等一系列重要法律、部门规章和规范性文件。鉴于数字经济的发展颠覆了传统意义上的风险管理理念，是数字技术和实体经济的有机融合，因而数字经济安全风险管理是一项全新的系统性工程，须以上述现有法律法规为基础，进一步从数字政府、数字社会、数字产业、数字金融等不同层面，加强和完善数字经济运行制度体系，为数字经济安全风险防控提供制度支撑。

（二）打造数字经济安全智能化、动态化评估预警平台

探求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和系统性风险防控治理的目标框架，通过系统化的顶层设计，建立和完善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和系统性风险监测预警机制。以数字经济安全风险智能化、动态化评估预警平台为基础，打造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全链条”闭环式治理机制，强化数字经济的“全生命周期”安全风险闭环管理，从顶层设计、智能预警、动态监测、应急处置等方面加强数字经济良性循环、可持续发展和风险防控长效机制建设。具体而言，通过参考借鉴并结合实际设计预警指标体系，包括网络安全平台、数据安全平台等数字经济安全风险管理类指标，数字经济规模、数字金融发展、数字经济产业结构等数字经济产业发展动能类指标，数字经济就业、数字经济社会公平发展等社会类指标，数字经济金融化、上证和深证指数、金融发展相关率等金融类指标，以及GDP、CPI 等经济综合类指标，构建数字经济安全风险监测指标体系，开展全流程、全链条风险监测，强化异动关注、跟踪监测和风险处置，形成风险管理全流程闭环，重点关注数字经济运行中的数据安全风险，因数字鸿沟、算法歧视、平台垄断等产生的数字经济运行失序风险，以及区域及国际资金运行中的洗钱风险等，强化风险预警、信息共享和沟通协作，打造系统性风险防控治理的“防火墙”，全面提升数字经济安全治理水平。

（三）构建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协同治理框架

立足网络安全、数据安全、衍生安全和内外部安全的全面视角，全方位深度审视数字经济安全风险与实体经济、金融部门发展和政府治理之间千丝万缕的复杂关联，通过厘清数字经济安全风险与系统性风险溢出传染的路径机制，找准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和系统性风险的核心和关键问题所在，并采取切实措施加以治理。一是以“数字政府”统领数字安全治理。在建设“数字中国”整体战略统领下，以数字政府建设为龙头，全面检视和完善数字基础制度建设，进一步强化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以数字技术推进政府业务重组和流程优化，提升政府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二是以“普惠公平”缩小“数字鸿沟”。推进社会公共基础设施适老化、智能化改造和信息无障碍建设，想方设法缩小不同区域之间、不同群体之间现实存在的数字鸿沟，为社会弱势群体提供更加公平就业机会。三是以“标准完善”强化风险防控。加快数据收集、管理与使用等国家标准及相关规范建设，推动各部门各行业实施元数据标准化管理；进一步完善失信惩戒和守信激励等机制，加强数据要素风险防控。四是以“协同治理”构筑安全屏障。充分发挥各类行业协会、大数据专业管理机构在数字数据合规公证、风险监测预警与评估、数据安全风险审计、算法认证与审查等方面的作用，共同构筑数字经济安全风险协同治理屏障。

（四）积极参与全球数字治理规则的制定

建立和健全我国数字经济发展规则，推动与国际数字经济规则接轨融合，加强我国与贸易伙伴的数字技术、标准和规则对接，积极推动全球数字治理规则的制定与完善，在数字经济全球治理中发出中国声音，提出中国主张，贡献中国智慧，尽力维护发展中国家数字经济利益，推动全球数字治理规则的公平、公正、合理和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