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龙
天水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素有“羲皇故里”之称,尊奉伏羲为人文始祖的中华先民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创造了光辉灿烂的史前文明,也留下了丰富的历史文化遗存。以新石器时代遗址为例,到目前为止,天水地区已发现此类遗址500多处。这些遗址中,大地湾、西山坪、师赵村、王家阴洼、傅家门、圪垯川等最为典型,它们系统揭示了天水地区在中华文明起源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史前史是指没有明确的文献资料记载以前的历史阶段,学界一般将夏代以前的历史称为史前史,研究的依据主要包括史前考古发现、先秦古典文献、甲骨金文、神话传说,以及史前时期多学科研究成果等。本文拟就深化天水史前史研究的积极意义、存在的优势和困难以及对策建议做一些探讨。
一、深化史前史研究的积极意义
现代考古学引入我国伊始便自然承担起建立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的任务,北京猿人、仰韶文化、殷墟等著名考古发现,改变了史前史茫昧无稽的疑古观点。经过几代专家学者接续努力,中国史前史研究领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建立了较为清晰的史前文化时空分布框架,而中华文明探源研究等重大工程成果,实证了我国百万年的人类史、一万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新时代新征程上铸就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仍然需要推动史前史研究不断向更高、更深层次发展,为增强历史自觉、坚定文化自信,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注入绵延不绝的精神力量。
如何准确把握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的前进方向和使命要求,擦亮伏羲文化首位品牌,赋予天水文化新时代的内涵和意义,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课题,也是我们推进文化强市建设的重大任务。笔者认为,建设新时代文化强市,就需要紧跟新时代新征程步伐,同步深化天水地区史前史研究,深挖历史文化名城的文史资源“富矿”,推动以伏羲始祖文化为代表的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打造阐明中国道路深厚文化底蕴、团结凝聚世界华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载体,以文化软实力构筑高质量发展硬支撑。
(一)强化区域文化中心地位。大地湾、圪垯川等重要考古发现,为研究华夏文明起源和中华民族的形成与发展历程提供了重要资料,凸显出天水作为中华文明发祥地之一和陇右地区文化中心的历史地位。漫长的历史源流积淀出本地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孕育了这里独特而深厚的文化底蕴,也形成天水建设区域文化中心城市的文化基底。相信通过深入的考古勘查和研究,域内将会有更多极具价值的考古发现,这不仅对提高天水的知名度、影响力和凝聚力具有重大現实意义,而且对属地各类历史文化资源价值的挖掘阐释和活化利用也有着强劲的推动作用。
(二)符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发展方向。丰富的神话传说赋予天水古老而厚重的文化气息,“三皇五帝”中的伏羲、女娲等都诞生于此,并有文献和遗址佐证。运用现代考古学的方法深化天水地区史前史研究,探究和考证中华民族留存于神话体系中的起源记忆,不仅能够进一步激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生机与活力,有益于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而且能将神话传说从后世王朝时期和封建社会累加的政治因素和教化思想中剥离出来,梳理出中华文明早期起源神话的原始状态,为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结合提供源头活水。
(三)增强坚持唯物史观的历史自觉。从旧石器时代晚期的狼叫函遗址,到新石器时代的大地湾遗址、师赵村和西山坪遗址、李崖遗址、圪垯川遗址,再到周秦时代的毛家坪遗址、西汉初期的放马滩墓地,天水地区的这些考古遗存系统展现了人类社会从旧、新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铁器时代的历史进程,考古遗址作为以实践、实物出发的对于人类古代社会生活的唯物史观考察,自然肩负着引导人们树牢唯物史观、坚定历史自信、走好中国道路的职责与使命。
(四)夯实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历史根基。以大地湾文化为代表的天水地区史前文化体系复杂而又多姿多彩,在中国考古学和历史学研究中占有重要位置,这些史前文化是远古部落族群发展演变、源流交错的历史遗存,它们勾勒出中华民族早期发展的历史轨迹,当今以天水为中心的陇右地区仍然是一个多民族聚集区便是很好的例证。天水地区史前史研究必然会复原或解决一些民族的早期历史问题,这将有助于厘清中华民族自在实体形成发展的源流交汇,有益于揭示中华民族共同体从自在到自觉的历史必然。
(五)助推多学科交叉融合发展。新时代的考古工作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研究者需要运用生物学、化学、地学等多学科的理论与前沿成果,以及多种现代高科技手段和技术。例如在研究良渚遗址时,考古工作者利用遥感技术发现了平原低坝,从而揭示出良渚水利系统的完整结构,借助环境考古、植物考古、动物考古等手段,极大地丰富了对良渚史前社会发展状况的认知。围绕天水地区史前史及相关问题开展科技考古、联合研究以及文物保护、文化展示,有助于拓展天水市科技创新空间,以考古项目支撑和带动市域内多学科领域科研平台的建设和发展。
二、史前史研究的基础优势和存在的困难
作为中华文明的结晶,天水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不仅是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集中鉴证,也是推动地区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资源,不过由于缺乏足够的研究,许多珍贵资源仍在“沉睡”。打造新时代文化强市,亟需深刻剖析天水地区史前史研究领域的资源禀赋、困难问题、目标定位以及实施路径,精准谋划、科学规划域内的考古调查、勘探发掘,综合利用历史文献和甲骨文、金石、简帛等新材料,探索新问题,开辟新领域,同时,立足于对出土文物和遗址的研究阐释和展示传播,守正创新、推陈出新,激活沉睡的文史资源宝库,充分展示天水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
(一)学术区位优势明显,文化引领力量薄弱。地理上的相对封闭,使得陇右地区易成偏安之势,却也成就了天水史前遗存地层堆积厚、延续时间长、发展序列完备等显著特色。再加上环陇山地区恰好处于融通甘青、华北、北方和西南等四大史前文化分区的“十字路口”,进一步造就了当地史前文化遗存内涵丰富、种类繁多的特征。得益于优良“天赋”,天水地区史前史可供研讨的问题十分宽广和深入,完全有理由上升为支撑地区文化发展格局中最为重要和最有空间的领域之一。
(二)考古资源积累充裕,“透物见人”研究不足。考古遗迹和历史文物是史前人类活动史的见证,通过这些实物,达到史前人类社会的“以物论史”“透物见人”,既是史前史研究的重要环节,也是其根本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经过数十年的考古实践,天水积累了丰富的史前华夏文化的实物资料,在中国史前史以及中华文明史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在史前史领域的“透物见人”研究上仍然存着一定差距,直接后果便是学术成果和理论研究的欠缺,继而导致学科建设、学术话语权以及优势地位的缺失。
(三)学科价值日益凸显,服务面向有待拓展。中国史前史研究一开始的工作就是探析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中华民族繁衍不息的历史基因,当前的研究领域显然已经更为广泛,研究焦点从社会形态、权力结构等较为宏观的方面,向经济活动、精神信仰等微观化、个体化方面扩展。多元化的研究取向,一方面推动领域内多学科破界交叉、融合发展,另一方面也促使史前史研究必须与经济社会发展更好地结合起来,实现社会效益和服务功能的新突破。
(四)史前传说承继丰厚,挖掘弘扬囿于保守。天水作为羲里娲乡、始祖故里,域内丰富的神话传说资源与诸多文化遗存、史前遗址一道交相印证,这里是中华民族的重要发祥地和中华文明的重要起源地之一。但神话学研究发展到今天,理当博采历史学、考古学、民族学和人类学等众多学科之所长,摆脱和破除王朝时期和封建社会历史文字记录所造成的束缚与遮蔽,基于新时代视角,以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为目标愿景,“重估从炎黄始祖到尧舜禹汤文武的圣王叙事谱系”。
三、对策建议
明镜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中国的史前史研究与考古学,肇始于现代学科勃兴的二十世纪上半期,几代专家学者们接续奋斗、艰辛探索.苦心孤诣谱写了中华民族和中华文化多元一体、连绵不断、兼容并蓄的瑰丽篇章,让每一位中国人充满着民族归属感和自豪感,初步构建起一个新兴的学科体系。推进新时代文化强市建设,迫切需要以深化史前史研究为突破口,聚焦前沿领域、重点工程和关键课题,不断向纵深推进区域文明起源研究,深入阐释和探索天水地方文化的根与脉、源与流,以及未来发展方向。
(一)将地方史前史研究放到国家文化战略大背景下来考量。继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对于新时代实现文化强国战略具有极其深远的意义,而史前史研究可以挖掘阐释文物和文化遗产所凝聚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底蕴内涵,让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历史资料“活”起来,这是振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路径。同时,史前史研究作为地方文化建设长卷的卷首,只有紧紧围绕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战略目标,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创新探寻历史发展规律,为认识中华文明、弘扬中华文化、坚定文化自信提供坚强支撑,以时代精神激活传统文化的生命力、挖掘地方文化的软实力,才能引领和助力地区文化绘就新底色、绽放新光彩。
(二)将史前史研究与中华文明探源研究等重大工程相结合。对于史前文化的整体格局,在苏秉琦先生的。满天星斗说”之后,严文明先生提出了以中原地区为“花心”各区域文明分层次呈“花瓣”状联系的“重瓣花朵式”格局,成为“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指导理论。一方面,从局部出发剖析认识整体是探讨中华文明起源的必由之路,究明天水史前文明如何从“满天星斗”中的一颗“星辰”,孕育绽放成为中华文明多彩“花瓣”中的重要一瓣,有助于推动探源工程持续发展、走向深入。另一方面,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引领着各个区域性的文明探源工作,为挖掘和开发天水史前历史文化资源提供实践经验、方法遵循以及发展支撑。
(三)深化史前史研究需要注重“五个导向”,把握规律、科学谋划、探索创新,努力走出一条符合地方实际、贯通优势资源、紧跟时代步伐的发展之路。
1.注重自主导向,走出“疑古”困惑。李学勤先生提出的“走出疑古时代”理论近年来已经成为一种思潮,越来越多的学者在肯定《古史辨》积极贡献的同时,也认识到西方考古学的局限与极端“疑古”思想的负面影响,并寻求构建具有中国本土特色、气派、风格的史前史研究道路。而走出疑古,才能看清中国古代并非混沌一片,经世相传的神话和流传至今的古籍也并非完全不可靠,而是需要仔细的分析、梳理、解释,在此基础上重建中国史前史,探询历史的真实面貌。
2.注重内省导向,实现人文回归。凭借多年的考古实践和深入研究,苏秉琦先生对中国史前文化的特殊性做出理论概括,他强调中华文明是人类百万年文明成果持续融汇发展的结晶,同世界上其他早期文明相比,中华文明自成一系,多源、一统的格局铸就了中华民族经久不衰的生命力。中华民族历来有重史的传统,有着丰富的早期典籍和神话传说,基于新材料、新观点、新方法、新高度,站在新的时代背景之下,重建中国史前史更需要一种内在的视角,淡化西方考古学的研究范式,实现人文与社会的回归。
3.注重融通导向,深化学科建设。在新文科建设的时代背景下,自然科学理念、成果和现代科技手段的不断引入极大地增强了史前史研究的实证性、说服力和感染力,也使得当代史前史研究彰显出愈发明显的学科交叉属性,涉及人类学、民族学、地质学、古生物学以及许多自然科学或新技术手段。没有学科支持的学术是无源之水,其生命力一定难以持久,只有以交叉融合为抓手和突破口着力推进学科建设,史前史研究才会保持持续、旺盛的生命力,实现长盛不衰的发展。
4.注重目标导向,聚焦研究前沿。重建史前史需要依赖考古学提供材料,而史前考古材料的发掘需要找准工作重点、有的放矢,而且如果抛开史前史具体问题与背景的话,相关的考古发掘就只会得到材料的堆砌。近年来一些重要的考古发现为我们提供了有益线索,比如位于“南稻北粟”结合部的良渚古城、华夏与戎狄结合部的陶寺古城、农耕与游牧经济结合部的石峁古城等等,不同文化区系的结合部往往蕴藏着极具价值的重要遗址,这应该引发我们的思考与关注。
5.注重问题导向,强化课题积累。面对史前史领域瀚如烟海的疑问,学界紧紧围绕人类起源、农业起源、中华文明的起源与形成、中国早期国家诞生、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与发展以及区域文明演进等重大问题,研究探讨了一系列创新理论和实际问题,取得了蔚为壮观的成果。当前史前史研究的主流也从以往比较宏大的分期分区、政治架构、经济文化等方面,向社会生活、精神信仰的多个方面扩展延伸,學术问题更加多元化。不过,由近及远逐步上溯、逐个课题不断积累仍然是更具有操作性、可行性的研究路径。
(四)推动史前史研究与活化利用的有机结合。加大包含史前时期在内的历史文化资源的活化利用力度,让历史文化名城与现代生活交相辉映,这既是提升城市功能品质、激发城市发展活力的内在要求,也是传承保护历史文化资源、推动历史研究创新发展的有效途径。首先是要关注各环节难点、堵点问题,强化顶层设计,健全完善制度体系.确保任何形式的活化利用都建立在合法合规和科学评估的基础上。其次,历史文化遗产资源活化利用的成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否有效发掘契合时代需求的功能价值,只有不断丰富和拓展历史文化遗产的价值结构形态,才有可能“活化”遗产,营造新生趣、催生新业态。再次,要着力推动活化利用的载体创新,可以通过文旅融合、场景营造、数字虚拟、主题文创等方式,赋予历史文化遗产活态生命,让其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此外,还应构建鼓励多方参与的激励机制,激发广泛的社会力量参与历史文化的研究阐释和保护传承。
(五)推进史前史研究学术体系建设。一方面,聚焦伏羲始祖文化传承创新区建设需求,充分发挥伏羲文化研究院的平台优势和引领作用,深化地方和高校、科研院所的合作,整合优势资源,强化平台建设,筑牢地区史前史研究体系的基础支撑。另一方面,用好用活相关学科建设和人才队伍建设的支持政策,加强以高层次学术领军人才为主体的研究团队建设,强化学科建设引领学术研究的核心地位和人才工作在学科建设中的核心作用,为史前史研究提供人才支持和智力支撑。与此同时,还应加大史前史研究的政策扶持和资金支持力度,加快研究成果的转移转换,推动历史文化和文旅产业的深度融合发展、创新创造发展。最后,应当继续提升史前史研究的跨区域合作和交流水平,围绕国内外最新研究进展、科学思路方法、未来发展方向等内容,搭建交流平台,拓宽协作渠道,营造良好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