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佩 龚怡婷 马琪
(云南艺术学院设计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进步,城镇化建设加快推进,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传统乡村建设正在广泛开展。传统民居建筑作为历史村落文化见证重要部分,建筑色彩也可以直观体现出当地的传统文化、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具有极高的精神价值和使用价值。如今越来越多新建的传统民居在建筑形式、建筑色彩与建筑材料上都存在较大的同质性,并且逐渐城市化,村子里的新旧建筑相互交织,不同色彩的建筑相互渗透,传统民居建筑的色彩构建方式与其独特的色彩特征正在悄然流逝[1]。
牙龙村位于云南省文山壮族自治州东北部、广南县东南部的八宝镇,北接板蚌乡,西邻本县南屏镇,东靠富宁县,是云南通往两广及沿海地区的交通要道。少数民族人口占这里总人口的79.5%,具有丰富的多民族文化内涵,其中壮族占总人口的54%,是中国壮族文化发育较早的地区之一。
牙龙村距今100 多年前,早期的民居建筑多为泥沙砖和石头堆砌,建筑材料采用八宝河里泥沙制作而成砖,通常依山筑建。1980 年之后,由于农耕、植作缘故,逐渐搬离到山脚下,民居建筑演变为以砖墙为主,兼顾少量石头堆砌,建筑外立面材料改为砖墙、碎石等混合形式。民居建筑新建发展至今,逐渐受城市化建筑风格影响,在村中一处新建房屋建筑中发现,其建筑外立面开始采用涂料涂刷表面,与村中其余传统民居建筑色彩构建形成鲜明对比。
由于村中劳动人口单向流入城市务工,造成村中多处建筑闲置和废弃,传统民居建筑长期无人居住和缺乏保护造成其建筑结构破坏、外墙颜色退化的问题。与此同时,人们以城市现代简约的建筑形式作为追求,新建建筑与当地传统民居建筑开始显现出较大区别,村中传统民居色彩特征及构建方式逐渐面临危机。
牙龙村坐落于八宝镇内,其中村落沿河分布,横穿整个八宝镇,河流是村落选址的重要因素之一。牙龙村的土壤属于黄壤,大多来源于镇内八宝河河底堆积的泥沙,而最原始的民居建筑材料是河里的泥沙土,也是直接影响村落民居建筑色彩的重要因素。其气候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冬比春城昆明暖,夏比春城昆明凉,常年温差相对较小,温度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人的心理需求与视觉感受,从而使人在不同的温度条件下寻找到与心理平衡的建筑和色彩质感[2]。
牙龙村依靠河流生存,孕育着独特的农耕文化,早期农耕呈现自给自足状态,为了满足生存需求,传统民居建筑的原材料大多来源于河流内沉淀的泥沙,既利于日常农耕习作,又利于地域文化的传承。
村内人口以壮族为主,还有少量汉族、苗族、彝族、瑶族等,在其影响之下,不同的民俗文化产生碰撞,以壮族民俗为主的壮文化也得以共存,成为影响牙龙村传统民居建筑的独特因素,对传统民居建筑的色彩构建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利于形成其独特的色彩特征。
牙龙村所在的八宝镇在2005 年荣获“云南省生态乡镇”称号,牙龙村背靠八宝镇,享有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优势,地形复杂多样,境内自然、人文景观,水资源较丰富,著名的三腊瀑布景区更是处在其中。同时,八宝镇用清澈荡漾的八宝河承载着一代又一代的稻作文化和农耕文化,养育着肥沃的两岸良田,良好的自然环境为农作物的生长保驾护航,远近闻名的“八宝贡米”种植基地也设在此地,其稻田景观有着极高的旅游开发价值。丰富的旅游资源对传统民居建筑色彩构建十分有利,形成独特的建筑色彩特征,更能够吸引外来游客的观光体验,形成牙龙村的特色旅游项目。
牙龙村调研对象分为历史建筑和新建建筑,对建筑的建筑外观、室内布局、家具材质、街道环境、植物水体等进行实地测色[3]。
牙龙村民居建筑色彩提取会用到3 种色彩提取方式:第一种,对于面积较大、表面光滑、易于对照观察的建筑材料可用CBCC《中国建筑色卡国家标准》1 026 色卡来进行色彩比对,获取最接近的色彩数据信息;第二种,对于景观色彩和大片区域的建筑色彩可以使用照相机进行实地拍照,将照片放进PS 软件内进行色彩识别与提取,从而获取色彩数据信息,并对建筑整体形象与村落整体环境进行记录;第三种,对于复杂造型某一点的建筑色彩,可以用便携式测色仪作为采集色彩数据的工具,用仪器对准相对平整的区域按下测量键,直接进行色彩数据提取[4]。
建筑外观包括屋顶、墙面、地面。牙龙村传统民居的色彩受当时经济条件与技术条件的制约,主要由建筑原材料的固有色决定。新建建筑则是1980 年以后建造的,科技与建造技术的发展使建筑材料有了更多的选择。
传统民居建筑屋顶由当地制作的瓦片辅以木制结构的房梁为主,屋顶形制为悬山顶,色彩为瓦片的青灰色和木材的暖黄色。新建建筑的屋顶由砖瓦水泥砌筑,简陋屋棚顶面由钢架塑料覆盖,屋顶形制似平面无较大起伏,色彩以水泥的青灰色和塑料的蓝色为主。
墙面是建筑的维护结构,也是建筑外观占比最大的部分,能直观地展现色彩特征与建造技艺,不同地区传统民居墙体的色彩是给人的第一视觉感受[5]。建筑材料采用八宝河内沉淀泥沙,泥沙土墙的覆盖率占比80%,以暖黄色为主要色彩体系,黄色(4.4Y/8/4)、黄红(10YR/8/4.4)为主要的色彩。砖墙、石墙的覆盖率占比20%,灰色(N6.25、8.8B/6.5/1.8)为主,多在与地面接触的位置,对泥沙土墙起加固作用。石头之间用三合土进行粘合,呈现出棕黄色(0.6Y/7/4),泥沙墙与石头墙基形成对比,从色彩上给人以稳重的直观效果。
新建建筑采用现代建筑材料,以当地烧制的红砖、青砖以及墙面贴砖为主要墙体材料,用水泥进行粘合加固,墙体砖缝辅以白石灰进行防潮处理,以红棕色(0.6YR/5/4.8)、棕黄色(0.6Y/7/4)、青灰色(7.5B/4.5/1.6)为主。主要表现为红色调,辅之以青灰色凋、中低明度、低色彩饱和度的建筑色彩特征。
传统民居建筑地面材料以当地泥沙土为主,与地面水平铺制,色彩为泥沙土的黄褐色。新建建筑的地面材料由沙石水泥平铺,色彩以水泥的青灰色为主。
牙龙村传统民居以干栏式木质结构为主,多为二层建筑,一层层高较为低矮,用作家畜饲养、日常做饭;二层比一层稍高,用作日常居住、待客。新建建筑以钢筋混凝土结构为主,多为二至四层的建筑,层高一致,一层用作日常做饭、待客,二层及以上用作日常居住。新旧建筑室内家具种类相似,家具包括门、窗户、栏杆、楼梯、桌椅、日常用具等。
传统民居建筑家具材料就地取材,用附近的竹子、木材、石材等进行制作,色彩多以材料固有色或后期加工色为主。制作室内大型构架使用石材与木质材料较多,如使用石材的阶梯、烧火灶台(使用白色石灰抹面),使用木材的房梁、柱子、二层平台、门、窗户等,色彩以石材的灰色(2.5PB/7/1)、石灰变色后的灰白色(2.5B/9/1)和木材的棕色(5.6YR/6.5/4)为主。制作室内小型家具使用竹编材料较多,如室内隔断、桌椅、床、簸箕、篮筐等,当地居民进行竹编制作前,会先把竹子的青色外皮去掉,使其色彩以竹子内部的黄色(4.4Y/8/4)为主,与木制家具的色彩一致。随着时间的流逝,家具的频繁使用则会加深它们的色彩,使其呈现的色彩逐渐偏向褐色(2.5YR/4/1.8)。
新建建筑的家具以现代流行的钢材、玻璃、瓷砖等新型材料为主,具有易采买、安装便捷、经久耐用的优点,色彩复杂多样,体现不同居民的色彩喜好与偏向,与传统民居的色彩特征差异较大。室内家具种类齐全,有钢架栏杆、玻璃窗户、瓷砖或水泥地面、不同的电器、软装家具等,色彩种类多并以个人偏好为主。
新建建筑地势平缓位于村落入口处,建筑密度较大,传统民居建筑地势稍高位于新建建筑的上方,建筑密度较小,新旧建筑区域划分明显。
传统民居建筑背靠群山,环境质朴清幽,黄色(2.5YR/4/1.8)的泥土路、青灰色(1.3PB/7.5/2)的路边石头矮墙、绿色(8.1GY/4.5/3.6)的植物、蓝绿色(6.3PB/8/3.6、7.5GY/8/2.4)的自然河沟与瀑布湖泊交相辉映。村落中保存完好的传统民居建筑较少,大多因迁移、年轻人外出务工等因素逐渐损毁。因此,建筑样式与传统民居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在村落中百年沉淀的色彩体系逐渐减少,也没有能够得到传承与保护。
由于城市化的飞速发展,传播速度明显提升,牙龙村的新建建筑环境偏向城市化,街巷空间自然元素减少,被灰色(N6.25)的水泥铺路、红色(7.5R/5.5/3.2)的砖墙与不同色彩的贴砖外墙所代替。街巷绿色(8.1GY/4.5/3.6)的绿植量少、种类单一,多以爬墙绿植或是家院里的零散果树、小型盆栽为主,村口处有大片农田和连绵起伏的山脉。建筑形式与室内家具色彩具有多样性、复杂性的特征,导致村庄中传统色彩特征面临衰退甚至逐渐消失的现状[6]。
通过调研对牙龙村民居建筑色彩数据提取后,用《中国建筑色卡国家标准》电子版数据库软件进行符合检验,将不同部分的色彩因子根据检测标准进行数据对比分析,并将结果以表格的形式进行色彩数据对比记录,使其色彩特征更加清晰(表1)。对得出的现有色彩数据和牙龙村民居建筑色彩形成因素、地域特征进行综合分析,为未来该地区的传统民居建筑材料色彩的保护与传承做出相应的色彩数据参考。
表1 牙龙村传统建筑与新建建筑的色彩数据对比
生活水平的提高伴随着对建筑需求的不断改变,建筑材料更迭速度快,各种类型的建筑材料相继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下,建筑涂料也日益丰富,许多传统民居建筑形式已经无法满足人们的现代化生活,传统记忆与现代需求的结合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新命题。在众多风格的民居建筑中,传统形式与现代化需求陷入无尽的矛盾[7]。因此,从建筑色彩体系的方向寻求传承,人们一提到徽派建筑,粉墙黛瓦的印象就能立刻出现在脑海里,徽派民居建筑的色彩保护得较为完整,研究其建筑色彩运用策略,并将研究结果(表2)以借鉴的形式注入牙龙村的民居建筑材料色彩体系构建中。
表2 牙龙村与徽州民居建筑对比
牙龙村的传统民居色彩具体包括建筑材料的原真色彩、村落周围的环境色彩以及它的地域性色彩。地域性村落建筑色彩风貌是受地理环境、文化背景、宗教信仰、风俗习惯等影响而形成的,具有强烈的地域特色[8]。徽派建筑的新旧建筑色彩能够做到如此统一,是当地居民对徽文化强烈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现今,牙龙村外出务工人员多为青壮年,在外务工的阅历使他们与留守村民的文化认知、审美各不相同,造就出传统建筑与现代建筑交织混合的场面。发展旅游业,发挥当地的文化特色与自然风光优势,吸引外出务工村民返乡创业就业,让牙龙村村民打造自己的家园与事业。通过举办各类特色民俗活动进行文化宣传,加强村民的地域文化认知,让当地新一代的村民认识到本民族文化的特色与内涵,主动承担起传承历史文化的重任并以此为荣。通过对传统建筑色彩、建筑材料与建筑工艺的讲解,使村民更深层地了解当地传统建筑历史,提高村民对传统民居的色彩与审美认知,使其在新建筑的色彩选择上主动趋向于传统民居色彩。
牙龙村新建筑的加入对于传统民居建筑色彩体系构建造成一定的冲击,新旧民居色彩不统一,建筑材料也较为混杂,对于传统民居色彩体系的构建需要考虑色彩的复杂性原则[9]。徽派建筑的民居色彩统一性强,传统民居建筑与现代简约的建筑形式并存,做到新旧建筑合理划分地块,避免新旧建筑形式交叉造成建筑风格混乱的现象。
因此,牙龙村在新建建筑中必须充分考虑其建筑材料色彩的复杂性,通过对原材料的收集高度还原传统民居的建筑色彩体系,对新建建筑的色彩弹性控制和刚性需求提出更高的要求。明确新旧建筑的发展区域与方向,分区域进行建筑色彩体系与建筑形式的管理,对建筑的选址、新建、翻修进行登记备案,在施工过程中进行定期视察与适当监督,保证建筑色彩与形式的一致性。
新建的徽派建筑选址大多是在传统民居建筑氛围浓厚的地方,有大量的建筑材料与完备的施工工艺,废弃的房屋院落也可以进行再利用或者原址再建,极大程度地保留建筑色彩体系。牙龙村传统民居的建筑材料保存量较多,有人居住的建筑保存较为完整,建材损坏程度较轻;无人居住的建筑年久失修,建材损坏与腐蚀程度较大。
对于牙龙村内保存较为完好的建筑原材料、外墙面裙堆砌的石头、墙身的泥沙石土墙等材料色彩体系,在新建建筑的过程中可以采取直接选取的方式进行运用。在建筑材料的选用上,需要考虑到材料的腐蚀性与变色性,加入现代保护措施[10]。对于村落内损坏较为严重的建筑原材料可以选择分段式利用,新建建筑里面积较小的部分或者边角缝处可以进行适当填补[11]。上述措施使牙龙村传统民居既保留了传统的色彩体系,又使传统建筑材料得以保护与再利用,整个村落在整体风貌上得以最大程度的保护和传承。
牙龙村的传统民居建筑历经风霜沉淀,色彩呈现上与原材料色彩有着一定的误差,有的原材料在复原难度上也较大。新建徽派传统民居中色彩以黑、白、灰为主色调,部分建筑放弃了砖瓦材料,以钢筋混凝土为主,窗户大多改用相同色调、经久耐用的铝合金或钢材。
牙龙村未来的民居建筑如果想传承村落本色并与其保持一致,在建筑色彩的选用上,可以参考原真色并采用与其相近色材料的方式作为参考运用。保留传统民居建筑的主色调,适当加入相近色的现代建筑材料,对建筑的主体色彩进行协调设计。在新建筑的建设过程中还需要考虑到现代人的审美,在确保主色调不变的情况下,建筑室内配色上可以适当展现色彩的层次感,加强饱和度的对比,使传统建筑的质朴与新装饰风格巧妙结合,构建牙龙村独特的地域民居色彩体系。
传统村落建筑色彩的研究是一个庞大的系统,且影响传统民居建筑色彩构建的因素具有一定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区别于其他地区而言,牙龙村传统民居建筑色彩的形成得益于其建筑外观、室内陈设及独特的地理环境与人文底蕴,在一定程度上能代表文山壮族自治州的传统民居风貌。从自然地理环境与壮族文化氛围两方面深入挖掘影响牙龙村壮族民居建筑色彩体系的形成因素,并对传统民居建筑进行实地调研与色彩数据的提取分析,得出该村落传统民居色彩呈现出强烈的地域特色;同时与徽派传统民居建筑色彩特征进行对比研究,总结牙龙村传统民居色彩体系的构建要素,应综合考虑其地域性与色彩的复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