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全庆
北风呼呼地吹着,似在呼啸,又似在呜咽。女人裹了裹被子,似乎还是冷。女人还想和过去一样,搂着男人火热的身体取暖,可是……她恨恨地骂了一句:“该死的,你知道我冷得睡不着吗?”
“该死的”是女人的老公,确切地说应该是前夫。但女人不这样认为,女人觉得还是她老公,他只不过气还没消,气消了就回来了。
离婚是因为吵架。那天因为什么争吵的,女人记不清了,总之是一些琐事。过去,他们也常常争吵,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一般吵上半个小时男人就会服软,先认了错,于是和好如初。如果超过半小时男人还不认错,她就会扔出杀手锏:“离婚。”听到这两个字,男人就会立刻认错。
那天,男人却没有服软。“离就离。”男人说,一副谁怕谁的架式。
她立刻慌了神,男人的表现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想向男人服个软,但立刻又否定了这想法,这次服了软,今后怕再拿捏不住男人了。
“离,谁不离谁孬种。”她更大声地说。
真的就离了。
从民政局出来,她给儿子打电话:“我和你爸也离了。”
儿子说:“你们都退休的人了,不怕人笑话?”
“你爸不怕,我怕啥?”她的嘴硬得像鸭子。
起初,她以为男人很快就会回来求她复婚,开始还想着怎么才能让他跪下认错、写保证书,可是半个月了,男人没有回来,一个月了,男人还是没回来。
男人租的小屋她偷偷去看过,单间,没有做饭的地方。男人不会做饭。不,男人以前会的,结婚后都是她做给男人吃,男人慢慢就忘了怎么做饭。男人现在怎么吃饭呀?顿顿买着吃吗?那能吃得好吗,习惯吗?女人每每这样想时,就会恨恨地说一句:“你就不能服个软回来,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饭吗?”
可几个月过去了,男人还是没有回来。不但没回来,男人的日子似乎越过越滋润了。男人每天和一群老娘们跳广场舞,别看他跳得不咋样,那些老娘们都争着和他跳。
想到这些,女人就恨得牙根直痒。
北风还在悲鸣,女人觉得更冷了,又裹了裹被子。
天亮了,女人打开门,一只鸟扑棱棱地飞走,吓了她一跳。原来是只斑鸠。身边还有动静:门口的笼子里还有一只斑鸠,正惊恐地到处乱撞。
笼子里怎么会有一只鸟?女人一时想不明白。
那只笼子里原来养着两只兔子,是小孙子买的宠物兔。买的时候卖家说长不大,可不想每只都长到三四斤重,小笼子换成大一点的笼子,再换成更大的笼子。后来,小孙子对养兔子没什么兴趣了,可又不舍得扔,就把它们送来,让女人替他养。
兔子死后,笼子就空了,女人把它放在了门外。
可笼子里怎么有只斑鸠呢?女人蹲下来,仔细看着笼子。笼子里应该有吃的,斑鸠看到笼门开着,就钻进去了,可笼门猛地又被风刮关上了。应该就是这样吧,她想。
女人又仔细看看笼中的斑鸠,雌的。女人想放了它。这时,女人听到几声咕咕的叫,是那只雄斑鸠又飞回来了,在树枝上叫着。女人盯着那只雄斑鸠看,它飞到高处的树枝上继续叫。女人转身进屋,拿了一把锁,把笼门锁上了。
雄斑鸠发出更大的咕咕声。
女人想把笼子搬进屋里,犹豫了一下,没有。她从屋里拿出一块面包,掰成碎片,撒进笼子。每一个动作她都让雄斑鸠看着。雌斑鸠扑棱着翅膀在笼中跳来跳去,并不吃。
第二天,儿子来看她。女人问:“找女朋友了吗?”
儿子说:“林慧还是不同意复婚。”
女人用目光罩住儿子:“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儿子不说话了。
女人给儿子做饭。吃饭时,女人说:“明天我让人给你介绍一个。”
儿子说:“别,我自己找。”
“你说的。”女人说完,盯着儿子吃饭。
气氛有些沉闷。过了一会儿,儿子说:“把那只斑鸠放了吧,外面那只雄斑鸠叫得多可怜。”
她本来是要放的,只是想折磨那雄斑鸠几天。但她没这样说。“你不可怜?”看到儿子脸变得像苦瓜一样,她又有些不忍,说,“知道了。”
儿子走后,女人用手机拍视频,先拍笼中的雌斑鸠,再拍外面的雄斑鸠。拍完,她发了朋友圈,设置成只给老公一人看。可惜男人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她就继续拍。视频连续拍了一个星期,雄斑鸠不来了。
女人又等了两天,雄斑鸠还是没有来。
女人打开笼门放了雌斑鸠。雌斑鸠犹犹豫豫地,似乎不想离开,过了一会儿,还是飞走了。
女人随后把这几天的朋友圈全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