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学附属实验小学分校五年级(1)班 丁研城
我的爷爷奶奶住在江油,厨房里放着一口水缸,有半米高。缸口大大的,我伸长手臂也抱不全。不大的厨房却摆着一口大水缸,多占地方!水缸还裂了一条细细的缝,更没什么用,可爷爷奶奶却一直舍不得扔,还当宝贝一样。原来这口大水缸陪伴了爷爷的童年、少年和老年,它像一面镜子,不说话,却照见了一个时代的变迁。
很小的时候,爷爷随祖爷爷来到了上海安家,住在一个弄堂里。那时候城里没有自来水,一个弄堂住着好几十户人家,就在给水站的一个水龙头底下接水,怎么够用啊!而且一到晚上7 点,水站就关了,要用水可就难啦。还是祖爷爷有办法,他花了一块多钱买了一口水缸,就是现在家里的这口缸。他吩咐只有几岁的爷爷负责给缸里提水,爷爷一个人也提不动,就和弟弟两个人用一根竹竿往家里抬水。别看爷爷年纪小,可他和弟弟两兄弟总是把家里的水缸灌得满满的。有了水家人心里就踏实了,煮饭、烧菜、洗脸、浇花都有了着落,这一缸水就是家里的定心丸。祖爷爷祖奶奶干完活回家看到满满一缸水,总是夸爷爷是个勤劳的好孩子。爷爷从那个时候起也品尝到了勤劳的甘甜,因为只要勤劳就有水喝,只要缸里有水,生活便有了着落,这成了一个朴素的真理埋在了爷爷心里。
转眼到了1965 年,国家三线建设的号角吹响。祖爷爷是上海带钢厂的一名职工,也是一名共产党员,他带头投入到三线建设部署中,从大上海举家搬迁到了四川西部腹地江油。那时候爷爷正在上海枫林中学上初中二年级,突然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的心中充满了不舍和不解。他说,那是一个早晨,天还没亮,一家人便带着这口缸,缸里装着一家人的全部家当,登上了上海北站的支内专列,又在南京转轮渡,坐了四天四夜的火车,终于在第六天到了江油厚坝。到的时候是深夜,看见远远的高处亮着几盏灯,爷爷以为那是楼房里透出的灯光,等天亮才看清,那是大山上搭建的工棚里的灯。从此,全家便在厚坝的山里扎根,将自己的小家献给了三线建设。对爷爷来说,陌生和孤寂可想而知,还好有这口缸,承载着爷爷对于童年的记忆,给了少年的他心灵的慰藉。给缸里灌满水仍然是爷爷最喜欢做的事,有水心里就不慌,有水就有希望,爷爷在这里开启了艰苦而崭新的生活。中学毕业以后,爷爷去当兵,在戈壁滩开了二十年坦克守卫祖国边疆,转业回来时我的爸爸已经上初中了,家人住进了楼房,家里的陈设也变了,但那口大水缸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像一个老朋友,默默不语却长久相伴。
时代在进步,爷爷转业后已经有了自来水,再也不必为用水发愁了,可家里的那口缸总是储满了水。爷爷说,那是停水的时候急用的。没想到,爷爷储水的习惯派上了大用场。2008 年汶川大地震,江油也损失惨重,房子裂了缝,整栋楼的居民都跑到院坝里避难,停水又停电,可把大家急坏了。就在大家为没水喝一筹莫展时,爷爷突然叫道:“缸子里还有水!”余震后爷爷跑回家,从缸里一壶一壶地装水,在搭起的土灶上烧开水给邻居们喝,那水可真甜。也是在那一次,水缸有了一个细细的裂纹,但是它在最艰难的时刻再一次给了大家安心和希望,也再一次肯定了爷爷的生活智慧,常在有时思无时,莫到无时想有时。
这就是我家这口大水缸的故事,现在再看这口缸,我觉得它仿佛有了生命,像一个充满智慧的长者,它用自己经历的沧桑和变迁告诉我:孩子,记住,勤劳就有水喝,有水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