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采莹
我喜欢把图书馆说成藏书楼。在我看来,书是有灵气的,它们都藏在这栋建筑里,便得了“藏书楼”的名字。
过往岁月里,繁重的学业压迫着我喘不过气来,因而除了练习书外便很少看所谓的“课外书”。有次假期,朋友邀我去一座古城游玩。我欣然同往。适逢大雨,冷雨扑面,脚步略有趔趄,抹脸抬眼一看,顷刻竟是闯进了古城书斋里。朋友附耳而言:“在这里躲躲雨吧。”
我随意拿起一本书,就寻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窗外大片浓云停滞着,硕大的雨点把落地窗砸出一个个白渍,摊开的书大咧咧地躺在我的腿上。我就这么呆坐了许久。直到微凉的风从门口缝隙里钻来,向我扑个满怀,一下把昏昏欲睡的我冻个激灵。这下我终于察觉到书斋老板投过来的目光。我慌忙拿起书,翻开几页装装样子。我这才注意到手中的书,是余秋雨的《文化苦旅》。现在想来,大抵是长江文艺出版社版本的《寺庙》一章的最后一节。实话说,当时真的没看懂。倒是正文的旁边有位书友用铅笔写下的两句话引起了我注意—“新文化与旧传统的对比,新文化与旧传统的融合”。
我买下了那本看起来好像破烂不堪的书。
雨停了。书斋老板笑眯眯地把我们送出门。大风一下掠过来,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还带有一丝丝古城独有的霉味。朋友向我要个缘由。我说:“之前有人感应到这部作品,于是留下了她们对话的痕迹。现在,我的肉体说,它也想在别人的故事里照见自己的灵魂。”
我们再次启程,往下一个目的地奔去。这景象着实令人着迷。
听隔壁的一位朋友说,他们藏书楼里最近闯进来了一只流浪猫。有善良的小朋友甚至在图书馆附近给这只小猫做了一个窝。猫?我没什么兴趣。
这天早起,喝了杯热茶披了件外套就出门,打算去隔壁朋友所在的大学藏书楼里找本书。一进楼内,一抹黄棕色迅疾又轻巧地在我们眼前掠过,向着某个方向奔去。我和朋友戏谑道:“这动静,准是饿坏了去找吃的了。”
广州的春天有时热得莫名其妙,却也还没到藏书楼会开空调的地步。实在坐得烦闷,就转向露天的地方去坐,贪得几丝凉意倒也还算舒爽。外面荫翳树林里的蝉鸣声忽远忽近。远处,那只小猫就这么躺在一本摊开的书上,睡得正酣。斑驳光影几轮变化,那抹棕黄和那本书倒是浑然一体。小猫微微垂着脑袋,猫须耷拉在书面上,穿插在几个字间,像罗经仪一样,探寻着书的磁场。黄棕掺杂的毛柔顺得发亮,凑近一闻,有股专属于旧书的陈旧味。它乖巧的模样倒让我无端想要发笑。
咔嚓一声,发朋友圈,题名《猫猫的精神食粮》。
学校的藏书楼每年都在举办阅读马拉松活动,旨在构建一个坚持长期和深度的阅读旅程。在这个旅程里,每月都会定期举办一次读书会驿站。
读书会?自然是让人愉悦的。简单的倾诉,深入的交流,人们在这里不自觉地靠近、思考,然后变得亲密。记不得是哪位作家说过,“人若无法发散和分享自己的能量给予他人,会失去连接,感受到匮乏和孤立”。读书是这个道理,那是作家和读者构建的桥梁;读书会也是这个道理,那是读者和读者心中“哈姆雷特”式的交鋒。
前几天刚好是关于加缪《西西弗的神话》的读书会。在自由发言环节里,有位喘着粗气,裹挟了满身的喧嚣进来的双肩包男孩子,拿起话筒,沉默了很久,说:“首先我很惭愧,因为我是翘了我的实验课来参加读书会的。”有位模样温婉的女孩儿说:“为了感受这次读书会带给我当下生活的美妙,我特意带了杯咖啡来享受下午的余暇时光……”如此种种,皆为读书、赏书、以书会友之愉悦。书的灵气也皆汇聚于此。
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意思是,君子之交,源于互相宽容和理解。那么现在,要加上一句“相见欢,离别之后,尚有余味”。读书后的品味、咂嘴、自觉创作应当衬得起“余味”二字。
藏书楼的灵气也该在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