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松
辽宁关公故事传播考
华云松
(沈阳大学 师范学院,辽宁 沈阳 110041)
关公故事在辽宁的传播可以上溯到唐代,并兴盛于清代至民国时期,包括英雄故事、神异故事、衍生故事三大类型,传播内容真实性与多义性并存。辽宁民间艺人是关公故事传播的生力军,文人则充当了把关人的角色。关公故事在辽宁的传播具有强大的地域文化认同功能,主要体现为与当地民风民俗、历史事件的巧妙融合。
关公故事;辽宁;故事类型;传播群体;文化认同
关公故事是关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至今未见对“关公故事”这一概念的明确界定,但有相关概念可以借鉴。例如《关公的民间传说》共有8辑,分别为神奇诞生、红脸关公、桃园结义、忠义大将军、关公磨刀与风物传说、关公与周仓、关帝庙的传说、青龙刀与赤兔马的传说[1]1–8,其中有的以关公作为传说主人公,有的与关公形象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鉴于此,本文对“关公故事”的概念界定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从广义上来看,关公故事指与关公有关的所有故事,其中既包括以关公为主人公的故事,也包括以关公为次要人物甚至背景陪衬的故事。从狭义上看,关公故事则指以关公为主人公的故事。
关公故事肇始于陈寿的《三国志》,从魏晋至民国皆有不同程度的传播,至今仍有余响。其传播地域不仅包括历史人物关羽生前活动的山西、四川、湖北等地,也扩及中原及边疆地区,甚至远至海外。关公故事传播历史之久、范围之广,使其成为体现关公文化的独特载体。历史上的辽宁是东北重镇,关公文化在清代至民国时期曾一度鼎盛,关公故事也曾在当地广泛传播,故本文从广义的关公故事概念出发,对辽宁的关公故事传播展开研究。
据《盛京通志》记载,在沈阳城北二台子建有关帝庙,“大殿三楹,耳房四楹,大门三楹”,乃系名刹[2]。《沈阳县志》载城北二台子关帝庙为唐时所建[3]595。沈阳传说《没山门的关帝庙》述沈阳城北二台子有名刹关帝庙,为唐李世民征东时下令所建[4]126。这三则资料所记很可能是同一座关帝庙,则关公故事在辽宁的传播应当可以追溯到唐朝。又据《沈阳县志》载:清太祖曾向明朝请求神像,明与其观音、伏魔画像,故清对观音、伏魔“宗祀之”[3]515。由于关公在明代有“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的封号[5],故此处的“伏魔画像”当指关公的画像。可见关公故事在努尔哈赤入关前,很可能在辽宁已经流传。清代至民国时期,辽宁的京剧、二人转、东北大鼓、子弟书等戏曲与讲唱中皆有大量的关公故事,是当时辽宁广泛传播关公故事的明证。另据学者李福清考证,20世纪80年代全国搜集民间传说故事时,曾采录了不少关公显灵的传说,这些传说“大部分不是那么古老的,大概是清代或民国时期之作”[6],当时在辽宁也搜集到了此类传说,为关公故事在辽宁清代至民国时期的传播提供了佐证。可见,关公故事在辽宁的传播应当可以上溯到唐代,在清军入关前就已经在满族中流传,在清代至民国时期则有大量传播。这些关公故事根据主角设定和叙事内容的不同,可以分为英雄故事、神异故事、衍生故事三大类型。
第一类是英雄故事,叙关公生前杀伐征战的历史。此类故事以小说《三国志演义》为蓝本,在辽宁的戏曲、讲唱中有大量的搬演,京剧中呈现的最为全面。现据辽宁各地戏曲、曲艺志,归纳辽宁搬演的关公英雄故事有:关羽出世、斩华雄、困土山、赠袍赐马、挂印封金、灞桥挑袍、过五关斩六将、古城会、华容道、单刀会、战长沙、水淹七军、刮骨疗毒、失守荆州、走麦城等。另外,在流行于辽宁的东北大鼓传统短篇曲目中有《临江会》[7]183,叙关公赤壁大战前保刘备会周瑜事。以上故事完整演绎了《三国志演义》中关公生前的英雄事迹。
第二类为神异故事,叙关公生前神异传说或死后成神事。此类故事大量存在于辽宁的民间传说中,在戏曲与曲艺中也有少量搬演。现据辽宁民间传说、戏曲志、曲艺志等文献,归纳出如下子故事类型:一是关公生前神异故事,如关公出世故事、结义故事、关公与貂蝉的故事、关公与周仓的故事等;二是关公死后的神灵故事,如关公死后复仇吕蒙故事、关公保驾明清故事、关公显灵惩恶扬善故事、关公指导周仓管理人间风雨故事、关公预言金圣叹之死的故事等,还有个别对关公神灵的迷信或调笑故事。
第三类是衍生故事,主要集中在民间传说部分,如假借关公声望抗倭故事、关帝庙故事、赤兔马显灵故事、关公戏搬演轶事、关公夫人神灵故事、关平与周仓故事、周仓惩恶故事等。
上述三大故事类型形成了三条叙事脉络,彼此之间均有联系,其中英雄故事与神异故事之间的交汇较多,神异故事与衍生故事之间的交汇较多,英雄故事与衍生故事之间的交集最少。三大叙事脉络彼此勾连,形成了一个复杂而独特的故事群,重在塑造关公正面英雄或神灵形象。从中可见关公故事内容地域化传播的一大特点,即传播内容的真实性与多义性共存。在传播过程中,真实性与多义性是重要的变量:真实性越强,受众在构建和分享其含义时的限制就越大;多义性越强,则越有可能从同一讯息中生产出更多的文本版本以及不同含义[8]131。传播中内容的真实性与多义性本是一组矛盾的存在,但在关公故事传播中却和谐共存。这是由于自《三国志演义》问世以来,各地流播的关公英雄故事皆以其为依托,已形成叙事的经典化、固定化,这种传播中的真实性追求是难以改变的,并在辽宁搬演的关公戏曲、曲艺中有充分的体现。同时,关公神异故事、衍生故事具有极强的多义性色彩,民间对此有大量的想象与生发,并与地域文化密切联系,这在辽宁民间传说中体现得最鲜明。如沈阳传说《白脸关帝庙》叙满族老罕王努尔哈赤自比为关公事[1]399,《倒座关帝庙》叙回族百姓在建关帝庙前智斗王爷亲信事[1]409,《蒙古人为什么供关公》叙关公神灵封蒙古善良的小伙牧斯根丹巴为仁义之神事[9]351,体现了满、回、蒙古族对关公故事的接受与生发,艺术想象力极为丰富。关公故事多义性传播现象在其他地域也存在,如回族、蒙古族在正月二十三放火的习俗,即附会于关公是为救百姓而转世的火德星君的传说,该传说流传于宁夏灵武县一带[1]7–8。
在古代文化传播体系中,官方传播系统占据主导位置;由历代文化精英形成的、介于官方与民间之间的传播系统涵盖面最广泛,也最为久远;民间传播系统虽受主流传播系统的影响与制约,但同时也具有独立的价值取向。对关公故事来说,历代统治者对关公的神化无疑把持着主导话语权,而介于官方与民间之间的文化精英在传播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三国演义》的广泛传播就是明证[10]。
从现存资料看,在辽宁传播关公故事最有力的是民间艺人群,并主要体现在京剧、二人转、子弟书、东北大鼓的搬演中。通过对辽宁各地戏曲、曲艺志的考索,可见搬演关公故事的诸多戏班,如山陕梆子怡春和班、建昌王老景班、营口盖平郑家班、大连兴亚大舞台戏班、旅顺上沟京剧班、大连中和戏院戏班等,也有诸多伶人留名,如王鸿寿、程永龙、唐韵笙、周信芳、白玉昆、田子文等,尤其唐韵笙更是辽宁唐派关公戏的杰出代表。关公故事在辽宁的二人转中也有诸多搬演。二人转中的对口在清嘉庆、道光年间形成,当时代表的书段就有搬演关公英雄故事的《灞桥》《古城会》[11]48–49。通过对辽宁各地戏曲志的搜集,可见曾搬演关公故事的二人转艺人有刘万年(1865―1939)、梁子文(1881―1932)、程喜发(1889―1977)、陈子良(1890―1961)、史连元(1900―1982)、林玉普(1903―1973)、王殿卿(1909―1986)、徐小楼(1909―1969)等。由于二人转长期活跃在乡村,故这些艺人与众多未能留名的艺人一起,为关公故事在辽宁乡间的传播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辽宁的子弟书与东北大鼓也搬演关公故事。子弟书约形成于清代乾隆初年,首创于八旗子弟,嘉庆三年(1798)随北京清室人员传入东北,并在嘉庆年间传入民间而产生了职业艺人[12]619。辽宁在子弟书中传播关公故事者,很可能既有贵族八旗子弟,又有民间艺人。东北大鼓中的三国段曲目有一半演西蜀故事,其中搬演关公故事的“关公段”最多[7]55。搬演或编写过东北大鼓关公段的著名艺人有鲍延龄(1875―1957)、任占魁(1888―1970)、周之岐(1890―1941)、周之丰(1899―1969)、霍树堂(1902―1973)等。其中霍树棠较为著名,他的表演仅在沈阳就涉足小河沿的凝香榭、中街路北的公余茶社、小北门的福台茶社、大北门的九清茶社、北市场的裕民茶社、小西门外的祥云阁等多地[13]67–68。以上民间艺人在辽宁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关公故事传播群,成为关公故事在辽宁广泛传播的生力军。
辽宁的文化精英对关公故事的传播也颇有贡献。剧评家李浮生曾在《盛京时报》刊发过48期的艺评,记录了1907至1917年数百名艺人在沈阳的演出活动,其中就有对关公戏艺人搬演水平的评价。他曾云:“余之迷于戏也,不但观之以目、听之以耳,而又读之以口、评之以笔”[11]448。他评价京剧南派关公戏的创立者王鸿寿的表演:“能将关公当日威武庄严、光明正大之气像,描得出惟妙惟肖”,也批评技艺较差者“每一出场,则声嗓粗乱,唱白、工架一无足取”[11]481–482。此类评价无疑有助于提升关公戏的搬演质量。另有朝鲜使者记载了与沈阳文人张裕昆的笔谈,其中也涉及关公故事的传播问题。张裕昆是一位57岁的旗下汉军布衣,虽家境贫寒但较为博学。张裕昆与朝使笔谈内容如下:
(朝使—笔者注)书问曰:“关帝是汉人助汉,明朝则固也。缘何助本朝耶?”(张裕昆)书答曰:“国初有一老儒,曾在广东理事官具呈控告,内言:‘关圣受我明朝二百余年香火血食,今何不显圣助一臂也?’理事官即悬牌遣衙役到关帝庙,持牒讯关帝。香炉下忽飘一纸,言明朝当到公堂面告此事。至次日午刻,果理事官堂前见帝现形,云雾间言:‘本圣奉上帝玉音,扶助清朝,亦系天运不得不然’云云。此系真语,并非传讹。”[14]
这段对话中包含一则关公保驾明清的故事,是辽宁民间文士对明清易代解读的珍贵资料。清代崇奉关公最大的纠结点即关公受明崇奉而明亡,因此清代崇奉的理由就必须更具合理性。张裕昆向朝使讲述了一则清初老儒向官府起诉关帝不能灵佑明朝的故事,并从“上帝玉音”“天运不得不然”的角度阐释了明清易代的必然。不得不说,这种源自于君权神授的天运观在宗法制社会中极具说服力。张裕昆认为“此系真语,并非传讹”,更加重了对明清易代合理性的认可度。库尔特·卢因认为,在信息流动的渠道中,“把关人”的意见决定了信息是否可被允许进入渠道,或继续在渠道里流动[8]148。剧评家李浮生、文人张裕昆在关公故事的传播中无疑均担任了把关人的角色。他们的阐释或有助于提升关公故事的传播质量,或有助于扩大关公故事的传播范围,皆起到了明显的把关作用。
关公故事在其他地域的传播也大致相仿。总的来看,由于官方主导全局性的话语权,故传播群体的地域化特征主要体现在民间艺人与文化精英层面。地域民间艺人的搬演活动贡献至多,仅以关公戏而论,四川的川剧、河南的豫剧、陕西的秦腔、海南的琼剧、广东的粤剧、湖南的湘剧、云南的滇剧等皆有关公故事搬演,而京剧关公戏更是传遍大江南北。各地的民间艺人依托于地域搬演艺术,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关公故事民间传播群。文化精英对关公故事的把关则具有精英解读意味,其解读成因可从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等多方面加以分析,地域文化的影响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方面。民国时期沈阳曾盛演京剧关公戏,故李浮生对其搬演艺术能够精细琢磨;也由于沈阳是清代的陪都,下层文人、汉军布衣张裕昆又对关公神助清廷深信不疑,故将关公故事传播扩展至朝鲜。同时,从地理位置来看,辽宁是朝使陆路出使清廷的必由之路,且朝使对中华之繁华又仰慕有加,在出使过程中颇乐于沿途寻访名士,故关公故事通过沈阳文人张裕昆之口,经由辽宁向朝鲜传播,这实是辽宁的地理优势使然。关公故事向蒙古、俄罗斯、越南、日本等地的传播亦如此。
历史上对关公形象的塑造以正面的英雄、神灵形象为主,关公生前的忠义故事、逝后的显灵救世与造福苍生故事,在传播中具有鲜明的道德教化意味。同时,关公故事的审美属性也使其具有浓厚的世俗娱乐功能,这一点在神异故事、衍生故事中体现得最为明显,艺术想象力也最为丰富。除了教化和娱乐的传播功能,关公故事还具有地域文化认同的功能,这是其在地域传播中具有强大生命力的重要原因。如前文所述,地域文化认同功能在关公故事传播内容、传播群体中皆有体现,故此处主要探讨关公故事在传播过程中对辽宁民风、民俗和历史进程的融合与呈现。
辽宁汉族、满族、蒙古族、锡伯族、朝鲜族等多民族共存,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渔猎文化并立,整体民风崇尚勇武、豪放,自然对关公的英雄故事喜闻乐见,而搬演此类故事的戏曲、曲艺有很多艺术特性也契合了这种民风。以京剧而论,关公戏的搬演历来有南派、北派之别,南派火爆而北派肃穆,在辽宁搬演的关公戏主要是南派,即使是北派的代表、素有泥胎老爷之称的程永龙,在做派文雅的同时也“趟马火爆”[15]。又如子弟书分为东、西二韵,西韵流传在北京,常唱才子佳人曲目,东韵流传在沈阳,常唱金戈铁马的故事[7]3,这一现象也可见当地对子弟书审美接受的偏好。由于子弟书词婉韵雅,后针对“其词雅驯,其声和缓”而产生了硬书,针对其节奏之慢又产生了快书[16]。在车王府旧藏的清钞本中,就有快书《虎牢关》《古城相会》《华容道》《战长沙》,也有硬书《三战黄忠》《单刀会》[17],这些作品很可能也在辽宁传播过,其比东韵更为刚劲的风格也更易于在辽宁的流播。
戏曲、曲艺以刚劲硬朗的风格在辽宁传播关公英雄故事,民间传说则多在故事讲述中融入当地民俗特色。如在衍生故事中,有一则在本溪市流传的《大钟和王先生》的故事,叙关帝庙的大钟化为大汉向教书的王先生要烟抽,他帮助王先生将小草房换成了当地祝员外家的三间大瓦房,还助王先生不慎摔死的妻子借祝小姐之身还魂。祝员外发现后将王先生告到了官府,大汉被官府捉拿。但他被县官打了两枪后神清气爽,自此再不显灵向王先生要烟抽了[9]715–718。从民俗角度来看,这一传说即涉及了东北地区好烟的风俗。东北各地都产关东烟,再加上冬季漫长,男女老少都会“猫冬”,抽烟就是消遣。而且旧时的东北在串门时互相敬上一袋烟,也是日常普遍的生活事象[18]。在《大钟与王先生》中,大钟化身成的大汉因要烟抽与王先生相交,因被县官打了两枪后神清气爽,皆是当地好烟民俗的折射。故事中虽然没有关公的形象,但主人公是关帝庙嗜烟而又仗义的大钟,可以想见这则传说该是多么为辽宁人所喜闻乐见。
在关公民间传说尤其是神异故事和衍生故事中,多有对辽宁历史的艺术呈现。如初唐时期曾有著名的唐太宗征高丽事件,当时著名的大将尉迟敬德曾随军参战,太宗令其“以本官行太常卿,为左一马军总管,从破高丽于驻跸山”[19]。在衍生故事《没山门的关帝庙》中,叙沈阳城北的二台子关帝庙就是李世民征东时下令修建的,并派了尉迟敬德做修庙的总监。尉迟敬德为了使用上好的石料,先在关内雕凿好庙的山门,但将山门运到河北沧州时,石头山门却无法抬动了,故该庙的山门只好建在了沧州[4]125–126。这是一则典型的风物传说,根据沈阳二台子关帝庙的建筑特点构思故事,并将民间熟悉的尉迟敬德设计为线索性人物,体现了对唐太宗征高丽这段历史的民间记忆。
关公保驾明清帝王的故事在辽宁也传播较多,有叙关公保驾万历皇帝的,有叙保驾康熙、乾隆帝的。这些传说采用的是相同的情节线索,叙帝王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询问得知是关公保驾随行,且张飞转世镇守辽东,帝王急征调辽东守将要亲近一番,辽东守将却因不明圣旨意图而恐惧丧命。此类故事不仅折射出明清帝王的政治策略:宣扬关公是帝王的保驾护航者,也隐晦地体现了辽东在明清统治中重要而敏感的位置。明代在辽宁曾建立辽东都司,并形成了以辽阳为中心的都司卫所统治体系,辽东都司是辽东地区的最高军政机关。清代则以盛京为东北的政治经济中心,并在盛京设盛京将军和奉天府,对辽宁实行旗民分治制度[20]。如此重要的政治、军事要地,驻守大臣势必为帝王所顾忌。在此类故事中,由于关公忠义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故讲故事者将虚构的着眼点放在张飞转世上,如北镇的《三调李成梁》即叙辽东总兵李成梁为张飞转世,但因其得罪了朝廷宦官最终吞金自尽[9]45–47,生动折射出辽东镇守重臣敏感的政治地位。这种与辽宁历史事件的融合在流传于绥中的《演武台和万岁松》[9]266、流传于辽阳的《关老爷显圣》[1]323等故事中皆有体现,如前者在关帝庙传说中融入了明代戚继光修长城事,后者则叙述了甲午中日战争对辽宁的冲击与当地人的奋起反抗。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产本质是一种文化生产,这种文化生产是在文化空间的磁场中进行的,具有文化的磁石效应,即在地方文化认同的实践中,具有地方标志性和强大生命力的文化符号,能够对其他文化质素进行吸附和融合的文化现象[21]。关公故事在地域传播过程中对当地各种文化元素的吸附与融合,正体现了该故事的文化磁石效应。这种磁石效应使其成为地域文化叙事的有机组成部分,关公故事也因之具有了更为强劲的传播力。
2008年,关公信俗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体现了国家对关公文化的重视与保护。通过对关公故事在辽宁传播的研究,对当代关公文化的弘扬当有三点启示。一是应深入挖掘各地优秀的关公文化资源,并将之应用于当地的文化旅游建设,增强旅游服务的文化厚度与人文趣味。以辽宁而论,庞大的关公故事群为当地的文化旅游提供了丰富的叙事资源,在一系列清代名胜古迹的旅游开发中,即可充分利用这一资源,如沈阳故宫中清太宗与皇后居住的寝宫——清宁宫的西墙上,即供奉着关公像,由此可引入《白脸关帝庙》的传说,通过老罕王努尔哈赤自比为关公的故事[1]402,使游客进一步体会到清代统治与关公形象的密切联系。二是形成国内乃至海外的一体化关公文化旅游网,以关公文化历史悠久的山西、河南、湖北为点,其余地域为面,在旅游中既突出关公文化的共性特点,如忠义精神、济世情怀,又突出关公文化的地域特色。辽宁的关公文化旅游特色,即可通过京剧唐派关公戏、东北大鼓、二人转等艺术形式的搬演,彰显当地的清文化韵味与满族风情。三是加强对当代关公文化的在地化研究,进一步引导关公文化服务于当代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契合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因此,从马克思主义文化观的角度,对当代关公文化展开在地化研究并提出相应的建设策略,仍具有学术引领价值与文化建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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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821
A
1006–5261(2023)04–0115–06
2023-03-21
2020年度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L20BZW005)
华云松(1973― ),女,天津人,副教授,博士。
〔责任编辑 杨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