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美

林泽坤

在老家的后园，是外公种下的一片竹林。青葱翠绿的竹子棵棵挺拔，与那一方小小的砖瓦农家小院交相辉映。小院内蔬果鲜香，自垦的一小片土地上种着油菜、萝卜等五颜六色的菜，错落有致，组成了一幅恬静淡雅的乡村生活画卷。但在我看来，这一片美景也不免落于俗套，不比那素净淡雅、高邈深远的竹林来得美丽，其实二者如同绿叶衬红花一般。只有竹林便少了几分亲切，无这竹林便少了几分清雅。

光是一片纹丝不动的竹林，就极有韵味。“凌云劲竹真君子，空谷幽兰绝美人。”空谷幽兰像一位高深莫测的仙人，不愿轻易现身，可望而不可即；可凌云劲竹就如同下凡的谪仙，清雅高洁，平易近人。遇见这位谪仙是人生一大幸事。绿叶的柔更加衬出了竹中之韵——坚韧、刚强，又如同从水墨画里走出一般，节节分明。被自然洗滌过的鲜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是一绝的劲竹。

雨中的竹林退去了些许锐意，变得更加妩媚柔和。最妙的是下点小雨啊，不带雨具在竹林漫步，竹的清香与甘露便会无私地赠予你，让你全身都染上淡淡的竹香，那是大自然对有心之人的恩赐。

雨后的美景更是一绝，踏在石板路上，竹的清香便扑面而来。春雨后是春笋的节日，春笋是春天的信使。它们长啊长啊，冲出土壤，甚至顶破了石板路，静静聆听还能听到生长的沙沙声，这可不是平凡的沙沙声，这是春笋的狂欢，是春天的魅力与生命力的双重绽放！

竹笋做成的佳肴尤为鲜美。雨后，砍一截长势正旺的竹笋，剥去坚韧的外壳，露出柔软的内心。竹筒饭内的糯米、腊肠等食材染上了竹的清香，做了一回接力者。再加上糯米天然的清香，吃起来不仅有竹筒饭的唇齿留香，还有外公身上迷人的清香。

外公，一位在寒风中屹立着的北方农民，如南方深山峻岭中的竹子一般，清雅、坚韧。

得知时日不多的那天，外公没有为之哀恸，而是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种下这片竹林。那时的他，沉稳、坚强。小时候的牙牙学语记住的竟不是朗朗上口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而是萦绕至今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外公用一生恪守着竹子的品格，锤炼出竹子一样的气质与节操，时刻影响着我们的生命：艰苦时不忘以歌报答生命给予的苦痛，吸收养分默默成长；过上好日子后不忘以自身回馈他人，以言传身教浇灌子孙后代的心灵。终老时留下的这片竹林，是外公留给后辈最宝贵的财富。

报苦以歌，思甜忆苦；留竹之诫，终生难忘。竹林之中，似仰观九霄之上；几滴清泪，静落于竹笋之下。

（责任编辑/孙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