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哩哔哩网站互动视频存在的问题及应对策略

○赵珺 成乔明

互动视频（Interactive Video，简称“IV”）是近年来兴起的一种新型视频形式。Bilibili 网站（即“哔哩哔哩”网站，以下简称B站）是国内知名的弹幕视频分享网站，依托优秀的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即用户原创内容）社区氛围进行多领域的商业化发展。在B 站的UGC内容中，PUGV（Professional User Generated Video，专业的用户自制视频）是其内容生态圈的核心。自2019 年起，我国的各大视频平台开始尝试制作互动视频作品，而与其他视频网站不同的是，B站开发并推广了用户自己制作并发布互动视频的功能，开辟了一条互动视频独特的发展之路。如今，B站的互动视频究竟发展得如何，给行业提供了怎样的启发，这些问题需要我们给出回答。

一、Bilibili互动视频的概念

B站的互动视频作为一种交互式网络视频，其观看者可以随着视频进行，通过视频播放器提供的交互方式选择视频在不同部分设置的节点，引导视频走向不同的结局[1]。互动视频对传统视频的播放模式进行了革新，具有多分支、非线性的特点。并且互动视频是一个观看者可以参与到作品当中的形式[2]，视频通过观看者的互动操作才能够完整播放，观看互动视频的用户既是观看者，也是视频的情节设计者[3]。

B 站的互动视频功能为想要创作多支线剧情故事的创作者提供了良好的平台。这样的平台不仅能够提高创作者的创作意愿，吸引更多互动视频创作者的加入，丰富站内视频创作的形式和网站的创作氛围，也能够通过互动视频所具有的互动性和游戏性等特征来吸引网络用户、提高用户的活跃度。

二、Bilibili互动视频当下存在的问题

B 站的互动视频经过几年的发展已趋向成熟，在B站“入站必刷”栏目的85 个视频中，互动视频也占据一席之地。但当褪去新鲜感的光环后，在B站的“热门视频榜”中却难觅互动视频的踪迹。通过对相关数据的整理和分析，我们发现此现象的产生存在一定的必然性，也就是说B站互动视频的创作、管理和营运存在一些问题。

（一）测试占卜类视频过多，低质量创作涌入

我们在2023 年4 月19 日通过B 站的视频搜索功能搜索“互动视频”，以“播放最高”为搜索条件，并人为剔除非互动视频，在搜索结果内筛选出100个互动视频作品并进行分析。我们将搜索到的互动视频作品进行了分类整理，结果为测试占卜类53 个、互动游戏类25 个、知识问答类20 个、知识教学类2 个，测试占卜类的互动视频数量竟超过一半以上。

我们同时筛选了近90 日内发布的播放量前100 的互动视频进行分析，结果为测试占卜类46个、互动游戏类20个、知识问答类15个、其他类别19个。其中测试占卜类视频的数量仍是最多的。过多的测试占卜类视频容易使用户将互动视频与测试占卜画上等号，同时也容易造成创作者的“跟风”，不利于促进创作主题的多样化。

并且，我们关注到近期产生了大量并非互动视频却打着互动视频标签的视频，这类视频虽然使用了互动视频功能进行投稿，但只是在互动环节的选项内填充了无意义的视频内容。近90天以来发布的播放量最高的100个互动视频中被分类为“其他类别”的19个视频就是此类，将搜索范围缩小至近30天播放量最高的100个互动视频，其中也有20多个这样的视频。优质的互动视频被低质量互动视频挤占了推广和曝光的空间与流量，这种现象会对互动视频的创作生态产生严重影响。

（二）重形式轻内容，创作水平参差不齐

目前B站虽然已积累了大量的互动视频作品，但是其中许多剧情类创作内容产生了“重形式轻内容”的问题，其部分互动选项流于形式（重诱导），部分选项与后期剧情毫无关联（轻内容），这些内容只是为互动而互动的形式。例如，在目前有340万播放量的互动视频《你能攻略女主选出正确结局吗？【万字互动视频】》中共有四个选项，而其中前两次选择无论选哪个选项都不会影响后续的剧情。这种“无效”选项必然会削弱用户的信任、消磨用户的耐心，让互动变得食之无味。

同时，大部分互动视频在制作上都显得较为粗糙，视频制作和剧情互动皆出众的互动视频少之又少。许多互动视频采用AI 配音和纯文字字幕的形式制作，此现象在测试占卜类的视频中尤为明显，例如拥有243.5 万粉丝的测试占卜类互动视频UP 主“趣测酱”，其大部分视频就是采用AI 配音和纯文字字幕的形式，容易使用户感到单调，难以产生在线真人交流的代入感。根据冷佩遥的调查表明，仅有24%的用户表示愿意观看纯文字字幕的互动视频，且仅有33%的用户表示愿意观看AI配音的互动视频[4]。互动视频制作粗糙的现状显示了互动视频创作领域的急功近利性。

（三）互动视频整体受用户关注度下降

B 站的“每周必看”栏目是站方每周筛选整理并推荐的在该周热度较高的视频合集，于每周五晚18 点更新，截至2023 年4 月19 日已更新了212期。我们浏览了从2019年7月8 日B 站开启互动视频功能后到最新一期的“每周必看”，并对出现互动视频的期数进行了记录，在浏览的共196 期“每周必看”中仅有11 期出现了互动视频，集中在2019 年10 月到2020 年3 月、2021 年1 月到2022年3月这两个时间段内，且在2022年3月后再也没有互动视频出现在“每周必看”里了。

并且，我们统计了前文中提到的所筛选的播放量前100的互动视频的发布时间，其中发布于2019年的视频有31个，发布于2020年的视频有47个，发布于2021年、2022 年的视频分别为17 个、5 个。这些播放量靠前的视频大部分发布于2019 年到2021 年，而这期间产生的高热度互动视频也并不多。综合来看，互动视频在B 站所受的关注度有所下降。

三、Bilibili互动视频产生问题的原因分析

要解决上述问题，推动网站健康发展，就必须找到症结所在。本文通过数据分析、逻辑推导、对比论证，认为造成B站互动视频出现问题的原因主要有如下三个。

（一）平台对互动视频的内容管理粗放

我们在研究了B 站目前播放量前100 的互动视频的类型后，又对所筛选的100个互动视频作品的数据进行了分析，得出的结果如表1。由于知识教学类视频样本较少，暂不对其进行分析。

表1 B站播放量前100互动视频播放数据分析

根据表中的数据，测试占卜类互动视频在点赞、转发和评论的数据方面占据较大的优势，互动游戏类则在弹幕、投币和收藏三个方面比例更高，知识问答类的视频各方面数据均不如以上两类视频。根据2019年4月B站后台源码不慎泄露所传出的数据显示，B站视频的评分公式是：硬币×0.4+收藏×0.3+弹幕×0.4+评论×0.4+播放×0.25+点赞×0.4+分享×0.6，业界普遍认为这个公式具有较高的可信度，这也成为B 站UP 主们在分析视频推荐权重时的重要参考。根据这个公式，测试占卜类视频能够得到更高的推荐权重，特别是由于测试占卜类视频在内容上更容易吸引用户将视频进行分享，而分享的权重又是最高的，所以测试占卜类视频就得到了平台更多的推荐。当然，平台的推荐无疑成为视频创作者们创作的风向标。而在弹幕、投币和收藏三个含金量也相当高的用户反馈数据方面表现出色的互动游戏类视频，需要严密的构思、动人的设计才能博得用户的青睐，相较于测试占卜类互动视频就形成了“吃力不讨好”的局面，但平台并没有对这种隐性成本作出调整或补偿措施，造成了创作上的失衡现象[5]。

在B站的“创作中心”中，有投稿视频内容规范方面的“Bilibili 创作公约”，该“公约”虽有违规内容、社区规范、投稿规范和创作生态四个方面的规范性条款，但其中并没有关于互动视频的内容界定，导致非互动视频打着互动视频标签现象的泛滥，这种泛滥貌似对互动视频板块不会形成直接的伤害，但会严重削弱用户对网站的信任。如果只是使用了互动视频投稿功能就可以将视频打上互动视频的标签，那么互动视频功能陷入“劣币驱逐良币”的处境就是必然的结果。

（二）互动视频制作模式与功能的自身缺陷

制作并发布一个普通视频已经耗费创作者大量的时间精力，而互动视频由不同的制作分支组成，每增加一个选择节点需要制作的视频时长便成倍增加。且互动视频不仅涉及多个分支剧情，同时需要考虑与剧情适配的互动操作[6]。对于创作能力和制作经验都不充足的普通内容创作者来说，打磨剧本和平衡互动环节会极大增加创作者的负担，但互动环节的精确化处理即使对专业的创作者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例如作为互动视频先行者的知名电视剧《黑镜》系列中单集的《黑镜：潘达斯奈基》的编剧查理·布洛克（Charlie Brooker），就在采访中提到“为该片写剧本让他觉得比再写六集《黑镜》都累”。这就是目前B站互动视频面临的最大的挑战，或者说是互动视频存在天然的悖论：制作要专业，却又需要吸引更多的创作者加入。

B 站互动视频的投稿和播放功能也存在一定的缺陷。首先，目前B 站互动视频仅支持网页端而不支持手机APP 进行投稿，且不能与B 站开发的“必剪”“Bilibili云剪辑”等应用进行联动，这显然限制了创作者的投稿条件，从而减少了互动视频平台优中选优的基数。其次，目前互动视频的选择阶段仅能在视频分支播放的最后一帧出现，选项出现的封面视频画面是静止的状态，这常常会破坏观看者的沉浸感，同时一定程度上束缚了创作者的创作方式。

（三）平台对互动视频的推广与营销投入不足

虽然B 站的互动视频功能是一项十分有意义的功能，在站方的推广下也诞生了一批优秀的作品，但自B站在2019年年底举办“互动之星激励计划”之后，B站就再也没有举办过针对互动视频的大型活动了。

在B站的视频流中，互动视频没有设置标识将其与其他普通视频区别开来。同时，B 站的互动视频一直没有设立独立的视频专区。如果一位B站的用户想要找到互动视频，只能通过搜索框搜索“互动视频”，或点击某一互动视频下方的“互动视频”标签。如果一位创作者制作了以原创剧情为卖点的互动视频游戏，只能投稿到B站游戏区的单机游戏分区里，与更多制作单机游戏实况、攻略与解说的创作者相竞争，难以得到推广的机会。即使是数据表现较好的测试占卜类互动视频，也需要投稿到B站目前规模最大的分区——生活区。而B站视频的收益又与视频的点击量直接相关，这种现状极大地打击了互动视频创作者的创作热情。

四、Bilibili互动视频问题的应对策略

针对造成问题的原因分析，我们从艺科融合和设计管理的视角出发，从内容审查、平台优化、营销模式三个方面给出了相应的策略，为网站方、业界、学术界和文化管理部门提供一些思考。

（一）提高优质内容曝光率，规范互动视频内容界定与审核

B站作为承载互动视频内容的平台，应当加强对互动视频的内容管理。而视频的推荐机制作为影响视频曝光率及各方面数据的重要机制，更会影响到视频创作者的内容创作导向，因此平台需要将视频推荐机制的数据权重进行更多方面的均衡和调整，或引入更加多元化的视频推荐机制，让优质的内容创作能较方便地浮出水面。

对互动视频内容管理的另一个重要环节就是要加强对互动视频内容的审核，而要加强审核就需要具体的关于互动视频内容的规定，例如互动节点前后的视频分支内容需要有一定的连贯性，或需要设置至少几个具有实际内容的选择节点等，防止互动视频功能被违规搬运或重复投稿垃圾内容的用户滥用，维护互动视频创作的良好社区氛围。另外，还可以增加后台AI 数据分析系统，为互动视频内容节点选择、内容情节转化、内容价值取向设定相应的参数指标体系，通过AI 分析功能做出第一步或初步的视频筛选，这既可以筛除大量不达标视频，又保证了审核准确性和工作效率。当然，AI 数据分析中的参数指标体系设定是内容与科技融合（艺科融合、文工融合）的重要基石。

（二）优化互动视频功能，持续搭建优质内容创作平台

B站的互动视频功能仍有持续优化的空间。目前互动视频的选择节点仅能在视频分支播放的最后一帧出现，若将其优化成可以在视频分支的播放过程中出现，就能使互动视频的沉浸感和体验感得到进一步加强，也能进一步拓宽互动视频创作者的创作路径以及增强用户的观看体验，并且目前互动视频仅支持网页端投稿创作并仅支持在上传了完整的视频分支后才能在网页中编辑剧情树。如果B 站能够开发视频编辑APP，让创作者能够在视频的创作过程中进行剧情树的编辑并及时对视频效果进行预览和修改，必将极大优化互动视频创作者的创作体验。

目前B站在创作中心上线了“必合协作”功能板块，提供了付费创作定制服务、多人协作视频创作和视频素材查找等功能，为UP主的创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目前平台对于该功能的推广缺乏系统性和持久性，例如在付费创作定制板块中仅提供了剪辑、加字幕等视频制作的基础性功能，创意策划、音频服务和图像设计等方面的服务也仅限于基础的应用，仍缺乏对艺术消费中“多维体验”[7]的理解和运用。视频内容的创作和消费将以创作者和消费者的全感官体验即多维体验的满足为最高层次，这也是网络视频发展的必然趋势。互动视频作为文化艺术的一种形式，应当从创作阶段就立足于多维体验的开发，力求视频内容艺术价值的完整性和统一性。

（三）加大营销力度，建立互动视频独立分区

除了给予创作者足够宽广的创作空间和创作自由度，对创作产生的优质内容进行利益的奖励也是吸引更多优秀作品、聚拢更多优秀创作者的重要手段。B 站在2016年开启了可以让用户给喜欢的UP主打赏的“充电计划”后，持续开启了各项计划鼓励UP 主进行创作，不断丰富UP 主的作品变现方式。而其中多样化创作活动中的奖金则是UP主将视频创作成果进行变现的重要环节。有针对性的创作活动不仅能激励UP主进行创作，适度的从中获利还能引导优质内容的生产，激发创作者的创作积极性，更能丰富B 站的创作氛围，提升B 站互动视频的内容质量和整体水平。

除了举办创作活动外，建立互动视频专属分区也是提高互动视频热度的重要举措。建立专属分区可以使互动视频拥有独立的分区热度排行榜，使互动视频不需要继续在其他大型分区中争抢热度。专属分区不但说明B站对互动视频的重视，还能引导数字玩家、数字创作者的兴趣点和创作方向，也毫无疑问提升了互动视频整体的曝光率。还可以通过二级分区将互动视频的不同类型进行区分，使爱好互动视频的用户能够更方便地找到自己喜欢的视频。互动视频是元宇宙（Metaverse）建立的技术土壤和人文基础：就是追求现实和数字世界的互映、人机对世界的共建、虚实世界的无缝对接和交替。单向式的视频传播和观赏已然不合时宜，互动视频将成为未来网络视频的主体。

五、结语

哔哩哔哩的董事长兼CEO陈睿在哔哩哔哩11周年演讲中提出了要为创作者搭建一个舞台，让优秀的创作者能够在这个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才华。虽然目前B站的互动视频还存在许多问题，但B站仍通过这个功能挖掘出了许多优秀的创作者。即使目前互动视频功能的热度有所下降，它也不可能沉寂或消亡，因为在未来的网络世界，互动视频一定会成为一面旗帜，人机交互是元宇宙的技术海平面，互动视频在其中必将起到重要作用。

我们认为，目前来看互动视频还难以成为B站上普通用户进行观看和娱乐的首选形式，但它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小众的视频创作形式源源不断创造出更多优秀的文化和艺术内容。互动视频在人人都有麦克风的时代将会成为有思想、有技术、有梦想的人融入互联网世界、数字世界重要的渠道和方式。目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呵护好、管理好互动视频的创作氛围、运营平台、兴起机制，在不断试错中探索出互动视频最优的发展模式，找到互动视频最佳的发展之路。

注释：

[1]曾明瑞.后现代语境下的互动视频特性[J].新闻爱好者，2011（20）：22-23.

[2]葛皓珺.互动视频的初步尝试及未来前景探究——以哔哩哔哩弹幕网为例[J].新媒体研究，2019（15）：59-60.

[3]倪泰乐，陈应双，吴金龙.从观众到玩家：论互动视频的演化路径[J].传媒，2021（07）：56-58.

[4]冷佩遥.bilibili中“互动视频”频道的内容运营研究[D].河北大学，2022.

[5]赵瑜.叙事与沉浸:Bilibili“互动短视频”的交互类型与用户体验[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02）：129-134.

[6]孙晶茹.互动视频的表达方式与发展挑战[J].影视制作，2019，25（10）：84-87.

[7]成乔明.艺术市场学论纲[D].东南大学，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