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三都水族水书的视觉符号语构研究

姜瑞奇 燕敏

符号是任何语言的基本构成单位，在一般概念中，可以定义为任何一种东西，它会根据既定的社会习惯，被看作代表其他东西的某种含义。而视觉符号是一种形象对另一种形象的解释描述，语构是指语言的构成法则和一般规律。所以在贵州三都水族水书中，其视觉符号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水字构造原则，水书视觉符号也可以用来传递信息。对于水族水书的研究，有学者从水书的书写系统、内在含义等方面与古文字做对比研究，但至今未从符号学的角度对水书的“形”与“意”进行过研究。由于水族的文字正面临着消失，因此，本文着重从贵州三都水族水书视觉符号的构成来探讨水书水字视觉符号的语构。

现以贵州三都水族水书的视觉符号语构为主要研究对象，运用归纳与整理的方法，一是分析水族水书视觉符号中的语构法则：模拟法则、适合法则，二是对水族水书视觉符号美的形式法则：对称、均衡、自由性构成法则进行分析。希望对贵州三都水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水书视觉符号语构的研究，和其民族性、原始性、识别性、延续性的认知有进一步了解，为其未来应用开发提供发展思路，对其传承与保护提供更科学的方法。

一、水族水书视觉符号语构法则

语法（构）亦是指语言的结构方式，包括词的构成和变化，句子和词组的组织规律。[1]贵州三都水族水书的文字造型、变形方式、构成法则等，其中包括水书水字的单独与组合文字的语构。所谓的单独文字语构，就是指其与其他文字构成部分不相联系，而能单独发挥所指含义作用的个体文字。水书文字中的单独文字构成法则是指水书中受汉字影响而构成的字，常借用汉字古体（包括甲骨文、金文）构成，在数量上虽占据不多，但也都是最常见的字，在水书中的使用频率也最高，这是一类对汉字进行变异改造的构成法则。还有水书中的很多常用字，如水书的数字，主要是由汉字的反写或倒写构成的，这也是另一种类型的汉字变体字。[2]

除了汉字变体字是单独文字以外，还有假借汉字、象形字、指事字，并且一些字的来源与汉字無关。总而言之，水书有其独特且原始的造字法则，这些水书的造字法则与汉字并没有关系，说明水书是由两种不同符号构字体系复合而成的。水书语构中的组合文字，也就是水书的会意字，其与单独文字的根本不同就是其是合文成字，是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符号或单独文字（定型字，包括借用汉字）合在一起，“形”“意”相会成字的。在水书中，单独文字与组合文字的语构都较为常见，并且会被运用到如三都水族自治县的路灯、牌匾、水寨农户家的对联当中。从水书水字视觉符号的语构上看，大致有以下基本法则。

（一）模拟法则

模拟即模仿形态，但不完全是对自然客观物象的真实再现，而是在水族先民长期观察学习的基础上，通过抽象、概括和总结物质现象具有的本质性特征的视觉艺术符号。[3]许多三都水族水书视觉符号是属于水族先民对自然与生活中物质现象的主观理解，后加以水书先生自己对其进行的艺术描摹。基于水族原始的社会文化属性，其主要是用来记载和书写各种水族社会生活内容的，以记事、天文、风水、占卜等为主。水书没有固定的流传方式，大多散落于民间，由私人保存，并在民间进行教学和传抄，也有很多水族群众自己收藏。水族先民还会将自己对生活的体验或对自然界中物质现象的观察，经过审美总结，将其所具有的自然特征转化为具有一定属于水族意义的简洁形态，再通过水书先生们的传抄学习，形成一字多形的视觉形象，最终形成带有形象、抽象、夸张、概括等艺术特点的独具水书特色的水字。

如水书中的人物形象造型，有直立造型和动态造型、有胡子的男人形象、有女人和孩子等，这些人物形象造型都在水书中被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出来，在衣服花纹和脸部的描绘上也进行了夸张和艺术概括。水书对文字加以创造的造型形式有两种，即整体与局部形象模拟；也有对物象造型进行的变形、合成、“嫁接”。从很多象形的水字中可以感受到水族先民对自然有着深刻的认识，他们通常依据从生产生活中积累的智慧来描摹提炼物象中最主要的自然特征。因此，水书文字符号具有对自然形态的象形描摹倾向，也就是抽象构成。通过这种象形描摹方式创造的水书对水族有着重要的形象意义，使水族水书的视觉符号具有典型的民俗化和生活化特征。从文字符号的造型类别上看，水族水书文字造型的模仿形态主要是在自然界或是人们生产生活中常见的牲畜、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等，体现出一种原始神秘的生态美感。

（二）适合法则

适合法则是水书中较为常见的一种文字符号造型法则，在一定文字外形轮廓的限制下，将水书文字符号素材进行组织加工，所构成的与其自身内在含义与外形构造相匹配，同时具有水书文字符号的视觉美感造型形式。[4]水书单独文字的造型形式对其组合文字的形态和布局有直接影响。在水族水书中，常见的适合水字的形态构成方式有：左右结构、上下结构、增加结构、减少结构、变形结构等。如水书中的“祖”字，就属于水书文字中的上下结构，上部分的“天”表示高大，下部分是水字，表示人，所以组合文字的意思为最高辈分的人。还有水书中的“父”字，表示了水字的增减结构，上半部分的天少一横，下面多三点，意为比“祖”低，所以组合文字的意思为父。可以看出，无论是怎样的单独文字，水族先民们都会巧妙地将所构思完成的文意和谐地安排进组合文字的轮廓形态之内，将两个或两个以上合适的单独文字放在一起，“形”“意”相会成字，便于理解与记忆。

水书中属于变形结构的水字比较特殊，可大体分为两种类型。一种类型是借用古汉字（包含甲骨文和金文）构成，另一种类型是对汉字进行变形改造后构成。水书中有很多水字的结构神秘原始，根据研究表明，水书的书写形式来源与古汉字（包含甲骨文和金文）十分相似，虽然水书中的有些水字在文字结构上与甲骨文和金文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其中的密切联系已经得到了学者们的普遍肯定。这表示存在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水书其本身的历史非常悠久，早于甲骨文、金文的时代就已经形成；第二种可能性是它们之间的形成时间较为相近，但是水书出于某种原因，选用了甲骨文、金文字体。

从目前的研究成果上看，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故水书的形成可能是一种有目的、有意识的社会行为，其有意识地选取古汉字（包含甲骨文和金文）进行改造并变形其结构，目的是为了和通用的汉字相互区别，这样一来，就更好地保持和体现了水书“秘传”的性质特点，可见水书中的象形文字等也是如此。因而变形结构的水字除了有汉字反写、汉字倒写的形式外，还有汉字笔画改形、汉字增减笔画形式。这些改写形式是水族先民用主观认识对古汉字符号进行加工构成的，形成了与水书文字符号内在含义匹配，同时兼具视觉美感的适合法造型表现形式。

二、水族水书视觉符号美的形式法则

从构成艺术的角度分析水书视觉符号美的形式规律，可以将其形式规律大致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运用较为普遍的形式——有规律的美，从构成艺术的形式上看，有重复形式、对称和均衡等艺术形式，还有具有强烈节奏感的放射和渐变等艺术形式。此外，还有一种构成形式是打破常规的美，如具有变化、特异、夸张等一反常态的特性形式。其中，对称形式和均衡形式是自然界中最常见和符合大众审美的一种表现形式，因此，很多水族水书文字符號是以对称和均衡等构成艺术法则为基础的，此外，变化与夸张也是水族水书视觉符号中较为常见的艺术表现法则。

（一）对称法则

对称是指水书文字符号形态的各个构成部分在横向或纵向上，有着文字符号反复排列而形成的造型形态，对称也是符号表现均衡的完美形式。[5]能从文字符号的造型上使人感受到强烈的秩序和平衡之美。在机能上可以感受到力的平衡，在视觉上传递出令人舒适的观感，让人感到庄重的秩序美。且对称在水书文字中应用较为广泛，这与三都水族生产生活的审美经验息息相关。

如三都水族自治县丰乐桥牌匾所示的文字造型，“水绕田湾金谷地，桥上人家乐年丰。”还有三都水族自治县水族文化博物馆外墙上、地砖上的一些水字，都采用了对称形式的水字。因而这些文字在视觉上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视觉感受，成为最均衡的文字形式——对称文字。水书的对称文字在水书的象形字和指事字中多有体现，水书象形字就是模拟实物的形态，即描摹现实中的客观物象，并突出所描绘客观物象的特点，例如水书中象形字描绘了人物、动物、农作工具等。水书中指事字即指明想要表达的某种意思，指事字多用来表示数目、方位等。在水书象形字和指事字中都有对称文字形式的出现，且对称文字的形式有横向、纵向等，有着水字元素反复排列而形成的造型形态。说明在创造和书写过程中，对称造型的水字要求所书写的水字具有庄重的秩序美，从而可从水族文字符号上体现其民族文化的厚重与价值。

（二）均衡法则

均衡是指文字符号在一个轮廓内假设的中心线，或在轮廓内假定的中点上下、左右或者周围安放不同的文字形式，通过图形的对称分布转化为力的对称，在视觉上使人感受到等量不等形的观感，对称和均衡都是在视觉上具有变化的平衡。但均衡在构成分布上更具有灵活变化的美感，相对而言较难掌握，多靠经验来判断。[6]

如在组合文字符号的造型分布上，在文字符号结构的画面中，需要对其上下、左右的空间进行合适的分布构思来构成文字符号间均衡的分量和比例等，从而在视觉上使人产生较为均衡的舒适感。对于单独文字符号而言，同样需要考虑文字在轮廓内的结构部分分布合适与否。水书先生根据水族先民流传下来的水书经验和自身对水字的审美意识，创造了许多一字多形或一意多字的水书文字，他们不仅要考虑如何更自然形象地表达所要描绘的物象，也要考虑文字造型的形状是否便于自己记忆与后代流传，还要考虑文字造型形态给人的视觉平衡美感。如水族水书毛笔字，其整体的文字造型就体现了水书视觉符号的均衡美感，这种对于上下、左右文字构成的比例与分量的把握，构成了视觉上的均衡美感和心理上的舒适感，使人们得到了较好的视觉体验，使水书文字符号产生了灵动自然的生命力和亲和力。

（三）自由性构成法则

笔者在民间采风和田野调查时，向水书先生讨教了水书藏本中的水字表示的含义，以及是怎么对水字的“形”与“意”进行记忆的。水书先生认为，学习水书前，并不懂水书的意思，经过慢慢学习，就能从了解水书文字其中的读音、文字造型法则、文字内在含义，到后来遇到生僻水字也能看懂或猜测出字的意思来。

这些淳朴的语言充分展示出了水族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丰富经验智慧。这也正是民间艺术自由性构成法则产生的原因。可以想象，水族先民是在观察生产生活的基础上，凭借着自由的想象力，自然随心地主观创造以体现出民间艺术中以自然、随心为主的创造法则。由此，引发了笔者对水书等非物质文化遗产识别性、原始性的民俗文化解读，思考水书在未来如何传承和保护等问题，并希望提供较为理性和创新性的思路和方法。

三、结语

笔者通过实地调研及运用文献研究法发现了贵州三都水族水书视觉符号语构的研究不足，本文创新性地站在符号学的角度，对贵州三都水族水书符号语构进行了分析和总结，并得出以下两点结论。一是三都水族水书视觉符号语构法则可以大致分为模拟和适合法则。二是三都水族水书视觉符号语构中美的形式法则在水书文字符号造型中普遍存在对称法则与均衡法则等原始形式美规律，并在水族水书的视觉符号中广泛运用。

综上所述，本文从符号学的角度出发，对贵州三都水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水书视觉符号语构进行了研究。而关于水书等水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创新，需要从水族的独特性，民俗文化解读、应用的广泛性等方面深刻挖掘水书文字的文化内涵，对水书进行活态传承。目的是为了吸引大众视线，使他们在感受水书文字魅力的同时，能够积极地对水书文化进行宣传，自觉保护和传承发展水书文字，提高水书的影响力与知名度，促进水书文化创新型应用的发展，从而使水书能够更好地顺应时代发展。

参考文献：

[1]郭茂来.视觉艺术概论[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

[2]王锋.试论水书的书写系统及其文化属性[J].贵州民族研究，2004（02）：52-57.

[3]杨德鋆.美与智慧的融集[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

[4]张超，朱晓君，张娜.三都水族马尾绣织绣纹样的视觉符号语构研究[J].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2018，32（03）：100-104+108.

[5]赵殿泽，编著.构成艺术[M].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1987.

[6]李建文，编著.图案装饰基础[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

（作者简介：姜瑞奇，女，广西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视觉传达设计；燕敏，女，博士研究生，广西大学，副教授，研究方向：视觉传达设计）

（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