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下的少年时光

熊礼智

走在沿江路时经过一个路口，一个充满回忆的路口。我的初中，一所坐落在大堤上的私立寄宿学校，以管理严格和极高的升学率闻名于市，而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一座教学楼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砖头石块杂乱地堆积在它的旁边，阳光轻轻地洒在教学楼上。我突然感到一丝庆幸，它仿佛是专门为我们这代人服务，当我们离开时它便完成了任務，它只属于我们。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这是起床时播放的音乐。“起床了，起床了。”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叫醒了我们，拿喇叭的是一个身材矮小、头发只剩几绺的宿管。起来快的人慢悠悠地走向教室，慢一点儿的则需要跑几步，更慢的则是一边跑一边穿衣服，再慢点儿的直接走了起来。已经迟到了，他们也放弃了挣扎。

这里有许多年轻的老师，他们总是假装严肃来掩饰自己的青涩，但是只要稍微和学生闲聊几句就激活了本该有的青春活力，学生们总会根据性格给他们取外号。

我的班主任是大名鼎鼎的刀哥。他的头发很浓密，总是乱糟糟的，像一个大漩涡。长长的方脸上戴着一副方框眼镜，很容易让人看出他是一名理科老师。当时有一款很火热的游戏，据说他在游戏中三刀可以砍掉一个敌人，因此大家都叫他刀哥。

有一次我翻墙逃出了学校，又不敢回家，便到一家网吧玩起了游戏。正当我玩得起兴时，刀哥进来了。我拔腿就想跑，他却已经坐在了我的旁边，他看了看我玩的游戏说：“打两把吗？”我恐惧的内心恢复了一丝平静，拿出了最得意的角色与他对决，他选了一个过时的角色。可是刚开始我就被他打败了，而他刚好只用了三刀。天快亮了，我老实地跟他回到了学校并接受惩罚。后来我才知道，他跑遍了整个市的网吧才找到我。

在一次班干部选举中，没有人竞选班长。陷入僵局时，我无意间与他对视了一眼，我的名字被他脱口而出，底下传来了一片嬉笑。从此这个学校少了一个调皮捣蛋的淘气包，多了一个人人调侃的班长，也多了一个努力改变自己的学生。

江风款款吹来，拍打我的脸颊。这风里有许多熟悉的东西——操场上盛开的桂花树，是一种嗅觉；刀哥滔滔不绝的讲课声，是一种听觉；还有一种味觉，周一食堂的大肉包子。这阵风在几年前似乎就已经从我的少年时光里吹过了。我曾无数次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却牢牢地扣紧了我的心弦，每次回忆就仿佛是在听一首美妙的交响乐，那么热烈，那么灿烂。交响乐的名字就叫做少年。

新年回家时竟然在街上遇见了刀哥，我们互相愣了一下才敢相认。我得知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学校而且结婚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轻轻地对我笑了笑，他并没有再假装严肃，沉稳的气质从他的笑容里散发出来。看着他干净的平头，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长大很久了。一切都在不断变换着，而刀哥对学生的赤诚之心，和我对那段少年时光的怀念永远不会变。

（责任编辑/孙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