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维维
朋友在电话里问,岭南的夏天,应是绿肥红瘦了吧?其实不是的。夏天的好颜色,不在锦簇的花团,而在高处。
荔枝的鲜红,莲雾的粉红,木瓜的黄绿,龙眼的灰褐色,番石榴的青綠,三华李的紫红……它们正依次穿过绿叶,在高空中涂抹着渐变的色彩。这色彩,泛着光泽,浮动在高处,像一幅幅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在杰出的大自然艺术家面前,同是艺术家的东坡先生是自知自觉的,从而生敬畏之心,写下千古名句: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好一句次第新!南方,夏天的色彩正是从枇杷黄开始,从节气小满开始。每个节令,每个月,都会对应一种水果,依次而长,爬满山坡。风一吹,摇晃着形状各异、色彩各异的果儿们,仿若铜铃铛,诵读着叮叮当当的歌谣,可爱极了。它们满口甜爽,化解“春燥”“夏火”。
而菠罗蜜,乍见之下,不仅手不敢触碰,更不敢从树下走;怕重达几十斤的果实,万一坠落,砸到我。可果农却告诉我,果儿们是长有“果眼”的,不会砸到人的。
真是神奇得很。第一次听到“果眼”这个词。可“果眼”长在哪里呢?我是没找到。不过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从果树下走,从未被砸过。才知,果子们非常珍惜自己的果实,从不会随便坠落的,除非遇到大风大雨天。它们不会像花儿那样,喊着叫着要人来瞧;只会一心一意生长,把所有的力量和美貌,都集中在孕育果衣果肉的喜悦中。
此刻,只要你肯抬头望向枝头,望向高处,就会震惊,原来每个果实,每个果园,它们在生长过程中都是由青绿到黄绿,再到紫红……不变的始终是飘荡在高处的好颜色。而每一种好颜色,都经过阳光雨露、日月星辰的洗礼,都经过春天的花香凝聚成果实的甜美。
人人都夸它们好颜色,它们如怀孕的妇人,安静满足,低垂着头,向支撑它们累累果实的根致敬。这样的美丽,怎不让人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