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若涛
板栗树与猫有什么关系?其实没啥关系,不过是同一时空中各有各的故事。且听我慢慢道来。
小区有几棵板栗树,在小区里植板栗树很少见,就好像当年种树的人怀着私心,在马褂木、桂花树中间加塞种了这几棵树,环境局促,长得慢。不过这树四季皆有变化,做小朋友或老年人观察的对象倒是挺好。
冬天,它树叶脱尽,枝杈枯寒,下雪后驮着一枝条的白雪。春天抽芽长叶,十来天,叶片就镶嵌着布满天空。它浑朴的阔卵圆形叶,笔直的中脉,彼此平行的侧脉,斜着伸向叶尖。这规整的结构,青葱的叶色,让它独具美感。
在我举着手机对着树叶拍照时,小韩从身边经过,冲我笑笑:“我来看看猫。”板栗树后面,楼房下的小叶黄杨绿篱边上有个铁笼子,里面空空的。小韩把带来的猫粮放进笼子里,还往一次性的纸碗里倒了些矿泉水。
“没有收获?”我问。“没有。”小韩用这个大号的捕鼠笼来逮猫。她只抓母猫,抓到了,就把它们带到动物医院,出钱让医生给母猫做绝育手术,等伤口长好了,再把它们带回来放了。近几年,她已经送七八只母猫做了绝育手术。
“我们这么一个不大的小区,再不控制,猫的数量就太多了。”她经常和小区里的邻居这样说。大家也认同她的做法,尤其是自掏腰包做这件事。
板栗树的叶色慢慢变深,枝上伸出穗状的雄花花序。今年的花开得特别茂盛,靠近就有股浓烈呛人的咸腥味。雌花稍后开放,数量少,毛刺刺的小球,树上有苍蝇和蜜蜂飞舞。
板栗花风媒、虫媒均可授粉。5 月底到中山植物园,正值板栗开花。有几株高大伟岸的树,满树黄绿的“毛毛虫”雄花,只能屏住呼吸拍照,这股“生命的气息”太凶猛,几乎要把人放倒。板栗结果是个缓慢的过程,一直到9 月中下旬,果实才成熟。板栗的果仁成熟后很容易发霉坏掉,尤其在南方潮湿的环境中。
四十年前,我曾在北京密云工作,密云山区盛产板栗。有一年,我们在雾灵山徒步,晚上在篝火旁聊天讲故事,篝火映红了一张张年轻的脸……
当地的同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年板栗丰收,山上的板栗无人采收,任凭它们烂在地里。有个寺庙的和尚把栗子收了蒸熟,做成栗子砖储存。来年饥荒,这些栗子砖接济了一方百姓。有人说现在深山里的小庙,还有栗子砖。大家笑着说,哪天也进山去啃啃传说中的栗子砖。
有一天,两个毛贼进了小区,他们开着电动助力车和下班回来同样开着助力车的小韩擦肩而过。小韩瞥到那辆车上的编织袋,就觉得有问题。然后掉转头追那辆车,她一边追,一边喊,让门卫拦住前面的车,大门开着,那辆车冲出大门就不见了。
小韩说她发现好多只猫不见了。她问我最近有没有见过老虎、大白和小金。老虎是一只漂亮的大狸猫,深褐色的毛上有金黄的斑。一说老虎,大家都知道说的是它。
不久,我就看见老虎了,它正和一只年幼的边境牧羊犬对峙,一声低吼,竟然把那个体积比它大四五倍的狗吓退了。老虎步履优雅地穿过小路、草地,隐匿于一片灌木丛。小区里的猫确实少了,我很久没见过大白和小金了,就连小韩,也很久不见了。其实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叫她小韩只是为了叙述方便。
过了小暑,连续几天的高温,板栗树的叶子都焦干翻卷,只有树上的果球,在满是尖刺的果皮的保护下,缓慢而艰难地生长着,正如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写的那样:它的抵临,不会令人惊愕/它的消弭,也一样不会/但会留下一种丰裕的匮乏/无以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