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好市场与调控两只手

文 ‖刘 冰

实现全国天然气资源优化配置是中国气网托运模式改革的最终目的。

●气网托运模式的构建任重而道远。 供图/国家管网

国家推行油气改革，实行“气、网分开”并组建管网集团的目的，不是让管网集团通过垄断、涨价来盈利，而要其通过“公平开放”构建健康的天然气贸易“统一大市场”，实现全网储运设施优化配置、最终实现全国天然气资源优化配置。

这需要我们厘清一对矛盾：一方面，从市场经济角度出发，储运设施能提供的运输路由自由度越大越好；而另一方面，若从计划经济、宏观调控角度出发，则是储运系统运营总体成本越低越好，天然气资源总体配置得到优化。在现阶段这似乎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其实不然。健康的市场机制可以利用市场经济“自由竞争”这双无形的手和适当的宏观调控思维来实现储运系统降本增效。这对矛盾的调和要在法治、尊重商业规则的大框架下推行，并以科学的政策、明确的制度和可操作性强的细则和来加以落实。

DISCOURSE

气网托运模式的构建需要运用好市场经济和适当的宏观调控思维来实现储运系统的降本增效。

气网托运模式的构建是系统性问题

气网托运模式的构建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路径不客观可归结为“设施使用权分配不合理”这一类问题，将直接导致设施区域平衡配置原则不清；管道气进口受阻和LNG 船货滞留可归结为“社会责任不强”这一类问题，它导致了剩余能力配置在实操时原则不清；关阀断气可归结为“法律合规意识不强”这一类问题，会导致设施强制平衡配置原则不清；选址错误可归结为“主人翁意识不强”这类问题，它直接导致规划建设期设施灵活性配置原则不清。建设期没有设身处地考虑以后运营的事，更没有考虑客户的需求以及利润过高可归结为“技术方法落后”这类问题，它直接导致设施降本增效的配置原则不清。

这些问题的归结，从根本上可以理解为在油气改革顶层设计不完善情况下，部分企业未完成角色的转变，不能站在全局高度正确理解改革意图与愿景，认清在本轮油气改革中应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从对客观条件，尤其是对管理技术与技巧的认知方面来说，当前气网托运正处在过渡阶段，各个重组的公司仍需要在“设施配置”方面积累管理技巧、配套技术和人才储备。其次，随着国家管网的重组，各企业需要对国际相关管理技术与技巧进行详细调研，对建立托运模式的难点以及技术手段、发展趋势进行客观认知。在客观条件认知方面，尤其需要加强对不同管理模式、不同物理结构、不同经济结构管网的适用性进行差异分析。

系统性的问题需要从具体程序和章法方面解决。关于程序，需要在筹备期剖析任务本质、认清历史使命；继而在过渡期实践试错中形成有的放矢的顶层设计；再后要循序渐进地完善组织机构、管理规则。在章法方面，要加强对系统运营的分析。部分运营企业往往重“规划建设”而轻“生产运营”，重硬件轻软件，这个软件包括人和人的理念。在机构裁设方面要仔细研究，规则方面要全面覆盖。组织机构和管理规则的制定要体现“戴明循环”和递进式的进化过程，理顺各级管理层思路、决策。天然气储运设施的配置管理不同于一般的市场营销，核心为“优化配置”，这使其与传统意义上的油气贸易、营销有着天壤之别。这需要我们在管网气网托运方面注重人才的培养，广开言路、百家争鸣，将人员选拔标准与实际需求相配套。

管网运输的“321方案”

气网托运模式需要储运设施和气资源的协调“律动”。而“多目标值优化”是实现储运设施和气资源优化配置，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健康的、可持续发展的输气管网托运模式的正确方向。

从近期来看，首先需要解决因使用权分配不当、区域平衡原则不清造成关阀限气的问题和因使技术方法落后、降本增效原则未落实造成利润过高、管输费过高这两大重要问题。

关于油气储运设施运营国际上公认的理想方案是“三统、两测、一评”即“321方案”，它是“戴明循环”在管道领域的具体应用。其具体是指：

三统—— 一平台、一模型、一软件，统一构建一个信息交互软件平台，统一建立维护一个物理仿真模型，统一使用一个系列的仿真、预测软件。最终实现容量交易“一平台”、仿真推演“一模型”、全局优化“一软件”。

两测—— 油气储运设施运行状态、运营情况的检测和预测。

一评—— 对油气储运设施运行效能、运营水平的预评价和后评价。

平衡规则也好、计划规则也罢，其实就是“托运商模式”的一体两面。现在制定规则面临着两大问题：一是如何合理测定管输费率；二是在费率固定、无法竞价条件下，托运路由和LNG 站的优先使用权如何确定？换个角度看，这两大问题可以归结为管网运营的降本增效、多目标值优化问题。这就要求我们，一是要“算准”测定合理的管输费率，保证利润率；二是要分配好已有设施使用权，助力国家顺利完成油气体制改革；三是设计一套商业模式来促进管输费率形成。

其中，笔者认为，测定合理的管输费率，可朝着研发“燃动力费成本测算”模块并将其加入到“交易平台”的思路方向寻求解决方案。应尽快解决管输费率“方法学”问题，制定包括管网平衡规则、商业计划规则和涉“优先权”问题的标准、规范，并向社会披露以示公平。在已有的相关研究和实践基础上，为开发“交易平台”2.0 升级版作好规则制定与情况调研的准备，重点研究“燃动力费成本测算”方法，研究“优先权数字化计算”可行性，打造“权威平台”。尽快为国家管网集团市场部、生产部、财务部提供管理方法，以便开发业务工具IT 落地，逐步解决手段问题，把主动权掌握在管网集团。只要找到合适的算法、掌握设备设施特性数据，通过精确预测燃动力费成本来解决管输费率合理测定的问题就不会很难。

点线结合的商业模式

“设计”一套商业模式，这是近期气网托运模式构建的难点。从物理结构上来看，我国天然气管网与欧美相近可分为两类：一类是“长输管道”多为支状结构。如：北美Alliance 管道、欧洲北溪管道，我国的西气东输一、二线西段，中缅天然气管道西段，中俄东线北段。另一类是“配气管网”多为环状结构。如：英国天然气高压管网、比利时ZTP 管网、美国马萨诸塞州集配气管网，我国宁夏中卫以东、以南，河北永清以西、以南，贵州贵阳以东、以北这个腹地大区域内的复杂管网。

以上两大类管网分别适用不同的商业模式。“支状长输管道”这类更倾向于“运”，其运营对压气站成本敏感。全分配的商业模式适用周转量管输计费也就是“路径法”，管输价格以单位周转量管输容量费率形式体现（见图1）。北溪天然气管道就是典型案例。“环状配气管网”这类更倾向于“储”，其运营对管存波动敏感。全分配的商业模式适用同区域内不计里程、周转量，仅以注入、下载气量分摊管输费也就是“邮票法”，管输价格以管输容量费形式体现，英国高压管网是典型案例。

由于我国的支状长输管道和环状配气管网交织在一起，所以适合采用“路径法”与“邮票法”相结合的商业模式，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条块组合”的计费模式。即在支状长输管道将天然气送至环状配气管网腹地“鸡肚子”后，放弃路由、路径法商业思维，而转变为平衡点思维。

其中西气东输一、二线西段，中缅天然气管道西段，中俄东线北段按照“路径法”计费。管输费与“周转量”和“单位周转量管输费率”相关，也就是管输价格=单位周转量X 单位周转量管输费率。而“单位周转量管输费率”通过累积每两个压气站的站间输气成本的方式求得基数，再按照每段输量比例进行分摊。

笔者认为，新模式下“鸡肚子”可按供需关系划分为12 至14 个独立平衡区，分别实行“邮票法”。每个独立平衡区内仅以注入、下载气量分摊区内灌输成本以核算管输费。实行管输价格与周转量、输量无关，仅以管输容量费形式体现的计价模式。托运商需分别向国家管网集团申请注入量和下载量，并分别签约支付注入容量费和下载容量费。允许托运商所申请的注入量和下载量在时间和空间上出现不平衡。对时间不平衡国家管网另行收取存储费，对空间不平衡按照“路径法”另行收取管输费。对于托运商不平衡，管网集团组织卖方托运商和买方托运商进行天然气贸易并收取居间费。

●图1 支状环状路径对比图

在发改委仍然禁止竞价的情况下，使用权分配应基于“条块组合、方案竞优，高效者得、先到先得”的原则。先由各托运商提出各自的运输方案，国家管网集团通过在线仿真技术初步推行“两测一评、三统一”以管网整体运营最优化为目标值，对各托运商方案进行量化评价。鼓励托运商在霍尔果斯站、黑河站、瑞丽站等跨国门站，以及中卫站、永清站、贵阳站等重要节点开展贸易交割。托运商自行运用技术手段避免或消减不平衡发生的，给与管输费优惠或路由优先的奖励；如果托运商违约而造成管网不平衡的，则可给与提高管输费或取消路由优先的惩罚。

在以上模式下管网集团可以化繁为简，抽出精力针对整体数据开展运营全局优化。这个过程在技术上可借鉴欧洲的PRISMA 容量交易平台系统和澳洲PLEXOS 软件，依托在线仿真技术来实现。也就是为“交易平台”增加“能力推演”模块。

减少各种不平衡的发生

气网托运模式的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除了解决当前面临的问题，还要着眼于未来。针对我国管道运输的现状，中期的方案重点是要避免关阀限气，降低使用强制平衡手段的频率。从根本上减少各种不平衡的发生，避免接收站被“放鸽子”，避免管输量产生较大波动等问题。同时，运输企业更要降本增效、维护主导地位。这都要求管网集团未来尽量做到“门对门”的服务，尽快构建完整的物流链、供应链。

国家铁路集团的中欧专列、海铁联运、公铁联运，就是在努力推广“门对门”服务。国铁甚至还推出了车站20 公里范围内汽运装卸火车服务，而管网集团目前尚未做到。一方面管道首站的境外油气田生产信息不能及时准确地反应到管网集团，衔接不畅等给管网全局协调运营造成被动；另一方面LNG 海运与管道的衔接也是呈“断头”状态，既不能实时了解船只航行状态又不能左右船期，LNG 接收站时而闲置时而挤兑。

解决这种困境的中期方案思路除了和相关单位做好协调，还要通过包括租赁在内的多种方式，逐步建立LNG 航运合作船队。通过实现天然气运输领域内一定份额的“储运全过程”服务，把控输配大局、统筹国家天然气储运，彻底解决接收站“放鸽子”和管输量波动大的问题。

在未来三年中，逐步建立竞价模式下的使用权交易平台至关重要。这种以市场机制解决“资源优化配置”问题的模式，一是要推行使用权竞价机制；二是要“公平开放服务及交易平台”，充分与油气期货、现货贸易交易平台对接，使上海、重庆等油气交易中心迅速成长，二级市场实现期货、现货贸易，让“交易平台”成为二级市场的“交割”工具。除此之外，这个“交易平台”要引入二级市场规则，培养设施使用权交易期货市场；参照银行业规则建立“天然气银行”机制实现通存通兑，并将“交易平台”作为“天然气银行”的重要载体。真正引入市场机制参与解决“资源优化配置”问题。

管网托运模式的构建需要系统性地考量。技术方法上，当以仿真技术为支撑的业务工具IT 落地后，“交易平台”将因其可客观测算成本而被打造成“权威平台”。管理技巧上，确立“以整体运营最优化为目标值，托运商方案得分高者优先”这个原则后，资源配置就有了可量化、可操作的规则。以上技术方法和管理手段将成为国家管网集团市场部、生产部、财务部的在线管理手段，把主动权掌握在国家管网。实现托运商模式下初步建立“秩序”的阶段性目标。

●供气、用气企业之间的公平竞争，有利于实现天然气资源的优化配置。 供图/国家管网

总体而言，通过规则实现领域内一定份额的“储运全过程”服务，把控天然气运输大局，统筹国家天然气储运，解决接收站“放鸽子”和管输量波动大的问题。利用技术手段和管理手段，尽可能消除天然气管网各种不平衡，初步实现以“市场经济+宏观调控”手段解决全网储运设施优化配置问题的阶段性目标。在此基础上，逐步推行使用权竞价模式、“天然气银行”模式并实现“交易平台”与天然气期现货贸易交易平台的对接，实现以“市场经济+宏观调控”手段解决全国天然气资源优化配置问题的最终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