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的哲学基础、阻却因素与调适方案*
——基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解读

2023-11-18 18:40宋晓敏
关键词:人工智能人类

宋晓敏,李 磊

(1.大连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大连 116600;2.东北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哈尔滨 150030)

目前人类已经进入“智能化社会”,人工智能技术的出现和普及大大便利了人类的生活,为人类的自我实现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不过,也必须清晰地认识到,目前大众语境下的“人工智能”应当被定义为“弱人工智能”乃至“准人工智能”。一般认为,相对于人类智能水平,弱人工智能处于绝对低下地位。其是通过人的技术创造出来的,主要以工具性质出场,且在运作过程中具有获得人力支持而进行简单自我学习、高强度运算的智能产品。其主要特征是在“运算”等机械性操作与“储存”等记忆性行为方面,具有相对于普通人类的较高水准。但是在实践理性、道德情感和逻辑言说等方面,仍然不足以和人类匹敌。因此,本文将弱人工智能视为一种高级工具,将之视为目前人类科学和技术的最高水准的结晶。因此讨论弱人工智能能不能、会不会以及怎样创造价值,其实质仍然是讨论在“人”作为主体的情况下,如何利用好弱人工智能这个高级工具,更好地实现和创造对社会有用的价值。这一论题的现实性在于,弱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仍然尊重“客体/主体”的对应关系,因此能够将“价值”限定在人类社会之内。并且,弱人工智能也允诺了一般人的操作空间和可能性,因此它在提升社会生产力的同时能够开拓人类的思维。职是之故,从马克思哲学的经典观点来看,“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这一论题的可能性在于:首先,弱人工智能作为当下人工智能技术的雏形,已经代表了人类“智能造物”的“造物者”身份,表明人类从宗教和形而上学的“受造者”转变为应用技术的“创造者”,这本身就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超越宗教和形而上学的人性主张,体现了人类社会生产力的极大飞跃。其次,人工智能技术是由相关的自然科学、工程科学以及社会科学所支持、缔造、论证形成的综合的科学产物,在该创造过程中,人类的思想和精神得到进一步锤炼。同时从人工智能技术作为“新思维”的角度看,智能化的技术实体也可促进人类的智力提升。人在不断创造、使用、完善人工智能技术产品的过程中,必然存在思想的逐渐成熟和丰富的过程。从这个角度来看,无论是作为思想、文化、政治的“上层建筑”去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人工智能技术,还是作为由新型人工智能技术“赋能”的对象,人类的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和文化环境都必然因人工智能的存在而取得进步。而在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框架之外,也应当注意到现实社会给予了“人工智能”技术的存在空间,即通过人工智能技术促成的社会福祉可以由弥补信息化建设短板、增进人民生活可能性等展示出来。也就是说,“人工智能创造价值”这个论题具有自身的时代意义和紧迫性,人工智能并非凭空产生,而是基于人类对美好生活的意愿、对解放的憧憬而在历史演变中形成的。因此,人工智能也可以从人类历史的角度被赋予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尤其是弱人工智能在向强人工智能进阶的未来发展路径中,获得了哲学方面的合理性。

一、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的马克思主义经典哲学基础

生产生活活动是创造历史的重要方式和内容,也是人类能够在地球上生存延续的主要途径。①[德]马克思、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德意志意识形态(节选本)》,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23页。马克思主义哲学是进步的哲学,人工智能则代表了人类进步的伟大飞跃,因此以马克思主义哲学解读人工智能创造价值的可能性和必然性,也就具有理论上的尝试空间。这也意味着人工智能技术在维系马克思主义哲学路线和立场的前提下,可以实现自身的价值。但是,有必要指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乃至于一切哲学思想形态所能解读的,仅仅是弱人工智能这个对象。因此本文开篇指出,作为工具的弱人工智能是本文讨论的主题:不具有智能学习尤其是拟态属性的生产工具,由于无法摆脱传统的生产力系统,不具有过多的讨论余地。这是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已经在经典论述中讨论了传统生产工具创造价值的方式,而一旦超越了弱人工智能这个范畴,马克思主义哲学可能面对“思想射程”不足的现实难题。例如在超越了弱人工智能的强人工智能那里,由于彼时的人工智能将具有和人类几乎相当的智能水准,可能具有高度拟人的存在形态,甚至可能出现与人类相仿的感性、知性和实践理性能力。因此在当下可以预测的领域内,“强人工智能创造价值”是智能产品极大接近于人的存在形态,它们创造价值的可能性也就近乎人。而“人可以创造价值”又是极具常识性的道理,因此当我们面对强人工智能的时候,或许更应当讨论人如何与强人工智能配合创造价值,即根本地反思人类的“主体”地位。至于在影视文化作品中经常出现的超人工智能形象,则更多的是文学艺术的想象。这些作品也反映出,在超人工智能心智、情感、力量都存在相对人类的优势情况下,价值的定义权将不再属于人类。因此,在已经丧失了人类社会这个必要的逻辑前提下,讨论这一阶段的人工智能将会创造何种价值和怎样创造价值的问题则是无稽之谈。也就是说,一方面,只有在弱人工智能这个限定下,讨论弱人工智能怎样以为人类服务、促进人类发展的姿态创造人类社会自身的价值才有其可能性和必要性。另一个方面,如前文所述,弱人工智能本身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价值的定义框架:弱人工智能将极大地促进生产力的关系,乃至带动生产关系的变革,在“物质丰盛”的层面上导向社会的结构性变迁。作为人类的历史产物,人工智能具有自身的时代精神定位。从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来看,正确合理运用人工智能技术以及促进相应的人类思想进步是实现人的解放、满足人的美好生活需求的契机。综上所述,弱人工智能可以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历史唯物主义等方面获得正当性证立,并且在承认人类对社会的主导性情况下,能够被理论证明其具有创造价值的潜力。

(一)弱人工智能代表最先进生产力,具有创造物质价值的必然性

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任何一次新兴技术的出现都代表了生产力的进步。自工业革命以降,资本主义通过生产力的高度集中获得了在欧洲的最终统治权,人类因此进入了“工业化时代”。而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以及近来被广泛热议的“元宇宙”概念,都代表了“信息化时代”的降临。

一方面,弱人工智能代表了当下人类信息文明的最先进成果和人类向智能化发展的技术成果。这也是人类首次以实际行动向西方的神学展开挑战,神学主张“上帝创世”的观念在人类创造人工智能这个现实面前,面临着被“修订”的风险。这是由于人类在与人工智能的关系上,成为“主”的角色。人工智能,既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人类智能的替代品,暗示人类能够直接创造“新生”,又作为一种更为复杂的工具,丰富人类的物质生活。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典哲学思想中,技术的发展代表了生产力的高度发展。虽然由于时代的因素,马克思与恩格斯并未目睹人工智能技术的出现和发展,但是他们对技术解放生产力的观念,却能够解读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的情况。例如,马克思与恩格斯虽然对资本主义抱有高度的批判精神和斗争态度,但他们也承认资产阶级通过应用机器、化工和农业技术等手段,在短时间内奇迹般地促进了社会面貌更新、技术发展和生产力的崛起。①[德]马克思、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共产党宣言》,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32页。可见,马克思与恩格斯所反对的并不是工业技术创造价值与生产力这个现象,而是否定资本主义宰制社会大生产活动,以及通过阶级特性利用新型工业技术去压榨无产阶级劳动者,并且让后者成为被劳动异化的人的这些行为。若掩藏弱人工智能的阶级效应,那么有理由认为弱人工智能应当具有相对于资本主义工业化生产更高的生产力,其在原则上能够丰富人类的物质生活。通过把简单劳动、繁琐劳动交由弱人工智能来处理,将人的双手解放出来,那么弱人工智能必然对人类的生产力起到正面作用,它既有利于提升简单生产和制造的劳动效率,也有助于人类把更多的精力投入更为高端、前沿和精深的研究和生产中,进而推动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并且,通过这种劳动,循环创造人工智能的自我再制,会成为提升社会生产力的力量源泉。

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有可能打破现有的劳动结构。尤其是在“人机关系”与“人际关系”互相配合且相互补充的情况下,未来生活的劳动结构会因为人工智能技术解放生产力这个事实而出现根本的转变,如马克思指出的工人的价值与社会财富的生产效率成反比。②[德]马克思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14 年版,第47页。这就说明,一旦通过人工智能技术解放了生产力,并且逐步适应了当代社会生产的主要门类,那么单个工人的生产财富、生产影响和生产规模也就相对应地有所提升。如果排除了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工人创造的商品就能够运用到自我的生活需要之中。因此在有效的制度约束下,人工智能技术提供的生产便利和体现的效率的确会减少工人的数量,可能在短期内出现减少其就业甚至导致其失业的风险。但就长期看,围绕人工智能技术产生新型劳动关系并非不可能。在社会主义制度的正义要求下,被人工智能技术取代的工人仍然能够在人工智能技术所改变的新型劳动格局中获得自身的劳动岗位,甚至获得进一步实现自我和实现价值的可能性。因此,马克思和恩格斯进一步指出:按照共同计划增加国家工厂和生产工具,开垦荒地和改良土壤;城乡结合,协同发展工业和农业;保障适龄儿童的免费义务教育;把教育和物质生产结合起来。①[德]马克思、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共产党宣言》,第59页。在追求公正的社会环境中,处理好人与人工智能的关系,将可能实现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期望的技术解放生产力、以制度消除和减轻异化劳动的未来。人工智能在物质方面,可能会因为其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直接影响,而获得自身的正当性。

(二)弱人工智能基托最前沿科学观,具有提供精神价值的动力性

弱人工智能不仅是一个“造物”意义上的实在对象,它同样是产生在人类观念和思想中的“意向客体”。也就是说,人工智能本身不是一个自然发生的“纯然物”,而依赖于“人”这个新的造物者,因此它反映了人类文明尤其是信息文明的思辨成果。同时,对人工智能技术的研究和伦理讨论,将推动人类科学与哲学的进步。作为现代人类社会技术的集大成者,人工智能技术目前处于弱人工智能阶段并不断进行发展探索。人工智能发展和优化的脚步从未停歇,尤其是近年来在人工智能技术以及弱人工智能产品走向民用化、小型化、日常化的情况下,人工智能不仅成了一个“物理”上的对象,同时也逐步成为社会公共领域的一个“热点议题”,在社会思想领域掀起了较大的波澜。

人工智能作为科技产物既可以推动新兴技术领域的发展,也赋能传统产业,实现产业结构转型。也就是说,人工智能技术将有助于或反哺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增殖,恩格斯曾经指出现代自然研究是在时代背景下自然而然发生的。②[德]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8页。在这里,“自然研究”是我们常说的“自然科学”。恩格斯的上述观点指出了“科学”在当代的系统性质,后者突破了其对形而上学与神学的依附,成为能够自洽的逻辑系统。同时,在当代社会科学的系统运作更加流畅、分工协作关系更加明晰的背景中,这一规律指出了在更为丰富和发达的科学化与体系化的当下,人工智能技术作为各个门类科学的集合产物,将进一步促进自然科学与工程科学的耦合。与本文一样,来自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者也逐渐参与到人工智能伦理、人工智能情感设计中,如此一来,人工智能技术将取得人类科学和思想方面的更大进步。

人工智能技术在发展的同时,也会带来对人与技术、人与自然等哲学问题的思考。首先,长期以来,人类一直是作为主体存在的万物之灵、万物之长,但是当下的弱人工智能格局暗含了强人工智能出现的可能性,甚至“超人工智能”的出现也可以被展望。这种情况下,人类在反思已有的文明成果,思考人作为主体与人工智能潜在的主体性的差异后,将更注重道德、审美等人工智能短期内不可能具备的素养,也将对责任、义务、艺术、判断力等人类“独享”的内容进一步进行锻造。其次,人类主体地位的动摇,将促进人类对自身主体性的合法性与当然性进行反思,进而反思自身作为主体对自然、生物等原始的“客体”进行蛮横夺取的合理性。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尚处于可控状态,且作为绿色经济、低碳经济的方法论弥补人类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进而在人类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形成更为谦卑、自律、节制的自然观。恩格斯认为人类要不断追求和无限接近真理。③[德]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反杜林论》,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91页。因此弱人工智能带来的价值也在于,当人类的科学技术发展遇到瓶颈、人与自然和社会之间的关系出现张力时,可作为人类对永恒真理探索的另一条思路。弱人工智能带来的价值不仅是物质上的,也是精神上的、思想上的和形而上“上层建筑”的影响。

(三)弱人工智能参与精神空间活动,具有建构社会价值的进步性

弱人工智能作为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的阶段性成果,能够加速社会变迁和推动社会进步。人工智能技术应当被置于人类文明史的整体中而被客观对待。要注意,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中,人工智能技术的历史定位和在人类纵向历史中产生的影响,即将弱人工智能视为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方向和历史阶段,以及人类创造智能化的开端和基础,进而在人类社会的文明史中解读弱人工智能以及人工智能技术的历史定位和社会效应。根据前文所述,弱人工智能代表了当下人类智慧的最高水准,代表了人类在信息化时代实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方面的社会结构的变迁倾向。无论是作为技术活动的人工智能技术,还是作为社会议题的人工智能,在自然和工程科学、哲学与社会科学领域,都促进着人类思想的进步。应该说,弱人工智能在原理上具有对社会变迁的积极作用。对于人类的历史来说,随着弱人工智能的出现,其在人工智能及其配套的基础设施,乃至伦理、法律等方面的支持,意味着人类将在信息化时代之后逐渐开启智能化时代。从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念看,弱人工智能发出人类历史再次进步的先声。从乐观的角度展望,弱人工智能技术及其向强人工智能乃至超人工智能的飞跃可能是治愈“现代性症候”、消除现代社会中人类的社会疑难的一个契机。

一方面,人工智能产品的出现与普及,能够填充社会阶级间的物质差距鸿沟。由于在形而上学关系上,人工智能与人仍然呈现出“客体/主体”的特征,因此在保证人工智能及其产品能够具有相对低廉的生产成本和价格标识的情况下,任何阶级成员对这个“客体”都处于支配地位,故能让社会中任何一个成员都能享受到人工智能技术带来的福利。马克思和恩格斯意识到,一己力量的持续膨胀,将使得异己力量的阻抗和支配更明显。①[德]马克思、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德意志意识形态(节选本)》,第34页。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里指出,在全球化、世界市场的时代背景下,一切人(特别是无产阶级工人、贫农)都会受到所谓时代精神、“物自体”乃至于资本主义拜物教、上帝等异己力量的支配,并且在这些“彼岸的力量”面前,再度被异化为“客体”或对象。但是弱人工智能确定了在“主客二元论”的形而上学图示中,仍然存在“人类/人工智能”这个主客二元论,即人工智能保留了人类与具有一定智慧和逻辑能力的存在者之间的主客关系,进而成为代表安置“人类主体性”的一个“安全领域”。②当然,这种说法面临着人工智能在未来可能处于“主体”地位的情况,正如前文所述,如果任由“人工智能”发展,就有可能出现“强人工智能”对主体权利要求的可能性以及人类社会伦理动荡的可能性。由于本文以“弱人工智能”为主要关注对象,故对“强人工智能”或者“超人工智能”的主体性问题需另作思考。如果把人工智能界定为“人类智能的主体性安顿之地”显得悲观,那么相对乐观地看,人工智能技术的未来发展,可能对实现“共产主义”理想以及回答共产主义社会的具体形态有所帮助: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要求是消除“异化劳动”,而不是资本主义社会对工人的异化和物化。③[德]马克思、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共产党宣言》,第35页。在资本主义大生产中,工人被界定为异化了的劳动工具,是资本主义的“恶”的注脚。因此,要想实现共产主义的理想就必须消除异化劳动,将劳动恢复为人去创造属于自己的生产资料、实现自身价值的活动。而人工智能技术的出现及其产品的成熟,从某种程度上回答了在异化劳动被消除之后,人类通过什么在最大程度上贡献生产力、维系生产效率以及促进生产关系在公有化的未来的科技进步问题。

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技术也将缔造未来人类社会的平等观念。恩格斯指出,平等观念无关阶级,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成果。④[德]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反杜林论》,第113页。人工智能的普及化,在提升生产力和解放生产关系的情况下,使得每一个社会成员都有机会和空间施展自身的抱负。在脱离异化劳动的情况下思考制度问题和思想问题,在平等、自由、公正等问题上展示出人类的智慧潜力。当然,也必须承认的是,无论是认为在原则上,弱人工智能的出现和运用对提升社会生产力和优化生产关系具有潜力,抑或是从人类的上层建筑角度看,将人工智能视为一个通过变革社会经济基础来促进人的思想和社会观念的进步,再或是把弱人工智能视为一个历史的阶段,将人工智能技术视为具有革命意义的技术产品,并且期待它与共产主义理想有呼应关系。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所肯定的是技术自身对生活生产力等因素在原则上的推动作用,也就是说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人工智能技术必然代表进步,然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蕴含的阶级分析方法、科学社会主义等观念则暗示了技术是在阶级斗争下的存在。作为上层建筑的一部分,技术势必与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相关,人工智能技术应当如何造福人类中的大多数劳动人民,仍然值得进一步探索。

二、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的阻却因素

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角度来看,当前弱人工智能发展仍然存在可能阻碍其价值实现的因素。首先,技术存在资本化的趋势,技术研发和维护资源逐渐被资本巨头垄断,物质上的贫富差距将被进一步拉大,人工智能的物质繁荣可能只是虚妄的梦想。其次,技术对人性的影响非常大,长期的技术主导可能会产生新兴技术拜物教,从而对人的精神、意志进行侵蚀和控制。再次,弱人工智能已经对当前社会理性交往的风格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而强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对于人类社会发展则可能是颠覆性的——可能会导致以人为主体而建构起的社会终结。

(一)技术资本异化缔造虚假物质繁荣

任何技术的发展都必须依托于一定的经济支撑,这也导致了技术和资本结合的必要性。一旦技术与资本的结合过于紧密,其导致的后果就是技术资本的异化——技术最终沦为少数掌握资本的企业、商人实现物质贪婪的工具,而与全社会整体物质水平提高的初衷相背离。也就是说,尽管弱人工智能够创造价值,但是技术资本异化却可能使人工智能创造的物质繁荣成为一碰就碎的泡沫。在技术资本的操控下,人工智能技术创造的物质财富造福的是资本家,而并非广大人民群众。

作为一项新兴技术,弱人工智能的开发、研究、运营和维护的权力都在资本家的垄断范围之内,大众所享有的技术红利并不是技术本身的全部福利,而是在经过资产阶级“过筛”之后,由资本话语缔造的看似繁荣的“社会景观”。正如鲍德里亚所指出的,“物质的丰富”的确是新兴技术带来的直观利润,但是它往往成为资本主义有意缔造的消费主义陷阱。他还指出,现实生活中铺张浪费的形式主义,本质是在模仿社会地位,而这种模仿是难以触及本质的。在物质极为丰富的消费社会,“根本不平等”仍然存在,被“模仿”的社会地位是不真实的,而人与人真正的不平等关系来自贫穷人口和富裕人口在代际上“遗传学”。①[法]让·鲍德里亚著,刘成富、全志钢译:《消费社会(第4版)》,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0页。在发达的西欧和美国的工业社会中,人工智能技术的确减少了人的必要劳动,但是资本的贪婪属性决定了在成本方面选取更为低廉的人工智能技术以取代产业工人,决定了要进一步把工人限制在人工智能平台的操作、运营、维护、研发、宣传等具体工作上。德波的观点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智能化旗号是一个根本的“愚民政策”,在面对智能化景观的情况下,大众已然存在于一个虚拟的景观之中。资本主义通过把人与真实生活割裂的方式,作出对“乌托邦”的许诺,把人先行拘束在虚拟的空间中,再让他们自欺欺人地相信福利国家和民主自由的“景象”。而马尔库塞关注的更多是新兴技术产生的直接效果:除了以新兴技术缔造虚假的生存场景,资本主义仍然把人视为“工具”。

技术和资本的结合在我国的表现形式就是各类数据、电商平台对技术的宰制。前文鲍德里亚的观点给我们的启发就是,在我们企图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推动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实现人民物质财富的积累、助力共同富裕目标实现的理想路线之外,还需要考虑资本力量对技术活动的宰制。典型的例子就是,各类购物平台打着购物节的旗号对消费主义的传播,通过算法技术等智能化技术实现对需求的精准定位,引诱消费者进入消费主义陷阱,把财富与消费能力关联,强调物质至上、及时行乐的观念。长此以往,人民群众借助人工智能技术而积累起的物质财富,最终通过来自商家、平台的智能化支付等促进消费便捷化的方式又被重新榨取回去。依托于资本而占据话语主导权的各类平台和商家,看似为广大人民群众提供了利用技术、推广技术的物质激励,但实际上,他们并未考虑过将技术的前沿知识和操作消费的主导权力交到广大人民群众手中。在弱人工智能时代,通过把人工智能产品视为营销噱头,把智能化建构为社会中的身份象征,把社会大众的注意力从矛盾与批判转移到对“新鲜的人工智能玩意儿”的关注上,如此,广大劳动人民基于人工智能创造的物质财富将面临被剥削的风险。

(二)“技术本位”侵蚀精神理性

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根本上是以人本主义思想为核心和基础的,但是随着“弱人工智能”技术的推广和应用,“技术本位”的观念和倾向在社会中也蔓延开来。“技术本位”通过对人性的压制以及对人的社会性的褫夺最终会造成对人的精神的侵蚀和宰制的后果。对技术的过分推崇将会导致人类的理想和信念坍塌,认为技术能够解决现实生活与实在界的一切困难。

一方面,对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本位”的强调,可能会演变为“技术拜物教”,人的精神和理性将不得不屈服于技术的权威。新技术的“新颖”同时意味着“神秘”,在对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可能出现对技术的过分夸大或贬低,在迷狂中形成现代的“技术宗教”。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虽然并未经历我们的信息时代乃至智能时代,但他们对技术崇拜和狂热的判断是相当准确的: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源源不断地接收到“贬低”人的思考能力的、同质化的信息。①[德]马克斯·霍克海默、西奥多·阿多诺著,渠敬东、曹卫东译:《启蒙辩证法:哲学断片》,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版,第126页。启蒙辩证法的核心就在于,它指出了在人类疯狂地以技术去实现对自然、宗教和神秘主义的“祛魅”中,又被技术、科学拉入了“返魅”状态。依照这个逻辑,人工智能成了一个神秘的存在者,它通过将自身隐没到诸多的人工智能商业话术、人工智能艺术之下,永远保持对一般大众的距离。而能够获得对人工智能技术掌握能力的只有商业资本家、大众艺术家等,这样,由于对人工智能的不解,大众只能根据艺术、话术去了解人工智能。他们因为通俗作家和影视工业的说辞,担心人工智能超越人类。而经由商业资本以及人工智能生产商和经销商的话术将人工智能视为万能的助手,人工智能也就成了一个象征性符号资本话语,最终在商业资本的话语下丧失原本的意义。

另一方面,技术本身就具有对人进行订造、安排和控制的能力,智能技术能够针对个人需求营造强大的、有主体针对性的信息舒适区,人的庸俗化兴趣能够在这个区域内得到极致满足,而人的精神和理性在长此以往中则可能走向堕落。互联网技术对人需求和兴趣塑造的典例就是算法技术加持下精准推送、智能化推荐所创造的一个又一个的信息茧房。从信息获取和传播的角度来说,信息茧房所导致的是信息的闭塞。若从人的精神和理性提升的角度来说,信息茧房所导致的就是人的追求的停滞、个体精神的堕落。信息茧房的产生是个体追求极致信息体验的结果,当人工智能算法定位到个人兴趣点后,它就会立即形成一套精准推送的方案,兴趣点外的信息会被直接排除在这个框架外。个体沉浸于茧房所形塑的娱乐中,在一天又一天中消耗自我、封闭自我,阻断自我教育、自我提升的可能性,娱乐至上、享乐主义将取代人的精神追求。福柯的“环形敞视监狱”比喻形象地指出,控制“城市的中心”,靠的不是权力和武力,而是城市的构建要素。②[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规训与惩罚(修订译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年版,第339页。在这里,“城市的中心”就类似于智能算法所营造的一个又一个茧房,它们根据个体的兴趣,建造迷人的景观,引导人的精神走向堕落的深渊。

(三)弱人工智能引发社会解构危机

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人是社会中的人,是具有社会性的生物。当前弱人工智能技术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对人的社会性造成了负面影响。目前,屏对屏、键对键的交往已经在极大程度上消除了现实沟通和交往的重要性,这实质上阻却了交往行为。如哈贝马斯指出,现代生活的“非自然化”发展,是技术的作祟。③[德]于尔根·哈贝马斯著,曹卫东译:《现代性的哲学话语》,译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381页。“现代性”的多副面孔在损害或暴力下,暴露出技术控制和异化,成为被技术监控、漠然无殊的生活。而人工智能通过组成虚拟的公共空间,使得人的交往依赖于商业化的信息介质。面对面的言说与实践,都因新兴技术带来的便利而丧失“市场”。在这种情况下,社会性或者被虚拟化了,或者被消散了。人在人工智能的压制下,缺乏了人性中的理想信念,同时其公共性也因为路径依赖而消解。当人的社会性意识被弱化,作为整体的社会的进一步发展必然将遭受打击。

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辩证和发展的方法和观念,从发展的角度来审视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的发展趋势,那么就必须要警惕人工智能的“人的终结论”。“人的终结”是对马克思主义式的共产主义理想的背叛,将技术的丰盛乃至技术社会视为人类社会发展的最高形态,或者至少作为最高形态的道路和路径。德里达认为,面对资本主义的技术垄断、市场化,现代人已经忘却了对末世学的哲学思考。①[法]雅克·德里达著,何一译:《马克思的幽灵:债务国家、哀悼运动和新国际》,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16页。这种论断并非对弱人工智能功能的高估,也并非过于悲观的论述,而是在弱人工智能技术不断取得新突破的情况下,对未来的一种理性的担忧。例如,ChatGPT 技术的横空出世,它出色的语言理解能力、分析能力以及表达组织能力,让我们看到了机器语言向人类自然语言靠齐的巨大可能性。毫无疑问,ChatGPT在人工智能领域取得的进步是里程碑式的,但是,它也引起人们对未来人工智能发展的伦理恐慌。埃隆·马斯克就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我们离强大到危险的人工智能不远了。”②李金磊、吴家驹:《谷歌、苹果、微软都急了!ChatGPT会让你失业吗?》(2021-03-18),百度百家号,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57253825911637352&wfr=spider&for=pc.因此,从长远的路径看,弱人工智能的持续发展可能推动社会整体的科技进步,但对其边界的难以预测也注定了其危险性,即可能通过一种强人工智能的实现而对当前以人为基本的社会进行解构。

三、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的调适路径

虽然作为现代性症候存在的人工智能技术的确具有在政治、社会、伦理方面的负面影响,但通过社会主义的教育、科学、文化去引导全社会对人工智能技术的认知和领会方式,也可以形成更为和谐的“人机共生”格局。首先,要对人工智能技术促进生产力、加固经济基础的价值和能力保持清晰的认知,用社会主义的建设性思维指导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并且力戒资本主导的技术垄断力量出现。其次,向社会公众开展智能化社会的新型社会启蒙活动,让人工智能不再成为神秘、艰深、晦涩的隐微存在者,而是能够被清晰地界定强弱,能够被广大人民群众熟练运用,以之作为改善自身生活水平和实现美好生活理想的“高级工具”。再次,要结合现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格局,进一步明确弱人工智能的历史定位和时代功用,尤其是在社会治理中,把弱人工智能视为既能够被治理工作者能动地运用,又能够优化治理效果的渠道。

(一)耦合主流意识形态,破除技术资本异化

对于坚定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中国来说,防止人工智能技术的资本垄断,具有先天的制度优势。依照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方式,红色文化能够在与智能技术融合的情况下,获得更有前景的增殖,尤其是在弱人工智能时代:一方面,弱人工智能的技术研发门槛相对较低。在坚定的经济规制下可以避免其垄断,或者将其垄断改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国有化、公有化;另一方面,弱人工智能仍然如同婴孩一般处于低强度的智能水平上,即便是在社会主义思想意识形态建设方面,促进智能技术与意识形态嵌合仍然有可操作空间。

从当下我国的治国理政智慧来看,克服资本垄断和确定市场在资源配置方面的决定性作用是相辅相成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资本都是要追逐利润的……要求规范资本行为,趋利避害,既不让‘资本大鳄’恣意妄为,又要发挥资本作为生产要素的功能。”③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四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版,第211页。这就从政治高度指明,必须要防止资本通过新兴技术走垄断路线。同时,总书记的讲话也表明了,资本主义话术中的技术话语和资本运作根本上还是政治问题,不可能存在毫无政治痕迹的纯粹的资本垄断和技术运作。实际上,这也为我们清晰地认识弱人工智能指明了准确的路径。就当前我国意识形态安全来看,马克思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独一性是不可撼动的。资本话术或者技术话术,在中国的主流舆论场域中并不是绝对者,马克思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是中国社会意识形态的根本。这也是为什么我国既能够规范人工智能技术的合法发展,又能够制约人工智能话术的原因。人工智能话术的平台治理之所以能够成立,其根本在于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对舆论具有规约作用。因此,保持社会主义制度对弱人工智能的技术研发和宣传表达方面的规制,不仅能够保证人工智能对生产生活的正面作用,也能够保证对消费主义、娱乐至死、虚无主义等人工智能的负面思想产物予以消除。

(二)普及科学技术知识,扭转新兴技术拜物

在社会主义制度的保障下,围绕人工智能的教育以及“祛魅”活动也得以展开,这根本在于社会主义国家制度能够使政府、高校、科研单位高度关联,进行以国家为主导的意识形态宣传工作,这自然也就能够把人工智能这个话题引导到真实和公正的道路上。

一方面,意识形态和思想政治教育能够为大众信息的获取提供保证。通过意识形态和思想政治教育,可以集中力量建构好“人的精神”和“人的公共性”,保证社会大众在面对新技术和新舆论时能够获得及时且准确的信息,避免因人工智能话术和对弱人工智能的夸大报道或媒体营销而乱了阵脚。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把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凝魂聚气、强基固本的基础工程,继承和发扬中华传统文化和传统美德、广泛开展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教育……不断夯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思想道德基础。”①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163页。这就在最基本的精神教育层面保证了人民群众在面对新兴技术事实时,具备基本的判断和观察能力。通过已有的道德教育积累,区分技术的优势与劣势,区分人工智能话题的真实与虚伪,判断目前以弱人工智能展开的现实行为,如商业销售、社会治理、文化艺术创作等是否具有正确的方向和审美品位。

另一方面,面向人民群众的弱人工智能教育能够打破技术壁垒,提升人民群众的技术应用水平。对人民群众开展弱人工智能现象的基本教育和普及教育,在人工智能设备小型化、移动化、民用化的同时,解决弱人工智能及其产品的适老性、俗白性。在社会治理领域,检验弱人工智能的运用实况,消解群众对智能技术的畏难情绪、回避情绪,形成以义制利、以人驭物的格局。同时,鉴于我国需要跟进信息化时代和智能化时代的脚步,力求在数字经济、智能治理等方面走到世界前列,需要着力开展围绕人工智能技术的专业化教育:“我们时刻需要高精尖专业人才,提高国家核心技术的竞争力。”②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76、377页。专业化的人工智能技术人员出自高校的专门教育,他们既承担着我国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的前沿性使命,又承担着人工智能大众化的教育任务。尤其是在“新文科建设”的当下,来自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领域的人工智能讨论,也有助于大众合理认知人工智能技术的本质,而这都需要专业化的教育作为前提。

(三)理顺人机关系格局,提升数字治理水平

社会主义制度保证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及其中国化理论成果的主导地位,保证了在思想和路线上,遵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思路,以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为目标,以共产主义为理想,把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置于社会领域中发挥其作用。在治理格局中,保持人工智能技术的合理运用,削弱人工智能概念中的“唯技术论”倾向,真正将其视为有助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工具来实现其价值。

当前,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在我国社会治理一线得以应用,但仍要拓展其发展空间,以此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看到,同世界数字经济大国、强国相比,我国数字经济大而不强、快而不优……我国数字经济在快速发展中也出现了一些不健康、不规范的苗头和趋势,这些问题不仅影响数字经济健康发展,而且违反法律法规、对国家经济金融安全构成威胁。”③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四卷),第205页。这也点明了弱人工智能在趋势上要和法律、伦理、道德与国家安全结合起来,在建设世界性的数字经济大国强国这个处于进行时的人类活动中,发挥自身价值。在保证人的本位和社会本位的基础上,将之向强人工智能推进。

此外,要秉持技术服务是为社会治理服务的耕耘态度。“全媒体不断发展……信息无处不在、无所不及、无人不用……宣传思想工作要把握大势,做到因势而谋、应势而动、顺势而为……坚持导向为魂、移动为先、内容为王、创新为要,要立足形势发展,坚定不移推动媒体深度融合……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不是取代关系,而是迭代关系;不是谁主谁次,而是此长彼长;不是谁强谁弱,而是优势互补。”①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317页。弱人工智能的价值,只有当它真正与具体的社会活动,如社区志愿服务与敬老爱老、政务智能化和司法智能化、无纸化办公与生态环境优化等结合时,才突显其价值。这样,弱人工智能向更深层次迈进也就有了社会依据与准则,服务社会与服务人类将是在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和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理想的过程中,对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基本定位。

四、结 语

“弱人工智能”是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的时代定位,它代表着人工智能在“主体和客体”“目的与工具”这些二值符码间的中间形态。也就是说,弱人工智能不能被视为一种简单的生产工具,是否、应否、能否赋予其“主体”地位仍存在一定的争议,这就导致我们在讨论“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这个论题的语境中,需要承认弱人工智能的确带有更高的生产力追求。当然,也不能由此放任其技术的野蛮增生,特别是不能以盲目的“技术乐观主义”或“技术中立主义”讨论位于现实人类社会中的弱人工智能技术产品。马克思主义哲学论证“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这一论题的优势在于:一方面,如果依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预设,弱人工智能技术应当被视为一种复杂的工具,同时这种工具的社会效应依赖于“阶级话语”。也就是说,如果保持异化劳动、阶级差异等社会格局,弱人工智能将成为奴役的新型手段。如果将这些新技术使用在人类解放、美好生活建设等积极方面,那么将发挥更强的实践威力。因此,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必然和社会主义制度与共产主义道路相关,即其价值取决于社会中的主导阶级力量而非技术本身。讨论“弱人工智能创造价值”不仅是一个技术哲学或者工程科学方面的问题,也不仅是一个政治理论或道德观念问题,更应当是一个政治问题。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指出的是在一种政治监管强度低于资本话语、社会整体风气趋向个人主义而非集体团结、技术资源和利润被垄断而非共享的社会中必然出现的“现代性症候”,这也是任由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必然导致的最终结果。因此,我们应当意识到,在我国社会主义道路和制度下,虽然弱人工智能可能产生的难题同样会暴露出来,但社会主义制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立场,决定了弱人工智能带来的难题是可以被化解的。能够有机会思考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引导与规制路径,是社会主义制度为我国学者带来的先机;提出针对人工智能技术的更优引导策论,也是学界的基本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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