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凭心而动

许璐

杜鹃拥有一张被世界瞩目的面孔。在成为超模的二十余年里，她被外界投注了种种关乎东方的想象：古典的．优雅的，留有余地的，似宋画写意后的一抹留白，引入遐想。千禧年过后，她是首位进入权威模特排行榜Models.com全球Top50的中国模特，她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彼时国际时装周T台上鲜见中国模特的局面。近年来，她义成为银幕上独特的存在，甫一出现，观众的想象力总能自动为其书写电影的故事感。而杜鹃鲜少回看过去，也不张望未来，只拥抱此时此刻，这是她的韵律。

杜鹃家的一隅挂着一幅由时尚摄影大师Patrick Demarchelier掌镜的大型黑白照片，影调沉郁，被镜头捕捉的女孩坐在上海石库门弄堂的台阶上，神情松弛。杜鹃极其喜爱这张照片，直言“这是我职业生涯里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昔日的拍摄场景，在她的记忆里异常鲜明，“当时我穿着长度在膝盖以上的白色连衣裙，脚上是黑色高跟鞋，一件像极了披肩的毛线针织衫随意搭在了我的腿上，手里拿着一支烟。”

她之所以喜欢这张旧照片，因为“舒服、耐看”，但更为深刻的意义隐藏在背后。2005年，未满23岁的杜鹃被《服饰与美容VOGUE》選中，成为首期封面模特．这距离她初登T台不过三年。紧接着，她与名模Gernma Ward共同拍摄了法国版VOGUE封面，顺势成为首登其封面的亚洲模特。两个版本的拍摄行程共五天，都由Patrick Dernarchelier掌镜，杜鹃是唯一一位完整参与了五天拍摄的中国模特，“前三天拍摄中国版，后两天拍摄法国版并接受专访”，杜鹃度过了梦幻的五天。

某个拍摄间隙，和Patrick Demarchelier一次闲谈，杜鹃得到了受益一生的建议。“摄影师很喜欢我，那时他跟我说，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去巴黎、去纽约、去米兰走秀，去参加国际时装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是他给我的建议，也是为什么他能捕捉到我的那一瞬。”杜鹃所说的“一瞬”是那张黑白照片中一闪即过的情绪，“我是上海人，就这么在弄堂里坐着，但我的眼神和状态都有一种渴望去看世界的憧憬。”她认真地说着摄影师与拍摄者之间的关系，那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后来，这张颇具意义的照片刊登在法国版VOGUE的内页。多年后的今天，杜鹃每次在上海路过距离淮海路不远的弄堂口，都会忆起那次拍摄，“是无比美好、珍贵的回忆”。“在模特生涯的早期，我接触到了行业里最顶尖、最专业的创作团队，我想跟最棒的人在一起工作，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一年后，只身闯荡巴黎的杜鹃迎来了怒放。她在巴黎高级定制时装周上先后为Chanel、YSL、Valentino等品牌走秀，是当时唯一的亚洲模特：而后在四大时装周上，她连走43场秀，与众多著名摄影师合作拍摄多个品牌的全球广告，顺利成为首位进入Models．com Top50的中国模特……“当年我入行做模特，无知无畏，只是有一点勇气。可能运道比较好，正处在一个好时代，在我之前，亚洲模特鲜少出现在国际秀场上，通常一场秀只用一个亚洲面孔，跟现在大有不同。我很荣幸，也很自豪，我经历过这一切。”

不久前，杜鹃看到了今年美国版和英国版VOGUE九月刊的封面，叱咤90年代的传奇超模重聚，勾起了她对超模最初的记忆：“当我看到Cindy Grawford、Naormi Campbell、LindaEvangelista、Ghristy Turlington的状态保持得那么好，每个人还是那么有个性，仍然在各自领域里闪耀，觉得挺感动的。”时间流逝，现在的杜鹃早已不是昔日仰望他人的新人，而成了无数人心中的偶像。话题进行到此，她笑着带过，与外界保持着得体而不失礼貌的边界感，“我专注于自身，会尽全力做到最好，这是我唯一可以去把握的事情。至于结果和外界的评判，不是我能控制和左右的。”片刻后，杜鹃思考着，喃喃地说，“什么才是lconc坭？对我来说，lcon关乎时代记忆，他／她不仅仅是个体，也反映他／她所处的时代。他／她通过自己的认知和努力，与时代共同造就了甚至可以超越这个时代的精神。”

出道多年，杜鹃对行业变迁有着自己敏锐的洞察。某些时刻，她感慨过往的工作经历是幸运的，走过顶级秀场，与数位充满传奇色彩的摄影大师屡次合作……“我在朦胧中走过了这些时光，回昧这些拍摄经历是享用一生的事。我很幸运，我看到了时代在进步，无论是对美的评判标准、包容度或多样性上。现在大家对模特有了更多元的认知和肯定，鼓励多元化的发生。”杜鹃说，“女人在每一个阶段都有迥然不一的美。年轻的时候，是有活力的美、有勇气的美、往前冲的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美：经历一段时间后，你会拥有更多自知的美、懂得欣赏的美、恰好想去探寻新事物的美……”她所描述的这些美，也都经由她自己塑造并传递了出来，虽—人但干面，每一面都令人偏爱。

于是，擅长在银幕上“操纵人心”的导演们也拿起了摄像机去捕捉杜鹃的身影。虽然同样是面对镜头表达自己，但差异仍在。“模特更多是做个性化的表达，直白、自我一些：演员需要投入想象力、理解力和情感，把自己全身心交付给角色，去展现人物。”

在模特和演员的身份间游走多年后，近来的杜鹃有意做了节制的选择，她减少了电影方面的工作。“电影让我开阔了跟模特工作截然不同的新眼界，更让我理解了什么是遗憾的艺术。我现在非常慎重，不想留下太多遗憾，况且我的本职工作是模特，不是演员。”那么，未来还拍戏吗？她的答案悬在了空中，“看机会，也看心情”。

杜鹃放大了天性里随遇而安的一面。她放缓了工作节奏，不曾设定职业目标，全凭心而动。她对说教保持警惕，对塑造一个成功故事兴趣寥寥，笑着明确表示不会像诸多成功人士那般出版自传，“太不符合我的生格，我不想影响其他人的认知，做自己就好。”生活里，她仍然珍视那些细碎的日常之美：喝茶、散步、游泳、看电影，或是听歌手Mark Knopfler的专辑Shangri-La，“这是一张在任何时候听都会让我觉得轻松惬意的专辑。”现阶段她只想专注一件事——把眼前的每一天过好，保持自己的状态，把自身建立得更加牢固，去迎接未来更多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