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贞乐
柴先生是个心理医生,也是个性情中人,平常喜欢跟三五好友到外面喝两口,于是惹恼了妻子,两口子常因酒事在家里吵闷架。
妻是内科主治医师,下午上班前收拾行装,说要到乡下去搞义诊,这让柴先生逮到了一个喝酒的好机会。
几回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柴先生喝高了,急着回家冲凉睡觉。不想,满头大汗,一身酒气爬到五楼后,锁却打不开,心想肯定是锁坏了。
模糊中,柴先生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牛皮癣”开锁广告,情急之下拨打了号码,果然即刻有人接听:“喂,你好,请问是要开锁吗?”
柴先生心里想,不开锁我打你电话干吗?柴先生本想戗他几句,但眼下正是求人的时候,只好强装礼貌地说:“是的,请问你贵姓?”
“我姓林,专业开锁,包你满意。”对方态度显得很诚恳。
“那好,林师傅,我家住解放三路邮局对面仁心公寓专家楼502房,现在锁打不开,请尽快过来帮忙开一下。”柴先生边说边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
“没问题,十分钟后就到。”林师傅果然不食言,准时到达柴先生家门口。
林师傅戴着口罩,外加一副黑框眼镜,看不到他的真面目。柴先生本就爱面子,他是医院的心理科专家,不喝酒的时候一派绅士风度,闲暇还练练书法,写写旧体诗,文人气质十足,加之自恃精通心理学,深知闯荡之人没两把刷子,是不会随便上门忽悠的。因此,林师傅到后,也不问其收费情况就让他动手了。
只见林师傅用一根带钩的铁丝伸进锁眼稍稍动了几下,然后拔出来换用一把长长的钥匙插进去,七扭八彎一阵子后,他对柴先生说:“锁芯坏了,即便我给你打开也要换锁芯,不然你进去了也出不来。”他瞄了柴先生一眼,问:“要不要换?”
柴先生想,进去了出不来,那不更是一个大问题吗?于是无可奈何地应道:“那就换呗。”
林师傅麻利地扭动那把钥匙把门打开,向屋里探了探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液体喷了几下,一股浓郁的薰衣草香味扑鼻而来。
柴先生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林师傅轻松答道:“这是驱蚊喷雾,天气热蚊子多,喷一点儿好干活。”说完他轻手轻脚把带来的“锁芯”换上,一切妥当之后便轻轻把门锁上,反靠在门上说:“修好了。”
柴先生知道这个动作是叫付款了,于是问道:“多少钱?”
林师傅轻松地说:“就给一千块吧。”
“一千块?”柴先生感到惊愕。
林师傅毫无退让之意:“怎么,嫌多?”
“不是嫌多,这简直是欺诈!”柴先生一时火起。
“你这是高级防盗门,光门钱就上万,一把锁一千块还嫌贵?还住专家楼呢!”
柴先生开始有些愤怒,他觉得自己受到欺诈,应该寻求法律帮助。他盯着林师傅,咬着牙说:“最多五百块,要不就打12315。”
林师傅一听要被投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一头凶兽般扑向柴先生。他一手卡住柴先生的脖子,一手拿螺丝刀顶住柴先生的腹部,牙齿咬得“咯咯”响:“你想投诉,先问我这把家伙答不答应!”手无缚鸡之力的柴先生顿时感到浑身瘫软。此时,一阵“嗒嗒”的脚步声传来,林师傅赶紧松开了手。
下楼的是住601室的纪检科舒大姐,她看到两个大男人挤在门角处,便问柴先生:“柴主任,咋了?”
柴先生声音嘶哑地说:“没事,在修锁呢。”林师傅晃了晃螺丝刀。
舒大姐松了口气:“修好了吗?”
柴先生随口答道:“好了,正待付款。”转而又问,“您这么晚了还出去?”一副相安无事的口吻。
“天太热了,下去透透风。”舒大姐边说边往下走。
舒大姐一离开,林师傅又把螺丝刀顶住柴先生,恶狠狠地说:“付还是不付?”
柴先生连声说道:“付,付,有微信吗?”
“什么鸟信,现金!”柴先生只好乖乖掏出腰包给他付了一千块现金。
拿到了钱,林师傅扔下一把钥匙后走下楼去。
柴先生捡起钥匙,手哆嗦着把门打开。他赶紧进屋,脱下鞋袜,东倒西歪到卫生间,顿时酒劲上来吐了大半马桶。他颤颤巍巍拉过毛巾抹了把脸,一阵薰衣草味道袭来更是昏昏沉沉似欲迷倒之感。他趿拉着鞋来到主卧,打开灯,霎时被吓了一跳。妻从床上起来,一副睡意犹深的样子。
他惊奇地问:“你不是下乡去搞义诊了吗?”
“没说要去过夜呀。”妻揉揉眼睛,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锁坏了,我叫师傅把它换了。”
妻似乎赌气说:“什么?知道你又去喝,我就反锁了!”
妻又说:“奇怪,我今天的觉咋睡得这么沉?”
柴先生一下想到了修锁师傅喷的那个所谓“驱蚊喷雾”,估计他当时向屋里探头,看到了床上有人。
柴先生如梦初醒,知道自己被骗花了冤枉钱,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开锁的,良心怎么这样坏?
从此,柴先生戒酒。
选自《北方文学》
202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