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
8 月22 日,黄鹤楼雄踞江城武汉千年,见证城市历史变迁(蒙晓东/ 摄)
2023年国庆假期,武汉成为热门旅游目的地。除传统的黄鹤楼、东湖等景点外,“十一”期间,江夏灵山生态文化旅游区也是热闹非凡。
2019年,江夏区开始修复灵山,灵山矿区作为武汉市首例复垦利用的废弃矿山治理项目,先行试点开工建设。通过生态修复和综合治理,推动实现生态植被覆盖率达到80%以上。如今,灵山一期矿花乐园已种植乔木4200株,灌木球3700株,地被植物近5万平方米。“灰天泥地”变身“蓝天绿地”。
这是武汉长达十年山体修复工作的成果之一。
据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发布的《武汉破损山体生态修复白皮书》显示,从2013年至2019年底,武汉投入10亿元,共还绿75座破损山体,全域可视范围内的破损山体基本完成生态修复。2021年,第二轮修复工作开启。许多破损山体变身为郊野公园、运动公园、自然生态旅游景区,其不仅成为城市的生态屏障,也实现了生态、经济和社会效益的有機统一。
武汉市第一阶段山体修复工作结束,75 座( 处)破损山体“伤愈”归来,累计修复面积达1.3 万亩,相当于修复了25座龟山风景区。
地处江汉平原东部,“百湖之市”武汉亦是“百山之市”,全市共有大小山体466座,占市域面积的9.04%,是名副其实的山水相依之城。
武汉市山体矿产资源富集,蕴含丰富的熔剂石灰石、白云岩、石英砂岩等矿产资源。20世纪80年代,400多家采矿企业先后进驻武汉开山采矿、采石取土,因过度开发,武汉市所辖山体有20%遭到不同程度破损,引发污染、水土流失、地质灾害等诸多问题。
江夏区物控集团矿苑公司经理张纯洁回忆:“第一次踏上灵山的时候,这座山体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裸露的废弃矿石,路边的树上全是灰,山体上看不到任何花草,风一吹就尘土飞扬。”
2013年,在“两型”社会(“资源节约型社会、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的大背景下,借助创建“国家森林城市”契机,武汉开启破损山体修复工作。
在2012 年以前,武汉市已开始对破损山体,特别是景区内的山体进行修复,但仅限于局部小修小补,理念还停留在恢复植被、种草种树的“山体复绿”初级阶段。而真正摸索出一套涉及政策、技术、资金、人员等全方位的山体生态修复“武汉模式”,并进行全域集中攻坚,是在2013 年至2019年。
2013 年,《武汉市破损山体生态修复实施方案(2013-2015年)》编制出台,武汉确定54 座山体生态修复的目标,制定每修复1 亩奖励1 万元的“以奖代补”政策,成立由市领导任组长,市直相关部门负责人和各区政府领导为成员的全市破损山体生态修复工作领导小组。
“这些做法,使武汉的破损山体生态修复工作,从一开始就在有规划、有组织、有目标、有任务、有责任、有奖惩、有分工的轨道上运行。”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生态保护修复处副处长陈双田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经过第一轮摸底,工作专班在武汉“三线”(公路、铁路、水路沿线)和“三区”(开发区、风景区、居民区)范围内统计出破损山体达54座(处),面积约1.3万亩。
修复工作开启后,首先是关停采石场。2006年以前,武汉大大小小的采矿企业有300多家。2013年启动破损山体生态修复时,缩减至30家;2015年,地面上开采的采石矿全部关停。
武汉市域内破损山体的山形、破损位置、破损程度各不相同,不可能采用一个固定模式来进行修复。武汉市林学会理事长陈敏介绍:“我们决定采取‘一山一策,一处一景的修复策略,对每座山体制定个性化的生态修复方案。”
“我们根据地质构造、坡度不同,采用了梯步降坡、立面遮挡、客土喷播和缓坡造林4种类型修复技术。针对老采石采矿基地,用建筑垃圾、废弃渣土等对矿坑进行回填。修复过程中为了防止缓坡带来二次地质灾害,我们还会建立挡土墙,做好给排水工程等完善的绿化工作。”陈敏说。
其中,客土喷播技术创新性地在坡面打入钢筋、挂上植生毯或植生袋,用金属网固定后,再将混合有乔、灌、草等植物种子,以及水分、凝固剂、粘合剂的黏性土壤搅拌成泥浆状,通过喷头喷播到坡面,让植物依次生长出来,绿化整个坡面。
黄龙山修复,选择的是城市建设弃土来回填矿坑。黄龙山生态修复项目的施工负责人、武汉光谷建设投资有限公司工程二部部长李杨介绍,建筑弃土有严格的选用标准和处理办法。首先,土方的来源和质量,必须严格挑选和管控,绝不允许有生活垃圾;其次,在填埋建设弃土时,会将难以分解的水泥板块、建材放在底部,再在其表面覆盖渣土。此外,还要在表面再覆盖一层种植土,最后经过自然沉降,待山体稳定后,才能种植花草树木。
黄龙山山体生态修复,总共回填了城市建设弃土共计123 万立方米。如果用载重 17立方米的大卡车来计算,总计运送了7万车弃土。
用城市建设弃土回填修复山体,不仅变废为宝,有效消纳了城市建设“垃圾”,还节省了大量修山成本。李杨算了一笔账,如果没有这些建筑弃土,另外花钱购买土方,去除运输费,每立方米至少需要 20元。另外,城市建设弃土也需要按每车50—100 元的价格,花钱倾倒到指定地点。而用弃土回填破损山体的矿坑,处理费用只有原来的 1/10。处理城市建设弃土和购买回填客土的费用相加,修复黄龙山省了2600多万元。
2019年底,黄陂区伏马山修复完成,标志着武汉市第一阶段山体修复工作结束,75座(处)破损山体“伤愈”归来,累计修复面积达1.3万亩,相当于修复了25座龟山风景区。
5月9日,俯瞰江夏灵山生态文化旅游区(李子云/ 摄)
2021年,武汉开启第二轮山体修复工作,不再局限于“三线三区”范围。
修复技术也进一步提升。例如,为稳固修复顶冠峰山体,建设方“内外兼修”,山体内部被“植入”500多根抗滑桩和阻滑键,外部则逐级修筑挡土墙,内外还分别修建了纵横交错的盲沟和明渠,用来导水、排水。
武汉光谷交通建设有限公司顶冠峰项目负责人万文杰向《瞭望东方周刊》介绍:“顶冠峰还采用智慧化手段检测排水系统。在监控边坡上插上带太阳能装置的定位器,通过卫星定位,对沉降位移的卫星数据进行分析观测,分析山体受雨水影响大小。”
顶冠峰生态修复总面积41万平方米,在2023年6月完工。該项目景观设计师、武汉市花木有限公司高级工程师冷静介绍,修复后的顶冠峰,成为一座融生态休闲、户外体验、儿童游乐、科普教育等功能于一体的郊野公园。
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副局长柯艳山表示,在新一轮山体修复工作中,武汉市提出了三种改造方式:生态保育型、郊野游赏型和山体公园型。
“城中心的山体修复要符合生态惠民原则,可以让老百姓走进去,与城市绿化、绿道相融合。东湖高新区的黄龙山、二妃山,修复后做成了城市公园,跟周边的城市绿化植物植被协调搭配,形成景观的相对一致性。修复后形成的绿道,方便市民亲近游憩,也要做到与居民生活休闲的步道相互联通。”柯艳山举例说。
经过精心养护,修复后的山体上绿林、草地、花海自然生长,蜂蝶、虫鱼、鸟兽栖息繁衍,极大丰富了武汉的生物多样性,让人与自然更加和谐。
“江夏区的八分山修复好后,以前没见过的候鸟也飞来了,还有国家一级保护鸟类把这里当作一个迁徙中转站。”陈敏说。
“ 武汉的山体生态修复,对全省乃至全国同类城市,都具有重要的示范价值和借鉴意义。”
龙霓山山脚矿坑填平后,建起一座射箭馆,武汉军运会在此举办了射箭比赛;兴建的工业园有8家企业入驻,年产值5亿元,吸纳了当地近百人就业。沙帽山、伏牛山、老鼠尾等10余座山体,为今后改建山体公园或开发森林旅游打下了基础……
修复后的山体,不仅带动了周边就业,也探索出治理企业“造血”、发展生态旅游和乡村振兴的“武汉模式”。
灵山矿区在修复过程中拓宽投资渠道,运用市场化方式,通过第三方(国有企业)投资复垦利用,多渠道筹措资金,既减轻了财政资金压力,又控制了风险。
灵山矿区完成生态修复后,按照国家级生态修复示范区和4A级旅游景区的标准规划、建设和营运,探索“绿色矿山+文化旅游”的发展路径,逐步打造生态修复示范区、现代农业观光区、武汉南最美的旅游目的地和矿山科普、农业科普、乡村振兴示范基地,为培育企业“造血”功能提供了保障。
如今,灵山矿区景区的基础设施、旅游线路、健身步道均修建完毕,形成了春、夏、秋、冬四季多彩交叠的特色生态山水景观。
在灵山文化生态旅游区,邻近的纸坊街、乌龙泉街村民是参与景区建设和园林景观维护的主干力量;在景区旁,村民们还建起了便民停车场、农产特卖店、餐饮美食馆、乡村民宿等配套服务,“矿山修复+文旅赋能+和美乡村”的可持续发展道路逐渐形成。
据张纯洁介绍,自开园以来,灵山接待游客量已达到12.8万人次,村民也纷纷返乡创业。
“武汉山体生态修复坚持修复与保护并重,投入和收益兼顾,推动实现生态效益和经济社会效益相统一,是武汉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推进长江大保护的很好做法。”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党组书记、局长吴俊勤说。
除了传统景点,通过生态修复,武汉近些年还营造出新的旅游打卡点,木兰生态旅游区就是其中一个。黄陂区打造全域旅游,依托山体资源重点打造木兰天池、木兰云雾、木兰草原等“木兰八景”景区,通过山体修复提升景区整体品质,探索实现生态产业、生态产品的融合,增加生态经济价值。
从早期“木兰八景”到如今全域处处皆景,黄陂23个景区共创“木兰游”品牌,稳坐全国A级旅游景区数量第一县,年接待游客超2000万人次,旅游综合收入近150亿元。以民宿较为集中的木兰乡为例,全乡拥有民宿168家,带动周边2000余名村民就近就业,综合收入近7000万元。
“武汉的山体生态修复,对全省乃至全国同类城市,都具有重要的示范价值和借鉴意义。”湖北省林业勘察设计院核查验收专家陈文志如此评价武汉市山体生态修复。
2022年1月11日,东湖新技术开发区黄龙山(何小白/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