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海芹
(淮安市淮阴区委史志研究室,江苏淮安223300)
2023年2月,江苏省地方志办公室启动了江苏省情影像志项目,首个主题为《乡土江苏》系列,以志书形式讲述镇村文化、用影像思维定格乡愁记忆,传承镇村历史文脉、记录乡土时代变迁。我有幸参与到省情影像志文案撰稿工作,历经数月,从无从下手的茫然,至水到渠成的通畅,我对这项工作也有了一些经验和想法。
影像志也是地方志的一种表现形式,它绝不是宣传片,更不是广告片,而是将客观的历史文化,直观立体地呈现出新时代的宣传价值与永久的收藏价值。撰写好影像志文案,需要用心揣摩文案要点,深入实地调研,查阅海量资料,不断思考,反复修改,让每一篇文案最大限度地展现每一地的独有特质。
(一)史实要真,句子要简。“真”是文案的生命。文案中所有引证的数据,一定要有准确权威的出处;选择的材料,必须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双重考验,不能牵强附会,更不能虚构造假。“简”是文案的形式。根据视听语言的要求,文案中所有超过14个字的长句,尽量改为短句。有一篇来稿,最长的一句话44个字,文中多数句子都接近30个字,这肯定不符合视听语言的要求,是一定要修改的。每次修改,都要出声朗读,如果有上气不接下气之感,就是句子太长,要改;如果有累赘繁琐之感,说明此句不顺畅,也要改。一篇好的文章,一定是朗朗上口的。
(二)体例要准,内容要厚。“准”是文案的根本。体例要准,指文案是否符合影像志的特点和要求,不能写成散文、说明文、甚至是广告词;“厚”是文案的灵魂。内容要厚,指文案要恢弘厚重,不能像白云飘过天空,蜻蜓掠过水面,骨软筋酥没有分量。文案的厚重感,重点体现在对历史人文材料的选择上。此外,文案里要有三个左右的引证,四个左右的关键词(比如地名的来历、行政区划的沿革、特色的历史人文以及著名的乡贤人物等等),用来衬托文案的深度与厚度。
(三)站位要高,文字要美。“高”是文案的立意。文案要跳出本镇、本市,要立足全省、放眼世界,凸显江苏在全国的特色,体现中国在世界的影响。制作影像志不是地方志部门小打小闹的自娱自乐,是要珍藏一方水土的乡愁记忆,向大众传播镇村历史文化。不但站位要高,不局限于当地,更要挖掘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等亮点,把每一地的特质写出来。“美”是文案的内涵。要用精准熨帖、优美灵动的语言,把这些珍珠一样的数据与史料,巧妙地衔接起来,让它变成一串精美华丽又恢弘大气的项链,闪耀在观众眼中、听众心中。
(一)深入实地调研,感受一方文脉。徜徉在汤沟镇的汤沟酒厂,明朝天启年间的百年老窖池和全国最大的手工窖池群里流淌着的醉人芬芳,让我感受到中华民族酒文化的源远流长;驻足燕尾港的开山岛,仅有0.013平方公里面积的小岛上,自然和生活环境极其恶劣,“人民楷模”王继才一生守护一座岛的事迹,巍然屹立成一个时代的精神标杆,带给我心灵深处的震撼;凝视灌云县大伊山里被称为“神秘的东方无字天书”的星相石,恍若穿越时空,与浩瀚的宇宙星际对话,令人沉浸在无限美好的想象中。文字,给予读者的是想象的朦胧美感。现场,给予行者的是直观的震撼,是深入心灵的触动与思索。影像志就是要依托文字之美,把声音、画面有机结合,讲述一个地方的厚重历史与特质。顶风冒雨,舟车劳顿,仆仆风尘,我们走进一个个镇村,每一方无声的土地,都给我们展现着悠久的历史,诉说着岁月的变迁,一次次直击心灵的实地调研,是我们写好文案的基础源泉和情感动力。
(二)突显详古略今,深入挖掘史料。方志编纂具有一定的连续性,一个地方编修地方志的间隔时间,长的一百来年,短的不过二三十年,为了不重复记载,让离编纂时间较近的史实更为“周密而详”,地方志编纂一般遵循“详今略古”的原则。但影像志不同于地方志编纂,它需要在较短的时间内,有的往往几分钟,浓缩一个地方璀璨的历史文化和社会发展变迁的故事,突出当地的特质与人文历史,“详古略今”成为必然。
为了增强“志”的资料性,写好一篇文案,我经常在堆积如山的史志书籍中查阅记录,不断深挖史料。有时在当地志书上查不到的资料,也许就在隔壁县区的志书里。比如连云港灌南县汤沟镇,夏、商两代,境内属于古徐州的属地,春秋战国时期先属鲁国,后属楚国,明洪武元年(1368)隶属海州直隶州,清代,属海州沭阳县,1943年划入灌云县,1958年3月划归灌南县。怎样才能将划归灌南才60多年的汤沟,写出荡气回肠的历史厚重感与千年文脉的源远流长?灌南县志办多次修改原始文案,积极主动提供地情资料,但在现有的汤沟资料里,除了汤沟酒,符合影像志要求的内容却寥若晨星。我花了数天时间,一本本查找周边县区相关志书,收集整理了几十个史料,多次进行阅读,反复进行比较,学妙手裁缝,大胆取舍,科学剪裁,用自己的语言把它们巧妙镶嵌起来,让汤沟镇的特色历史风貌在文字中丰满起来。
江苏省情影像志乡土江苏系列《汤沟·南国之酒乡》开机仪式(江苏省地方志办公室信息处 提供)
汤沟最大的特质就是酒,因此在《汤沟,南国之酒乡》篇中就浓墨重彩地写了美酒的绝世风华,也就是汤沟酒的前世今生,约占三分之一篇幅。能酿造美酒的地方,必定有独特的生态环境和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作为承载,因此,又描写了汤沟繁复的水系与独特的土壤是酿就美酒的自然基础,看似在描写自然与生态,其实是在诉说厚重的历史。其后描写的历史名人、二郎神文化、红色文化等文脉流传,又占去三分之一篇幅,而今日的发展与创新仅作了简短的叙说与展望。整篇文案更多地着墨汤沟镇历史和酒文化特色,来体现影像志的资料性,较好地达到了“详古略今”的要求。
(三)重视细节佐证,追溯历史脉络。深挖史料的同时,更要高度重视历史细节。为核实一个史料,佐证一个细节,经常要翻阅半人高的书籍。扬州邵伯镇文案中提到的晚清重臣董恂,是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元老,还是三朝元老?兴化千垛镇文案中介绍了“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魏源,他做过兴化知县,为何还要隐居?《海国图志》是魏源在扬州撰写,又为何会在千垛印刷?诸如此类的历史细节,都是文案撰稿时一定要核准的。我一边和地方撰稿人联系,请他们核实史料,一边自己查阅大量书籍,逐一进行比对。直到查阅的结论和他们一致,或他们提供经“官方认证”的史料,才放心地写进文案。
曾有个乡镇,对于自家的建置史,先说7000多年,又说4000多年,最后经多方查询确定为2000多年。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每遇这种情况,不仅要查阅当地镇志、县志,还要查阅市志及其他相关资料来相互佐证。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数据,却事关历史的史实。因此,在后来的文案撰写中,我把一切可能存疑的数字、年份、史实等问题,一个一个和地方撰稿人一起核实、确定,以此来保证影像志的准确性与真实性。
江苏省情影像志乡土江苏系列《富安·从盐业重镇到“中国茧都”》剧照(江苏省地方志办公室信息处 提供)
另外,细节中也更能窥见区域发展的轨迹和鲜为人知的地方特色。灌云燕尾港镇是在康熙五十年(1711)海水耗退,百里海疆渐成陆地后,从一个小小的渔村,慢慢集聚发展起来的。截至目前,受特殊的土质所限,实际常驻人口不足4000人。我在地方撰稿人的原始稿件与资料里搜搜捡捡、寻寻觅觅,然后重新撰写文案,结合实地调研,再一稿又一稿完善文案,最终,从燕尾港的由来、海港盐文化、独有的星相石、人民楷模等方面描绘了燕尾港的发展与英模精神。
(一)创新文案格式,语言精练上口。影像志文案需要在遵循文案模式的前提下,进行合理创新,灵活布局,让文案更好地体现影像志的“真实”。我们撰写的文案是导演拍摄的底本,在成片中是解说词,也是画外音,受时长所限,文案中每一个史料的撰写,不能展开陈述,而要用最少的文字,来表现一个地方最深的历史文化精髓,展现一个地方与众不同的特质。比如汤沟酒的独特,是“400余年的五甑混烧法,功法如一,变人不变艺”,汤沟酒的荣誉,是“已成为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酿造技艺也被列为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语言的高度凝练精准,不仅要优美隽永,更要朗朗上口。文案撰写时要严格把控语言的优美性、流畅性,每一稿文案写好后,自己首先朗读两三遍,用心感受文案的音韵,尽力追求文案语言的悦耳与动听,也为后期老师的配音打下基础。
(二)修辞准确到位,力戒生搬硬套。文案的修辞手法很多,结合影像志作为“志”的要求,以数字、用典、递进为主,少量选用比喻、拟人、对仗等修辞手法,以此来增强文案节奏感,提升文案的艺术性。《千垛,水润中的绿洲》篇,“数万只白鹭”“万亩芦苇草荡”的概略数字,《汤山,千年圣汤润古镇》篇“碑座高16米,碑身52.5米,重量达2.6万吨,有‘天下第一碑’之称”的具体数字,不仅彰显了文案的高度广度深度,更为拍摄的画面增添了视觉上的冲击力。而《皂河,第一江山春好处》篇“罗祖庙、关帝庙、龙王庙等千秋胜迹”的列举,“一江渔火,万世流芳”的对仗,更丰满了文案的艺术感染力。同时,要力戒过分追求修辞,把文案与文艺片等同,而忽视影像志的客观、规范。修辞手法的选用,必定要服从服务于“志”的准确性,绝不生搬硬套,牵强附会,以辞害义。
(三)适量情感代入,文案鲜活灵动。要把凝固沉淀的方志文化,用色彩斑斓的影视画面、腾挪变换的镜头语言展现给观众,表达出历史文化蕴藏的家国情怀,这需要撰稿人代入强烈情感,“以己度人”“文以载道”,用文感人。在《多彩竹镇 古韵流芳》篇中,“竹镇的领口很高,需踮起脚尖才能看到广佛寺、士林馆、盘石寺等风韵”,通过拟人化的描写,竹镇仿佛一个羞怯的小姑娘,令人平添三分喜欢之心,五分爱护之情;又如邵伯镇的初稿标题为《千年运河大码头—邵伯》,准确定位了邵伯是大运河上重要的码头,感觉上没有丝毫错漏,也无不妥之处。但看后总觉略显平淡,未能抓住邵伯的精髓,缺乏强烈的情感色彩。反复思量后,将之改成《邵伯,一城繁华半城河》,七个字的变动,既点明邵伯的运河水文化,又概括了邵伯的千年兴盛史,使得邵伯宛若一幅有声有色的立体画卷,被赋予了生动的形象。
江苏省情影像志是一项浩大的方志文化工程,只有紧扣“详古略今”原则,深入挖掘史料,呈现真实的历史细节,倾注丰沛情感,用心打磨文字,才能让天南海北的江苏人,通过如诗如画、乡情浓郁的影像志,真切感受到家乡悠久的历史和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