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ake阿凌
我已经焦虑得什么都做不下去了。历史思维导图画了几笔,便搁在桌子上;脏衣服泡在盆里很久,那层浅浅的水也快干涸了;半跪在床上努力叠了10 分钟被子,还是折不出宿管阿姨想要的棱角……暴躁的怒意升腾起来,维系情绪平衡的弦仿佛绷断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扑进被子里哭成一团。
舍友艰难地把我拽起来,塞给我一支笔:“不开心,就写吧!”
挣扎着写了几行字,反复多次,直到形成下面这些文字……
新高考Ⅰ 卷, 数学考场,交卷前三分钟,焦虑了一整场考试的我忽然发现,之前百思不解的一道概率统计大题有了思路。然而,越急心越慌,铃声无情响起,我终究没能写完。
卷子被收走的那一刻,我的心狂跳着, 身体止不住发颤。我试图安慰自己:只是一道题而已,没关系的,别受影响,准备好接下来的考试。可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还是出卖了我——懊恼、沮丧、害怕、绝望,让我像冻住般不知所措。
高考的最终结果可想而知。复读?那就复读吧。
复读入学的第一晚,我久久难以入眠。宿舍的床板太硬,硌得我辗转反侧,又因为在上铺,动作一大会嘎吱作响,所以我只能以极慢的速度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我困倦至极,可每当昏昏欲睡之时,又会猛地惊醒……折腾了大半夜,才终于在天亮前睡去。
万万没想到,这难熬的一夜,成了整个焦虑之旅的开始。
几天后,我的闹钟没电了。作为全宿舍唯一一个带闹钟的人,我担心大家集体迟到,于是频繁地睡去和醒来,焦虑情绪抵达顶点。凌晨5 时,我彻底睡不着了,看着晨曦缓慢地透过窗帘,听着鼾声、磨牙声和含糊的梦话此起彼伏,疲惫与烦闷纠缠在一起,仿佛慢性毒药在我的身体里不断弥散,我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地抽泣起来。
除了失眠,更让我头疼的是宿舍内务。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件事,我却像高考填志愿一般翻来覆去地检查个不停,生怕弄错一点。我们的床上用品是学校统一发的。
8 月末的天气,盖一条又厚又笨重的被子,還得每天叠得有棱有角, 我苦不堪言,便让妈妈给我换了一条薄被。但宿管阿姨严厉地批评了我,并要求哪怕不盖也要摆得端端正正。
不合理的制度,加上睡不好的焦虑,让我变得愤愤不平。我不明白,纠结一床被子的摆放,究竟对分数和成长有什么好处?于是,仗着这股怒火,我找阿姨理论,却被阿姨一句话怼了回来:“上级的命令,我有什么办法?”我无言以对,只能把怒火吞进肚子、憋入梦里。
梦里,我成了整栋楼的掌管者,趾高气扬地在走廊里巡视,朝每个宿舍指指点点,可突然,一条又厚又重的被子朝我兜头扑来, 将我紧紧裹住、绞缠……我仿佛听到尖利的狞笑,吓得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辗转反侧之间将被子缠到了身上。一看手表,凌晨4 点37 分,我又睡不着了。
我们每周都有两小时的自由活动课,这次我们都在洗漱。舍友困困说:“好奇怪啊,每天晚上都睡得特别累,总担心被子掉下去。”这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我发现,原来每个人都在莫名焦虑着什么。珂珂是怕从上铺掉下去,酷酷是咳嗽两声就担心生病,KeyKey 忧虑复读成绩还没有第一次好……但其实,被子和人都有护栏挡着,咳嗽两声也不一定是感冒发烧的前兆——都是没必要担心,或担心了也毫无助益的事。
也许,这就叫内耗吧。找到问题所在后,笼罩全身的那层焦虑之雾逐渐凝成一个点,这样就有的放矢了。
那天,我们集体走进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头发长长、笑容温暖的心理老师听完我们的倾诉,很认真地建议道:“可以花点时间把自己所有的困惑和担心写下来,让它们可视化,然后互相讨论一下彼此担心的事是否真的会发生。”听上去是个好办法!我们彼此对视,暗暗点头。
那天之后,我们采取了手卡指导、两两互相提醒的方法来打扫内务;我在床单下垫了一层软垫,睡眠渐渐有了起色。一切都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
现在想来,那段濒于崩溃的时光,虽然小烦恼接连不断,但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就像心理老师说的那样:“不要站在矛盾的两端,要站在矛盾之上。”走出抱怨者的泥潭,以解决者的姿态面对生活,一切困难的解决方法都会变得有迹可循。
如何送走你,我的焦虑?我的方法是写下来,直面它,解决它。也许你有更好的方法,愿所有人都能成功“去焦”,然后潇洒地说一句:“拜拜,我的焦虑!”
(杨子江摘自《哲思2.0》2023 年第1 期,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