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驰：心之所向

万潇 Sisi

作家塔尼加认为：“没有人可以跟别人争辩他心里所向往的东西。”

有时我们内心所渴求的东西，无法被人理解，但如果这就是你的心之所向呢？

“那么，”她说，“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情绪之书》蒂凡尼 · 瓦特

国庆假期刚过，十月的秋雨不停，江浙山间覆盖的树木依旧葱郁，但随风鼓动的山岚里已经藏了寒意。在距离横店十余公里外的天山村，我们见到了陈牧驰，他穿着亮色的毛衫，颇有神气地同众人打招呼。即便行程紧凑，前一天因为新戏进组的工作忙到深夜，他的脸上却也不见太多疲态。

陈牧驰瘦了，这是现场工作人员的第一感受。他的五官更深邃，本该贴合的服装也变得有些空荡，裤腰还需用夹子固定。随行的助理告诉我们，新剧开机在即，为了贴合仙侠剧的角色特点，陈牧驰一直在刻意减重，在长达半天的杂志拍摄过程里，他也只喝了一杯冰美式。

凭借电影《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后文统称为《封神》）中充满悲剧色彩的“殷郊”一角，短短三个月时间里，青年演员陈牧驰受到了出道以来的最大关注。在一场接一场的路演和不断升温的舆论中，他逐渐确信了观众对自己的喜爱，也感受到了大家对他的“演员”这一职业身份的认可。

六年前，凭着对演艺事业的热爱和憧憬，退伍后的陈牧驰只身来到北京闯荡。他的北漂故事几多曲折，期间有暗幽深谷、困顿坎坷，但几载蛰伏，在成为一名优质演员的道路上，他最终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今天，26岁的陈牧驰正被不断升起的名望包围，质疑和争议也接踵而来。在自己执意选择的演艺道路上，属于他的篇章才刚刚正式启幕，而前途漫漫，是成长，也是修行。

叠变

对陈牧驰来说，2023年是变化急剧发生的一年。年初，古装神话剧《星落凝成糖》热播，剧中，他饰演的沉渊族三殿下“嘲风”高大勇武，腹黑却又深情，加之表演细腻，与对手戏的演员们的碰撞多有火花，很快获得了观众的喜爱，也让“陈牧驰”这个名字一下跃入公众视野。

接着，《封神》7月上映，很快成为暑期档的大热电影。陈牧驰扮演的重要角色商太子“殷郊”，因其所具有的古希腊式的悲剧色彩和演员健硕阳刚的外形，同样成为观众热议的焦点。

毫无疑问的是，凭借两部优质作品，陈牧驰已经进入了青年演员的快速上升通道。蜂拥而至的媒体邀约、商务合作以及新的影视机会，打乱了这个年轻人原本的生活节奏，他被浪潮裹挟着加速前行。

变化也不断发生在陈牧驰的身上。才和他一同工作半年的宣传老师记得，初见时，“他很壮，就像一堵墙从我面前移动过来”，但因为新的仙侠剧拍摄和各类时尚合作，他现在的身形已经能用“薄”来形容。

瘦身成果很大程度上源自陈牧驰的自律与克制。他常在社交平台上分享美食照片，亲近的朋友也都知道他“爱吃”，尤其青睐一些小零食。电影《封神》路演时，休息室里常会摆放爆米花，他看到也嘴馋，但一经助理提醒，就會克制停下。

从一众新人中发掘陈牧驰的导演乌尔善也看到了他的改变。9月末录制真人秀《封神训练营》时，乌尔善和陈牧驰一起回看了当时电影训练营时期拍摄的珍贵素材，经常为一些片段笑得前仰后合。“他作为一个职业演员，越来越松弛。”聊起训练营的花絮和电影宣传中的趣事，乌尔善也忍俊不禁：“他有一种特别独特的幽默感，特别搞笑，原来我没有发现他这么搞笑。”

“松弛”是乌尔善从这个青年身上看到的最明显变化，与之相伴的，是陈牧驰在日常工作中变得越来越熟练。在《封神》拍摄后期与陈牧驰相识的经纪人，在几年相伴中能看到更多变化的细节。“他一开始是很懵懂的那种，对整个行业认知都不是那么全面。”经纪人回忆，但现在他眼中的陈牧驰变得更自信，“非常言之有物，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当然，经纪人还发现了陈牧驰身上更细微的变化。刚出道不久时，他的脾气“憨直、刚硬”，五年过去，他变得比之前要柔和。时光怀抱着名利场中的喧嚣，化成抚身而过的涓涓流水，褪去了这位北上逐梦的青年最初的生涩，也渐渐磨钝了他一些尖锐的棱角。

重构的平衡

江南的秋雨扰人，山间水色渐浓。身着红色大衣的陈牧驰撑起一把黑色长柄伞，站在高台上转身、踱步，两位摄像师一前一后举起机器捕捉他的情绪。地面湿滑，众人忙于调度，只有陈牧驰不断提醒摄像师注意安全：“你们往里往里，小心啊。”

陈牧驰很体贴他人，这也是与他相熟的合作伙伴都认同的特质。这次拍摄前两周，他受邀参加米兰时装周，四天的行程被排得满满当当，不是在看秀就是在进行媒体物料拍摄。因为行程紧张，签证办理受阻，与他随行的团队成员只有两位，面对高强度的工作，他没有任何不适，年纪最小的他反倒叮嘱年长的工作人员：“你们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我可以照顾自己。”

在米兰，陈牧驰确实把自己照顾得很不错，他基本不用倒时差，面对镜头时总是精力充沛。虽然几乎没有个人时间去了解这座古老的城市，但他还是趁机安慰了自己的味蕾，“吃到了一些美食，比如意大利面、披萨和甜甜的小饼干，还有好吃的中餐”。谈及美食，他的思维开始跳跃，甚至畅想在演员生涯之外，自己还能经营一些与美食相关的事业：“比如开一家餐厅，成为一个美食博主！”

“他既像是弟弟，又像是长辈。”一位大陈牧驰两岁的朋友这样评价他。这个还不到27岁的青年身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工作上没有做得完善时，团队成员会感到内疚自责，“陈老师就会安慰我说，没事没事，下次不要这样就好了”。但自己遭遇情绪低谷时，陈牧驰却不需旁人过多安慰，“他都是自行恢复，提供给他一个单独的安静空间，他可以自己消化”。

生活中，陈牧驰也很独立，习惯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不太需要工作人员的帮助，就想自己一个人去过自己的生活。”共事半年的宣传老师发现，不像一些年轻艺人依赖生活助理，陈牧驰自己就能把家里拾掇整洁，合作方送来的衣服很多，他也都叠得整整齐齐。“这是你叠的？”见惯了迷糊艺人的宣传老师不敢置信。“不然呢，都是我叠的。”陈牧驰的表情颇有些自豪。

工作之外，陈牧驰是个“宅男”，他不爱出门，更愿意安静地呆着，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但随着作品走红，他获得的公众关注越来越多，生活与工作的界限被逐渐瓦解，他正努力在两种状态间重构一个新的平衡——《封神》热映时，活跃在台前的陈牧驰是一个快乐活泼的“梗王”，但一路随行的宣传老师知道，在每场路演结束、等待和下一场观众见面前间歇的几分钟里，他会让自己进入一个安静的空间，“给自己充充电”。再次出现在观众面前时，他就又变回了活跃、搞笑的陈牧驰，“他有那种责任感，自己要把气氛活跃起来”。

船、灯塔和岸

在封神训练营中，除开每个人必备的骑马、格斗等训練，导演乌尔善给陈牧驰留了单独的课程——学习古琴。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属于21岁男孩的躁动被乐器平息，音乐的高雅意境也沉淀为一种“贵族”般的气质。

最终的电影里，太子“殷郊”为姜王后抚琴的片段被删去，但学习古琴，陈牧驰却一路坚持了下来。《封神》票房破25亿时，他在微博发布了一段弹奏古琴曲《普庵咒》的“福利”视频。为了拍好这段不足4分钟的视频，陈牧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练习，录制时拍满了两张相机内存卡。“他就一定要达到自己满意的程度。”宣传老师对他的执着印象深刻。

学习古琴、练字和健身，这些陈牧驰长久保持的习惯在经纪人看来都有些“枯燥”，“他能一直坚持，确实很牛”。“坚持”是经纪人眼中这个年轻演员身上“最好的品质”，他推断，这或许源自陈牧驰北上之前的经历。

“成为军人”是陈牧驰在高中时的梦想，如愿入伍后，他曾因任务前往喀喇昆仑高原拉练数月。两年部队生活磨砺了他的意志和精神，也锻造了他的坚毅和勇气，这些品质也帮助他走过了出道后的一段艰难岁月。“那一年每天都挺痛苦，外部压力非常大。我们那会儿很弱小的，也是咬牙坚持。”回忆那段时光，经纪人的语气还有些沉重，当时两人互相扶持，陈牧驰也会情绪低落，但从不曾被真正打败。

而当我们问起陈牧驰彼时种种，他的回答平静简洁，仿佛那些曲折不曾发生在自己身上：“每个人都会遇到低谷期，很正常，积极调整心态，找一些别的事情充实自己，修炼一些未来可能会帮助到自己的技能，低谷终会过去。”

军营生活在陈牧驰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对于曾经的军人身份，他也有着未褪色的深厚情节。在电视剧《功勋》中的《孙家栋的天路》单元，陈牧驰扮演战士“小罗”，他为捕猎黄羊摔伤的战友“小孟”偷拿包子的片段播出后感动了不少观众。虽然戏份少，但经纪人对陈牧驰准备这一角色时的认真和投入印象深刻。几年过去，他还清楚地记得，拍摄前夜，自己和陈牧驰在酒店旁的操场跑道上对台词，“他格外认真，希望把角色演好”。在酒泉的冬夜里，两人一边走一边对戏，“走了很久很久”，夜色浓郁，寒意入骨，但陈牧驰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未来还是希望可以挑战一下军人类型的角色。”经纪人能感受到陈牧驰内心的渴望，也看到了他的慎重和坚持：“他还是希望能多展示军人本身的一些东西，把宝贵的经验留到一个他真的觉得很合适的角色和项目上。”

六年前的秋天，初尝北漂滋味的陈牧驰写下了一条微博：“这样倔强，是因为这些年来，船是自己，灯塔是自己，岸也是自己。”现在，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身边人事变幻如流，但一些东西却从不曾改变，比如，在陈牧驰的世界里，他依旧是船，是岸，是那座指引自己前行的不灭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