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劲飞

镜扉述怀六百四十字

文苑有诗心，老大意转拙。许身一何愚，窃效聃与佛。居然成濩落，光头甘契阔。羽化事则已，此志常觊豁。红尘哀众生，叹息肠内热。取笑中青年，浩歌弥激烈。人类是个啥？宇宙竟护呵。世人算什么？诸神可奈何。顾维庸碌辈，但自营吃喝。胡为作大鹏，心系南溟波。仆本农村娃，命如田土坷。慈母勤且俭，严父手艺卓。打柴拾麦穗，割草喂鸡鹅。

寒门有书香，陋室无俗阿。小学颇聪颖，初中更拼搏。斯时显乐耳，古韵心契合。惜哉家境囧，乐器不得摸。村人志不大，有饭碗再说。中考颇辉煌，门门高分得。英语最潇洒，轻易满分夺。无奈家资浅，只能住校所。若能读三中，李健或同桌。应试苦鏖战，题海气消磨。憔悴毕业照，此生最萧索。奋砺又三岁，大学戎装着。学杂费全免，衣食赖党国。

至此有余力，文艺趣稍多。偶识箫声咽，无师自摸捉。曲谱亦不知，精听心印活。身虽书生质，势如斗胜佛。尤迷乒坛戏，挥汗巧腾挪。小球有大道，心物毋违和。击左须瞻前，攻敌亦战我。文武且相宜，静穆弄笔墨。自幼习书法，最爱逸少鹅。保研复留校，再赴沪读博。学成归金陵，教书兼维和。娶妻又生女，江湖苦奔波。情缘每蹭蹬，愈挫愈痴拙。深悟离婚易，离昏路嵯峨。纵是枉凝眉，依旧空啼血。是非竟流遍，凡躯难去我。台上谋粱稻，灶下缓吟哦。英文习卅载，犹叹力欠薄。精进思高远，勤学不敢辍。无意功名炽，行迹滞山河。热衷中英诵，肉身做木铎。字正而腔圆，顿挫苦琢磨。顶天立地魄，似有如无哥。一身静气振，满目星光播。非无江海志，乱世恋中国。钦慕神仙姊，不忍便永诀。当今鲜肉众，护花岂云缺？ 寒神寄苍穹，意暖固难夺。抖音天花板，恬淡神主播。见手不见脸，不语胜噪聒。浮生有颠沛，琴凳无愧怍。黑白键阴阳，玉腕起摩诃。

闻君纶音前，岁月空蹉跎。睹君抚琴志，如见前世我。但愿能相怡，此生毋白活。追随即片刻，尘世得超脱。牵挂如量子，纠缠活泼泼。真心非虚妄，想啥都不多。

自注：写这首“长诗”述怀是因为上学期一段时间在抖音上特别喜爱的一个钢琴妙手棉花（抖音号： MMImmer）老师。她一般每天直播三个小时，开始的一个半小时是她自己练琴，主要是肖邦贝多芬李斯特；之后的一个半小时是弹直播现场听众点的曲子，有古典，也有流行。她弹一般的小儿科流行曲目，都是“ 视奏” ， 之前没练过也无须练， 直接看着谱子弹， 就如我自己可以捧起一本没有读过的英文专著就大概能叽哩哇啦读下去一样。

读陆谷孙先生《余墨集》有感

刘劲飞

先生劳罢睡可酣？后学觉起难成眠。遥感冰箱寒外热，近听夜虫静中喧。余墨点点寸草意，花甲耿耿赤子鲜。恻然写罢肝肠动，熹微晨光步已翩。

自注：2004年9月16日后两节课去复旦听陆先生给大四开的散文课。课后陆先生请我去他家坐坐，说要送我本书。去家之前，让我陪他去复旦的门诊部取些药。一个近古稀的老者，还是复旦的杰出教授，身边没有亲人陪护，有了病还要自己去取药。我心里不禁慨然，但又很感动。陆先生坚持做“倔强的中国老百姓”（杨绛先生语），本当如此。到他家，送我《余墨集》并签名留念。陆先生从1989年一直孑身一人住在复旦的老宿舍，一次他给我电邮中竟说他在家中“妙想玄思”（TM， Transcendental Meditation ），其“蜗居”幽暗如墓穴，唯一略有活气者乃噪鸣的冰箱。18 日凌晨，忽然醒来，不能入眠，思及陆先生一人在家， 遂成一律。

送别停云兄

刘劲飞

梦见停云兄正色责我怠惰， 觉， 不能眠。作此。二○ ○ 八年三月十一日晨五点五十分镜扉敬识于西撒哈拉。

怒其不争，

金刚眉目；

哀其不幸，

菩萨慈悲。

昔我往矣，

面如秋水；

今我来思，

心若惊雷。

体法剔厘，

微斯仁也；

探奥索德，

吾孰与归？

已知诸相，

小我为谁？

脱胎换骨，

遇君竟非。

夜风浩荡，

沙起尘涌。

新月凌空，

繁星满维。

自注一： “金刚眉目， 菩萨慈悲” 八字在我心里沉吟良久，今日道出， 直可作停云兄画像矣。

自注二： “面如秋水，心若惊雷”本是停云兄转述他遇到的一个“高人”告诉他做事做人的境界。此处引用表示他前后一年“出塞”的变化。鲁迅有诗句：“于无声处听惊雷”。停云兄遇知者可以侃侃無倦， 神采飞扬； 但大多时候又冷眼阅世，静默不语。孟子云： “ 予岂好辩哉？ 予不得已也！ ”

自注三： 停云兄来西撒哈拉先后在两个队工作，前者谐音为“体法剔厘”，后者谐音为“奥索德”。可谓无巧不成书， 谐音的文字游戏偏偏能“歪打正着”：虽说我们共度的四个月（其实排除我们各自的休假也就两个多月）未尝“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但“家事国事天下事”倒是“事事关心”，稍有议论。我喝茶， 他抽烟， 在办公室门口的长凳上， 或暖风习习， 或冷风瑟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自注四：我曾写一幅字送停云兄，是一学者书房里挂的一副对联：已知诸相皆非相，欲待无情却有情。

自注五： “小我为谁？”乃双关二问：一是“我是谁”的亘古命题；二是“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自注六：“脱胎换骨”是停云兄自云此次出塞一年之变化。“遇君竟非”，嵌入吾二人之名；“遇君”云者，我曾当面告诉停云兄，他是我此次出塞维和的最大收获。“竟非”云者， 又寓意“君子当自强不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自注七： 最后四句，描述实景。三月十日夜营区寒风大作， 飞砂走石；然天上新月如钩，群星璀璨。天上人间，静躁大抵如此。

我们的心经三部曲

刘劲飞

我们的心经之一

陷入真爱中的我

在一阵狂喜中

被时空之巨手

锻造成一座神龛

里面有一盏灯

供奉着你我的灵

神龛之门

在你进入之后

就轰然关闭

此后

只有你我

静听心香

冉冉升起

我们的心经之二

你是我的心我

是你的灵你是

我的镜我是你

的灯

你真爱我

我就澄明

我不爱你

你就黯灭

其实

真爱

只在自心

不在远处

我们的心经之三

不论你在何处不

论有没有你

我的心

我的灵

我的爱

一直都在

不生不灭

不增不减

不垢不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