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慧,方美兰
(湖南师范大学 旅游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明确提出加强旅游信息基础设施建设,深化“互联网+旅游”,加快信息化建设以提升旅游发展的科技支撑水平,推进文化和旅游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推动5G、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北斗导航等在文化和旅游领域应用,可见在国家战略层面上正积极推动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业深度融合。党的二十大报告继十九大报告提出建设“数字中国”战略目标后重申加快建设“数字中国”,且根据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2023 年于第六届数字中国建设峰会发布的《数字中国发展报告》,我国数字中国建设取得显著成效,已建成全球规模最大、技术领先的网络基础设施。截至2022 年底,我国5G 基站建设规模为231.2 万个,5G 用户数达到5.61 亿户,全球占比均在60%以上;互联网普及率达75.6%;移动物联网终端用户数达18.45 亿户,成为全球主要经济体中首个实现“物超人”的国家;算力总规模高居全球第二位,年增长率近30%。数字化基础设施以其庞大的规模为包括旅游业在内的产业提供技术支撑,助推区域经济增长。
国内有关基础设施的定义最早出现在20 世纪80 年代,邢捷[1]提出基础设施是向社会上所有商品生产部门提供基本服务的部门,狭义上专指具有有形资产的部门,即运输、动力、通信、供水等部门;广义上则还包括具有无形的“产品”的教育、科研,卫生等部门。21 世纪初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物联网等新一代数字技术的不断突破,以数字化、信息化为特点的基础设施建设开始逐渐引起学者们的关注[2]。我国自2013 年实施“宽带中国”战略以来,不少学者以此为研究支点,探讨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对经济发展[3]、环境保护[4]、助农减贫[5]等方面的影响效应与机制。
近年来,数字化基础设施与旅游经济互动关系的研究也得到了旅游研究领域学者的关注。理论探析层面,围绕着数字经济与旅游产业的融合路径展开探索。以往学者基于产业融合的视角,聚焦在数字经济对城市文化旅游[6]、红色旅游[7]、体育旅游[8]等不同旅游业态高质量发展模式及实现路径的研究。数字经济发展对于旅游产业发展既是机会也是挑战,数字化进程有利于旅游企业提高运营效率,通过创造新的商业渠道,提高旅游公司的服务质量和利润,但同时“数字化”概念也易为旅游企业和旅游目的地泛用、滥用,甚至不少打着“数字文旅”的旗号对旅游目的地和产品进行泛化炒作、虚假宣传,都消耗着旅游消费者的信任,打击对景区文化旅游产品和服务体验的信心,进而对目的地形象产生负面影响,长此以往,危害旅游产业的健康发展[9-11]。实证研究层面,当前关于二者关系的研究多为探讨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对旅游经济发展的单向影响。多数学者从宏观的数字经济层面与微观的互联网发展层面出发,运用计量实证模型进行检验分析,发现数字化基础设施能够通过提升旅游业全要素生产率[12]、提高旅游经济产出效率和规模[13]、降低旅游经济本地化聚集与毗邻聚集水平[14],显著促进区域旅游经济增长。同时,不少学者也通过空间面板模型的实证分析,补充空间效应视角的观察,得出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对旅游经济的促进作用具有正向空间溢出效应的结论[15-17]。
综上所述,数字经济作为新兴经济发展模式得到了学术界广泛关注,此背景下有关旅游经济发展的研究成果也愈发丰富,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借鉴。但仍存在可进一步拓展的研究空间:第一,现有文献关于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关系研究多停留在理论层面上,聚焦于二者间耦合协调情况的实证研究有待补充。第二,研究维度上,作为数字经济与互联网发展的中观层面,数字化基础设建设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少有学者将其作为独立研究主题,直接与旅游经济发展联系起来进行探讨[18]。第三,研究尺度上,既往文献多集中在全国层面,鲜有研究基于区域发展的角度把长江经济带作为案例地探究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及其与旅游经济耦合协调情况。有鉴于此,本研究基于2008—2019 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 省市的面板数据,以熵权法测算相应省市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和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在此基础上通过耦合协调度模型测算二者耦合协调度,然后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进行耦合协调分析,最后借助障碍度模型探析阻碍两系统耦合协调发展的障碍因素。本研究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在理论层面上拓展旅游产业数字化的研究视角,在现实层面上促进区域旅游经济的协调发展。
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是经济发展的基石,而旅游经济则是当前极为重要的一种经济形式,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之间具有相辅相成的良性耦合关系。
数字化基础设施是基于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蓬勃发展的背景提出的新型基础设施,与传统旅游基础设施不同的是,数字化基础设施具有显著的数字化、智能化、网络化特性,响应速度与服务能力大大提升,主要通过数字化技术与数字化平台促进旅游经济增长。一方面,数字化技术通过对旅游生产要素的数字化处理,加快要素流动速度,促进要素跨区域自由流动,使得各旅游生产要素在地区间得到优化配置成为可能,实现旅游产业效率的提升,推动旅游经济增长。另一方面,数字化平台的搭建便于旅游供应商、旅游消费者等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交流互动,有助于各种旅游信息及反馈突破时空距离的限制,在降低旅游产品的生产、交易成本的同时,帮助旅游者规避出游时的风险与不确定性,减少信息搜索成本,增强潜在旅游者的出游意愿。此外,根据内生性增长理论,内生的技术创新是保证经济增长的决定因素。数字化平台通过强化地区间的互动与联系,对知识要素的溢出效应具有正向作用,进而带动地区技术创新,实现旅游经济增长。
《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2021 年文化和旅游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21 年末,国内旅游总人次达到32.46 亿,同比增长12.8%;国内旅游收入(旅游总消费)2.92 万亿元,同比增长31.0%。据测算,我国旅游业增加值已占到GDP 的4%以上,可见旅游经济已成为推动国民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因此从供给端来看,旅游经济所带来的巨大收益可以作为研发投入推进数字化技术不断革新,实现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的进一步扩大与完善。再者,旅游业发展过程中产生的海量旅游数据可以帮助数字化平台在数据存储、管理、呈现、分析过程中不断优化。从需求端来看,旅游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创造了一系列的新兴业态,如智慧旅游、虚拟旅游、“云旅游”等。随着转型步伐的不断加快,这些新业态在发展过程中,会对数字化基础设施产生相当可观的配套需求。此外,2023 年以来,随着疫情防控形势的转变引起多地多景区旅游市场的火爆,旅游管理能力的提升成为各级文化和旅游管理部门及景区管理单位目前亟须解决的任务,5G +智慧旅游实时检测及应急指挥平台等数字基础设施的建设则有利于疏解这一需求。
括而言之,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耦合关系可以总结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通过数字化技术与数字化平台促进旅游经济增长,成为其助推器;旅游经济通过供给端推进数字化技术革新与数字化平台优化,以及行业发展催生的巨大需求,保障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的可持续发展,是其稳定器,二者相辅相成、相互支撑、协同推进(图1)。
长江流域孕育了长江经济带,面积约205.23 万平方公里,占全国面积的21.4%,横跨中国东中西三大区域,覆盖四川、重庆、云南、贵州、湖南、湖北、江西、安徽、上海、江苏、浙江共11 个省市,根据地理位置可将其划分为西部地区(川、渝、滇、黔)、中部地区(湘、鄂、赣、皖)和东部地区(沪、苏、浙)[19]。长江经济带是我国“三个支撑带”战略之一,囊括了如长三角城市群、长江中游城市群、成渝城市群等多个对全国经济起着核心支撑作用的重要城市群。其中,长江西部地区贵州省的大数据产业蓬勃发展,中部地区则坐拥闻名世界的“中国声谷”“中国光谷”及全国VR 产业高地,东部长三角地区的信息产业和电子商务发展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均为长江经济带数字经济的高速发展奠定了基础[20]。另外,长江黄金经济带集聚华东、华中、西南的精华旅游资源,在《推进长江经济带旅游合作发展框架协议》《长江国际黄金旅游带规划纲要》等政府宏观政策支持下,旅游产业规模庞大、类型丰富,是我国旅游经济的重要支撑。《“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更是明确提出保护好长江文物和文化遗产,持续打造长江国际黄金旅游带。因此,本研究选取长江经济带11 省市作为研究区域,对于助力长江经济带的数字化转型,推进旅游可持续发展,进而强化长江经济带对中国经济增长的支撑作用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评价指标体系
本研究基于对数字经济内涵的理解,借鉴潘为华等[21]学者的研究成果,以互联网普及率、电话普及率、长途光缆线路长度、互联网宽带接入端口、互联网域名数等5 个指标对数字化基础设施水平进行衡量。
2.旅游经济发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
旅游收入是表征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最基本的指标,因此本研究借鉴方叶林等[22]、杜霞等[23]的研究成果,将旅游经济发展分解为国内旅游收入、入境旅游收入、旅游总收入占GDP 的比重等3 个指标,其中入境旅游收入(万美元)按照当年美元兑换人民币汇率,换算成人民币统计得出。
最后,分别构建出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和旅游经济的评价指标体系,具体如表1 所示。
表1 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协调发展评价指标体系
本研究选择长江经济带沿线9 省2 市作为研究对象,考虑到2020—2022 年旅游经济受疫情严重冲击其发展规律偏离常态,且重庆市2020—2022 年国内旅游收入情况的数据缺失,故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可操作性和科学性原则,将研究时段确定为2008—2019 年。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指标体系的相关原始数据来源于2009—2020 年公布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年鉴》《中国信息年鉴》《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以及各省份统计年鉴等。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指标体系的原始数据来源为2009—2020 年发布的《中国旅游年鉴》、各地方统计局发布的地方统计年鉴以及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各地方文化和旅游局发布的地方旅游业统计公报等。对于个别缺失的样本数据,本研究采用线性插值法进行补齐处理。
熵权法是以信息熵作为权重确定标准的一种方法。根据信息熵的定义,针对某一指标而言,熵值可用于评判某一指标离散程度的大小,信息熵值愈小、指标离散程度愈高,那么该指标在综合评价中所起的作用(即权重)也愈高,否则权重愈低。利用信息熵对各指标进行客观度量,确定指标体系中指标的权重,在避免人为主观赋权指标带来偏差的同时,有效评估指标变化的相对程度[24]。
首先,为消除指标原始数据量纲不一所产生的影响,使用极差法对原始数据进行无量纲化即全局归一化处理:
式(1)中:xij为原始数据,Xij为数据标准化后的值。由于标准化后的数值有出现0 值的可能性,进而会对后续计算过程造成影响,故参考已有研究的处理,将标准化后的数值结果整体平移,并确定平移幅度为0.000 1。
其次,计算指标对应的信息熵值:
式(2)~(3)中:Pij为第i个省份第j项指标所占比重,Ej为j项指标的信息熵值。
再次,计算第j项指标的信息熵冗余度:
最后,确定第j项评价指标相应的权重:
通过上述程序的处理,最终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协调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及各指标权重值如表1 所示。
运用权重和指标加权求和的方法,分别测算出长江经济带2008—2019 年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子系统与旅游经济水平子系统的综合评价指数:
耦合度模型和协调度模型共同构成耦合协调度模型,两者的作用稍有不同,前者侧重于描述系统之间相互作用的程度,后者则能够反映系统之间相互作用的强度和协调发展的水平[25]。为进一步衡量出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两系统之间的相互影响是否为良性,以更客观、真实地反映出系统间的协调发展水平,本研究构建了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耦合协调度模型。
式(7)~(9)中:C为耦合度;D为耦合协调度;U1、U2分别为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和旅游经济两个子系统的综合得分;T表示子系统的综合发展指数;α和β为待定系数,且α+β=1。考虑到两系统同等重要,故借鉴大多研究的通行做法,取α=β=0.5。
耦合协调度等级参考已有评价标准划分为十个等级[26],见表2。
利用障碍度模型进一步诊断影响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和旅游经济耦合协调发展的主要障碍因素,为调节和制定对策提供科学依据。障碍度模型采用“指标偏离度(Oij)”和“障碍度(Mij)”指标进行分析评价[27]:
式(10)~(11)中:Xij表示单个指标标准化值,Wj是第j项指标的权重。
运用熵值法和线性加权法分别测算出2008—2019 年长江经济带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和旅游经济发展水平的综合评价指数,其均值和增长率如图2 所示,沿线11 省市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与旅游经济发展水平的综合评价指数如图3、图4 所示。
图2 长江经济带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与旅游经济发展水平综合评价指数
图3 长江经济带11 省市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综合评价指数
图4 长江经济带11 省市旅游经济发展水平综合评价指数
1.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总体水平分析
1)由图2 可知,长江经济带沿线11 个省市在2008—2019 年数字化基础设建设水平综合评价指数均值位于0.13 ~0.49 之间,总体呈现平稳上升的趋势。通过对比各年份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综合评价指数发现,在2012 年与2015 年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发展最快,综合评价指数增长率均达到了0.3以上。值得注意的是,2013 年综合评价指数的变化为负增长,降低了0.01。这主要是上海市与浙江省两地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的下降造成的。上海方面,2013 年7 月上海市政因道路施工导致通信光缆被挖断,因而对该年数字化基础设施造成了较大的破坏。浙江方面,2013 年受台风“菲特”影响,浙江余姚遭遇新中国成立以来当地最严重水灾,70%以上城区受淹,主城区城市交通瘫痪的同时,通信设备等数字化基础设施也损坏严重。此外,2010 年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较2009 年几乎没有实现增长,这可能与工信部于2010 年出台《关于加强互联网域名系统安全保障工作的通知》并开启域名整顿行动有关。2015—2017 年间,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的增长同样明显放缓,而我国在此期间先后开展规范域名注册服务市场专项行动、“扫黄打非·净网2015”专项行动、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由此互联网等方面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受到波及,也主要体现在互联网域名数的减少。
2)由图3 可知,2008—2019 年长江经济带沿线各省市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呈现稳定上升的发展趋势,小部分地区出现了波动。四川省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最高,其次是江苏省与浙江省,该三省份综合评价指数都与其他省份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安徽省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提升最快。四川省不仅是传统重工业大省,也是西部经济腹地,经济基础扎实,信息产业发展强劲,“十二五”时期,四川省已在全国率先建成“全光网省”,数据中心建设也已取得初步成效。2017 年四川省在研判发展现状的基础上出台了《四川省“十三五”信息化规划》,有序推进信息基础设施建设。2019 年四川省省级大数据中心的成立更是助推四川省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正式超越长江经济带东部地区。而江苏省与浙江省地处我国东部,经济基础良好,电商行业发达,信息产业优势明显,因而不仅对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具有强大需求,且对其要求较高,在这一背景下,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都领跑他省。安徽省2009 年出台《数字安徽建设规划纲要(2008—2012 年)》宣布安徽将投资800 多亿元打造“数字安徽”,在各领域加快数字基础设施建设。2017 年出台《安徽省智能制造工程实施方案(2017—2020 年)》,为推动智能制造工程加快发展,“十三五”期间,安徽省共建成国家级工业互联网示范平台59 个,省级制造业与互联网融合发展试点企业305 个。显然,安徽省正朝着打造工业互联网发展“高地”目标大步迈进。随着工业互联网的蓬勃发展,《中国互联网发展报告2019》显示,安徽省在互联网创新能力指数上位列全国第七。
总体来看,直至2018 年,长江经济带东部地区省市的综合评价指数都是除四川外的中西部地区省市难以望其项背的。而四川也是在研究时段的末期即2019 年综合评价指数才正式打破东部地区既往的领先局面。余下长江中西部地区综合评价指数在研究时段内也逐渐逼近东部地区,湖南、湖北也于2019 年超越上海。但同样不可忽视的是,江苏和浙江的综合评价指数与其余省市存在较大差距的事实基本未变。从各地区2019 年综合评价指数来看,长江东部地区排名整体高于长江中西部地区,重庆排名最末,这一现象与我国区域发展不平衡的现状相符。
2.旅游经济发展总体水平分析
1)如图2 所示,长江经济带沿线11 省市在2008—2019 年的旅游经济综合评价均值位于0.09 ~0.46 之间,整体呈现平稳上升的趋势。通过对比各年份旅游经济发展综合评价指数发现,旅游经济在2010 年发展最快,其次是2017 年,增长率分别达到了30%、21%。2010 年上海世博会的举办带来了一波旅游热潮。这股旅游热不仅为当地带来不菲的旅游收益,同时也向周边省市辐射,带动长江经济带中东部地区旅游经济的显著增长。同时,中国旅游研究院2011 年发布的《中国旅游电子商务发展报告》显示,2010 年中国旅游电子商务(基于互联网平台的在线旅游业交易)市场规模达到2 000 亿元人民币,占整体旅游收入份额将近15%。随着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的不断完善,互联网环境的日趋优化,基于互联网平台的在线旅游业交易焕发蓬勃生机。2017 年召开的党的十九大首次将“数字中国”一词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在国家经济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型的背景下,旅游业也积极向数字化转型。在智慧旅游持续向前推进的同时,旅游电子商务规模也进一步扩大,据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发布的《2018 年度中国生活服务电商市场数据监测报告》披露,2017 年中国在线差旅市场创造了约7 426 亿元的价值,相比2016 年5 779 亿元增加了28.5%。除此之外,旅游业在国家政策引导下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乡村旅游、旅游扶贫、“旅游+”等也逐渐成为热点,由此推动了这一时期旅游经济的蓬勃发展。增长较慢的区间则是2012—2013 年,这主要是因为2013 年全国雾霾天气“频发”引起的严重环境危机,以及4 月20 日发生的四川雅安地震都大大打击了人们出游的信心,给当年全国范围内旅游业的发展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
2)如图4 所示,2008—2019 年长江经济带沿线各省市的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呈波动上升的发展特征。云南省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最高,江苏和上海增长虽缓但分居第三位与第四位。江西省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提升速度最快。云南省旅游经济发展指数自2018 年起跃升至研究区域内的首位。这一现象显然是有迹可循的,云南省蕴含丰富的旅游资源,坐拥昆明、大理、丽江、西双版纳等多个著名旅游城市,自2013 年确定旅游强省建设战略目标以来,有序推进旅游产业发展。《云南省“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更是提出全面建设文化和旅游“双强省”。云南省旅游经济发展水平从2018 年开始超过江苏省等东部旅游经济发达省市,这主要是因为云南省于当年8 月开展“旅游革命”,重拳整治旅游市场秩序。此外,云南省大力发展智慧旅游,全域旅游智慧平台“一部手机游云南”也于10 月正式上线使用。由此,云南省旅游市场服务与质量大幅提升,旅游产业转型成效显著,实现旅游业总收入8 991 亿元,同比增长30%。江苏省和上海市所处的长江三角洲是我国最早的沿海经济开放区之一,开放程度较其他省市有一定优势,入境旅游受到境外游客的普遍认可。江西省继2009 年开启“旅游大省”的定位后,2013 年出台《中共江西省委 江西省人民政府关于推进旅游强省建设的意见》,从“大”到“强”的转型升级,打造“江西风景独好”品牌,旅游产业向高质量发展持续推进。“十二五”期间全省旅游经济总量实现历史性跨越,2019 年旅游总收入接近万亿元,旅游经济增长态势良好。
总体来看,长江经济带11 省市之间旅游经济发展水平不一,排名依次为西部地区、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其中东、西部地区间差距较小,中部地区与东部、西部地区则差异明显。虽然以云南省为代表的长江经济带西部地区旅游业发展抬头之势迅猛,但中部地区旅游经济的增长还存在很大的进步空间,可见离区域平衡发展目标的实现仍有相当一段距离。
1.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耦合协调度时间演化分析
利用耦合协调度模型测算长江经济带沿线2008—2019 年的耦合协调度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耦合协调度,测算结果与其增长率如图5 所示。
图5 长江经济带11 省市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耦合协调度
由图5 耦合协调度变化可知,长江经济带沿线2008—2019 年间的耦合协调度涵括了不同的协调等级。其中,2008 年的耦合协调度为0.295,耦合协调等级属于中度失调。2009—2011 年的耦合协调度为0.326 ~0.381,等级属于轻度失调。2012—2014 年的耦合协调度为0.428 ~0.466,等级属于濒临失调。2015—2017 年的耦合协调度为0.523 ~0.595,等级属于勉强协调。2018—2019 年的耦合协调度为0.628 ~0.681,等级属于初级协调。以下以耦合协调度等级为依据,将研究时段分为2008—2014 年的失调区间和2015—2019 年的协调区间,进一步探讨耦合协调度增长情况:
1)2008—2014 年长江经济带沿线省市数字化基础设施与旅游经济耦合协调度增长率均值约为8.0%,整体增长趋势呈现“W”形。在2012 年出现整个研究时段内的最高峰值,为12.3%。从图2 来看,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也在2012 年增长最快,在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子系统的促进作用下,两子系统耦合协调度增长明显。2013 年为“W”形曲线的低谷值,同时也是整个研究时段内增长率的最低值,仅有1.9%。究其原因,除2013 年旅游业发展因全国雾霾问题严重及地震灾害遭受相当大打击外,这一年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综合指数的负增长更是加剧形成了这一低增长现象。
2)2015—2019 年长江经济带沿线省市数字化基础设施与旅游经济耦合协调度增长率均值约为7.9%,整体增长趋势趋于平缓。在2015 年出现整个研究时段的第二个峰值,助力该年两系统耦合协调度从失调区间突破至协调区间,2008—2014 年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协调发展也为这一突破形成了良好铺垫,从智慧旅游的建设与发展上可见一斑。2014 年被国家旅游局定为智慧旅游年,智慧旅游成为旅游业发展的新业态, 智慧旅游建设也在各地陆续启动。2015 年初国家旅游局出台《关于促进智慧旅游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到2016 年,建设一批智慧旅游景区、智慧旅游企业和智慧旅游城市,建成国家智慧旅游公共服务网络和平台。同时,意见明确“智慧旅游建设的任务包括夯实智慧旅游发展信息化基础、建立完善旅游信息基础数据平台等”。而2015 年既是“十二五”规划收官之年,也是“十三五”规划谋篇布局之年,智慧旅游建设抓住发展机遇,助力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业进一步融合发展。从图2 来看,2015—2019 年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与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增长率交替波动,因而两系统耦合协调度的增长变化较为稳定,增长率在7.9%附近上下浮动。
2.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耦合协调度空间演化分析
为分析空间差异,图6 借助ArcGIS 软件对长江经济带沿线11 个地区2008、2014 和2019 年的耦合协调度等级分布情况进行了空间可视化表达。
图6 2008、2014、2019 年长江经济带11 省市耦合协调度等级分布图
1)2008—2019 年长江经济带11 省市的耦合协调度在该期间都实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其中,江苏达到最高协调等级,为良好协调。重庆耦合协调等级最低,为勉强协调。
2)纵观2008、2014 年两个时间截面,长江中西部地区耦合协调度大多实现了2 个等级的提升,且大多处于濒临失调状态。其中安徽的耦合协调度在整个研究区域内提升最快,从严重失调状态提升3 个等级至濒临失调状态。这一变化主要源于旅游经济发展水平综合指数的提高。从2009 年安徽首次实现国际直航并开通合肥至台北航线,到2014 年开通首条直飞欧洲的国际航线,安徽国际航线的迅速发展促进入境旅游者数量大大提升,入境旅游业发展势头强劲,入境旅游收入大幅提升。与长江中西部地区产生对比的是,东部地区3 个省市的耦合协调度在2014 年均已达到协调等级,这与我国整体东、中、西部发展不均衡现象基本吻合。其中,浙江在2015 年已实现初级协调状态,为长江经济带11 省市中的最优。
3)纵观2015 年、2019 年两个时间截面,长江东部地区中江苏耦合协调度等级跃升至良好协调,上海与浙江均上升1 个等级,分别是初级协调、中级协调。长江中西部地区中耦合协调度提升最快的省市包括江西、贵州、四川。除江西是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提升最快的地区可以为这一现象埋下伏笔外,江西2016 年出台的《江西省旅游业发展“十三五”规划》中提出加快旅游信息化建设,建立江西省旅游数据中心,在规划计划层面着力推进旅游业与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协调发展。而贵州在省委、省政府的积极努力下,逐渐形成了政府主导、部门支持、企业运作、社会参与、利益协调、和谐发展的政府主导型旅游发展模型[28],旅游经济飞速发展。2019 年,贵州旅游总收入突破万亿元,在GDP 中占比高达73.5%,因此大力推动了耦合协调度的提升。四川从濒临失调升级至中级协调状态,在长江中西部地区形成领先之势,并与浙江等级持平,这与四川2017 年出台的《关于进一步加快旅游业改革发展的意见》中前瞻性地提出实施“互联网+旅游”行动计划关系密切。
由上可知,虽然整体来看长江东部地区的耦合协调等级最高,但长江中西部地区耦合协调度增长最快,大部分省市已与上海处于同一等级。这与我国坚持中部崛起战略、西部大开发战略不无关系。
3.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耦合协调类型识别
在耦合协调度发展进程中,若U1=U2,视为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发展较为协调,若U1>U2,视为旅游经济发展滞后;若U1<U2,视为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滞后[29]。通过耦合协调等级和滞后类型可以将2019 年的11 个省市分为四大类耦合协调类型(见表3)。
表3 2019 年长江经济带11 省市耦合协调类型
1)处于勉强协调等级且旅游经济滞后的地区,包括重庆。这类地区的耦合协调关系水平相对较低,但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较为完善,而旅游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因此,今后要依托数字化基础建设创造的良好条件,吸引创新型、复合型人才,完善现代化人才培育体系,建设人才库以发挥主体功能,助力旅游业对接建设成果,优化对接过程,提升对接效果。
2)处于初级协调等级且旅游经济滞后的地区,包括湖北、江西、安徽、湖南。这类地区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两子系统的协调发展已初见雏形。在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与上一类相比更具优势,但旅游经济发展仍旧相对滞后。因此今后应大力发挥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的良好优势,积极推动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在旅游产业的应用,促进旅游产业发展。
3)处于初级协调等级且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滞后的地区,包括贵州、上海和云南。云南旅游业起步较早,贵州和上海旅游发展态势良好,因而旅游经济发展较为成熟。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相对滞后的主要原因在于起步较晚,贵州直至2016 年才得到正式批复成立首个国家级大数据综合实验区,也是从这一年开始贵州数字经济增速连续六年排名全国第一。因此今后应重点强化旅游产业发展成果与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对接,发挥联动作用,以发展新业态需求积极推进数字化基础设施的建设。
4)处于较高协调等级(中级协调和良好协调)且旅游经济滞后的地区,包括浙江、四川和江苏。与前几类不同,这类地区不仅旅游起步早,且拥有相对完备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因而两子系统耦合协调度等级在研究区域中最高,其中江苏更是达到良好协调状态。针对旅游经济发展滞后,今后应充分发挥数字技术优势,利用数字产业带动作用,推进旅游产业与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的深度融合,深化旅游业数字化转型。
4.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耦合协调度的障碍因素识别
运用障碍度模型计算出2008—2019 年影响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和旅游经济耦合协调发展的障碍因素及其障碍度,并根据时间顺序进行排序,考虑到数据较多,本研究重点分析影响程度较大的前5 项障碍因素(见表4)。
表4 2008—2019 年影响两系统耦合协调发展的主要障碍因素†
从表中障碍度的变化来看,研究时段内整体呈明显的稳定下降趋势。从表中障碍因素出现的频率来看,制约研究期间两系统耦合协调发展的障碍因素依次为:入境旅游收入、互联网域名数、旅游总收入占GDP 的比重、互联网宽带接入端口、国内旅游收入。不难发现,障碍因素集中分布在旅游经济子系统,这与前述耦合协调类型识别的分析中,多数省市为旅游经济滞后型的研究结果吻合。入境旅游收入高居第一大障碍因素,说明入境旅游业务的发展仍有巨大潜力。而旅游总收入占GDP 的比重位列第三也与入境旅游收入的阻碍作用离不开关系。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子系统中,互联网域名数在研究时段内维持为前三大障碍因素,且互联网宽带接入端口从2018 年开始,从第五大障碍因素跃升为第四大障碍因素,说明互联网方面的基础设施阻碍作用逐渐增强。值得注意的是,长途光缆线路长度在2019 年晋升至第五大障碍因素,说明其阻碍作用正在凸显。综上来看,积极发展入境旅游与加快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是推进长江经济带两系统协调发展的重要方向。
本研究在利用熵权法对2008—2019 年我国长江经济带沿线11 省市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与旅游经济发展水平进行评价的基础上,综合运用耦合协调度模型与障碍度模型,对两系统的耦合协调关系及其时空演化特征进行了深入分析,并对耦合协调类型与障碍因素进行识别,得到以下主要结论:
1)从长江经济带沿线11 省市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发展情况来看,研究期内,两子系统在增长率上有所波动,但总体均呈现平稳上升趋势。四川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最高,安徽提升速度最快。云南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最高,江西提升最快。整体来看,区域发展不平衡现象仍然突出。
2)从长江经济带沿线11 省市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耦合协调度变化情况来看,研究期内,耦合协调度均值始终处于稳步增长的态势,从2008 年的中度失调等级提升至2019 年的初级协调等级。从空间演化分析来看,2019 年长江经济带所有省市的耦合协调度等级均已进入协调区间,长江经济带东部地区等级最高,中西部地区增长速度最快。
3)从2019 年长江经济带11 省市的耦合协调等级和滞后类型来看,将各地区总结为四大耦合协调类型。重庆处于勉强协调等级,属于旅游经济滞后型;湖北、江西、安徽、湖南处于初级协调等级,属于旅游经济滞后型;贵州、上海和云南处于初级协调等级,属于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型;浙江、四川、江苏处于较高协调等级(中级协调和良好协调),属于旅游经济滞后型。
4)从阻碍长江经济带沿线11 省市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耦合协调发展的各障碍因素来看,研究期内,障碍度均呈稳定的下降态势。从阻碍程度来看,障碍因素的排序依次为:入境旅游收入、互联网域名数、旅游总收入占GDP 的比重、互联网宽带接入端口、国内旅游收入。两系统中旅游经济系统的约束作用更大。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为进一步提升长江经济带11 省市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耦合协调发展水平,缩小地区差距,提出以下相关建议。
第一,对于重庆这类处于勉强协调等级且旅游经济滞后型的地区,基于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对地区技术创新的激励作用,政府应积极引导“互联网+旅游”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助推旅游业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实现旅游经济持续和稳定增长。打通行政边界约束问题,建立地区旅游部门间直接对话机制,借鉴周边耦合协调发展良好省市经验,坚持创新驱动,持续推进旅游业数字化转型。
第二,对于湖北、江西、安徽和湖南这类处于初级协调等级且旅游经济滞后型的地区,要着力推进数字化基础设施应用于旅游产业,力求实现多途径的数字产业向旅游产业的功能转化,推动建设成果要高效衔接旅游业,积极推进旅游业向数字化转型以提高旅游经济发展水平,进一步促进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融合发展。
第三,对于贵州、上海和云南这类处于初级协调等级且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型的地区,要统揽全局观加强统筹协调,应将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作为新一轮投资的着力点,并积极引导和鼓励社会资本参与和运营,深化新一代数字技术的应用,打造绿色智能、安全可靠、高速泛在的新型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同时,旅游业可在新业态发展需求的引领下,通过资金、人才、市场等多方面的联动作用,推动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形成良性互动发展机制。
第四,对于浙江、四川和江苏这类处于较高耦合协调等级(中级协调等级和良好协调等级)且旅游经济滞后型的地区,要明晰区域增长极地位,成立示范区以充分发挥辐射作用,带动长江东部与长江中部地区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更高质量的协调发展,进而哺育长江中部地区推动长江经济带平衡发展。推动旅游企业全方位、全链条数字化转型,促进旅游产业数字化、智能化、网络化发展,助推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深度融合发展。
第五,从障碍因素的约束作用来看,入境旅游收入排名最高,其次是互联网方面的基础设施建设。因而要积极发展入境旅游,持续推进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助推旅游经济增长。首先疫情防控迈入新阶段后,我国入境旅游事业逐渐复苏,应立足于阶段性防疫特征,借势搭建互联网平台,宣传最新入境政策和特色旅游资源,吸引入境旅游者目光。其次,以互联网数字技术手段加强旅游资源建设,在保有自身特色的同时,通过完善物质、信息、服务等增加入境旅游者对我国入境旅游的向往度和认可度。最后,借助互联网等数字技术搭建跨省合作平台,鼓励各地文旅局、旅游企业、旅游景点直接对接,结合各地具体情况,利用好“云数据”共建一批跨省线路、精品景区、旅游终端,共同打造长江经济带数字化旅游生态圈。
此外,由于数据的可获得性以及部分理想指标难以量化,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两子系统的综合评价指标体系仍有待完善;本研究在省域层面分析了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综合评价水平、耦合协调情况等,但长江经济带囊括多个重要城市群,市域层面的研究显然值得更进一步探索。未来在后续研究中要构建更为科学合理的评价指标体系,探讨长江经济带乃至全国市级层面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旅游经济的协调发展关系,以有效提高耦合协调机制剖析过程的全面性、系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