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育叙事下的初中语文教材小人物心理分析

2023-10-15 15:36:25陈依迪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23年9期

陈依迪

摘要:鲁迅塑造的“小人物”既是教学内容的重要部分,又是贴近生活、反映现实的存在。立足于新教育叙事“呈现—分析—揭示”的基础模式,选择《故乡》中的闰土、《孔乙己》中的孔乙己、《阿长与<山海经>》中的阿长,从叙事学角度对小人物心理进行分析。根据研究者与文本内容,确定叙事点、叙事思路、叙事话语。分析发现,三个“小人物”的心理表现体现于外貌、神态、动作和语言,受外部环境和内部环境双重作用,心理特征呈现为黯然失色下的五彩斑斓。他们外求于人,内求诸己,心理本质为抗争性、时代性与影射性。对小人物心理进行分析,不仅深刻认识鲁迅的写作思想,还对语文课程育人目标的实现与课堂教学实践产生重要价值。

关键词:初中语文教科书 小人物心理 新教育叙事 鲁迅选文

从“教教材”到“用教材教”理念的变化,表明语文教科书成为语文课程与教学最主要的工具。无论是文本还是图像,封面、目录抑或课文,都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各种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连接历史、现实和未来的时空桥梁,触发情感与思考。在初中语文教科书中,鲁迅的选文共6篇,其中5篇涉及“小人物”形象,分别为《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阿长与〈山海经〉》中的阿长;《社戏》中的阿发;《故乡》中的闰土、杨二嫂;《孔乙己》中的孔乙己、短衣帮和小伙计“我”。“鲁迅是第一位把对‘小人物’的同情、批判与歌颂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中国作家”[1],教师需充分发掘其笔下“小人物”的教学价值,实现课程育人。

《现代汉语词典》对“小人物”的释义为:“小型人物的塑像,地位不高,没有什么名望的普通人。”[2]“小人物”这一概念最早从西方传入。俄国现实主义作家通过描绘“小人物”形象批判社会制度,使文学成为社会的镜子。中国现当代文坛作家亦开始关注“小人物”,探寻文化意义和社会意义。然而,教学实际显示以下问题:受应试思维所限,教师和学生对“小人物”的理解浮于表面,缺乏体验;理解“小人物”形象时以世论人,先入为主;缺少思考性的人文价值探讨……“小人物”首先拥有其个性化的立体人物形象特点,方可产生社会缩影之效。

作为社会中平凡而又渺小的普通人物,“小人物”是易受忽视的存在,同样也是最真实、最现实的存在。相较于“大人物”,“小人物”更贴近学生的生活实际,为教学提供支撑力。为探寻由表及里、以小见大的解读路径,引导学生认识“小人物”形象,体验、品味其内心世界,产生“人本合一,为我所用”的学习效果,本文立足于新教育叙事“呈现——分析——揭示”的基础模式[3],选择《故乡》中的闰土、《孔乙己》中的孔乙己、《阿长与〈山海经〉》中的阿长,从叙事学角度对初中语文教科书中鲁迅选文的小人物心理进行分析。首先,构建适切的叙事框架,而后提取“小人物”相关描写内容,推导心理状态,探析成因并总结特征,之后揭示“小人物”的心理需求、本质及价值,正确且完整地认识鲁迅笔下的“小人物”心理,最后尝试探寻人本连接路径,生成新的主题以指导语文教学实际。

一、叙事建构:分析框架的生成

(一)由目的和立场生叙事点

研究开始前,分析者明确目的,选择特定的叙事理论、方法和工具展开适当研究,以便为解释提供基础,最终检验研究目的的实现效果。在此过程中,分析者的情感和价值观致使其生成叙事立场,影响对事件的描述和解释。教师、学生将“小人物”视为一个个考点而非鮮活的生命主体,既忽视文本本身又忽视作者的创作价值,导致叙事失效。为将“小人物”的故事完整、真实地呈现而出,应尽可能客观地还原现实场景,通过描述或反映的手段深入剖析“小人物”心理,探索其在文化、历史和社会语境三重塑造作用下的成像。

面对诸多鲁迅笔下的“小人物”,需根据研究目的和研究立场确定叙事点。5篇作品中,闰土、孔乙己和阿长三位“小人物”作为主人公出现,性格鲜明,有着极大的普遍性和概括性。选取三位主人公的心理作为叙事点,得以有针对性地理解语文教材中鲁迅笔下的“小人物”群像。

(二)由情节链串叙事思路

《故乡》以迅哥儿回乡搬家为线索,按照“回故乡——在故乡——离故乡”的情节链,刻画了少年时期和中年时期的闰土形象。闰土是迅哥儿家帮工的儿子,家境贫寒,只能帮助父亲种田。少年闰土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小英雄形象,而中年闰土迟钝木讷、寡言少语。“小人物”自身之变形成对比,一个鲜活生命的凋零痕迹油然而生。

《孔乙己》以咸亨酒店为故事环境,按照“酒客揭短取笑孔乙己偷东西——酒客讥笑孔乙己没有进学——孔乙己教小伙计识字——孔乙己分茴香豆给孩子们吃”的情节链,最终指向小人物的不幸遭遇和悲惨结局。孔乙己是咸亨酒店的酒客之一,经济地位低下,本是穷人却自视甚高。“小人物”孔乙己与短衣帮、长衫客形成对比,体现特殊性与悲剧性。

《阿长与〈山海经〉》以阿长的活动为线索,按照“保留迂腐的习俗——喜欢切切察察——对‘长毛’的故事妄加评论——踩死隐鼠——买《山海经》”的情节链,记述阿长不同的生活情景。阿长是周家的女工,迅哥儿的保姆。她的个人行为举止导致迅哥儿的态度产生变化,前后对比体现鲜明的个人特征。

“叙事顺序注意潜意识建构叙事事件发生的时空要素和人物内在的心理、动机、情绪等,并体现叙事空间中的情感、身心及人物间的关联性。”[4]三个“小人物”的情节链指向三个世界的创设:闰土的两个时期对比,孔乙己与其他人物的对比,阿长在迅哥儿眼中的对比,均指向生活世界——自然世界、社会世界和自我世界的生成。基于生活世界表象的叙事,洞察“小人物”的心理世界,将内、外部世界统一有机地整合观之,即对“小人物”心理作出完整的揭示。

(三)由行文逻辑定叙事话语

三个“小人物”既为个体也为社会群体的缩影。通过个人叙事对其个体经验和生命故事进行叙述,体现真实性与特殊性;通过群体叙事对其三者在特定的历史、社会和文化背景下反映的共同经验、价值观进行叙述,体现共性和文化性。

三个“小人物”既有横向时间线的变化,亦有纵向各异世界的区别。提取三个“小人物”的行为表象,结合时间、地点、人物进行全方位的还原采用描述性话语,对人物的细节进行具体描述。由表及里、以小见大的叙事逻辑为叙事话语指明方向。分析“小人物”的自然世界、社会世界和自我世界,应勾连三者异同,建立与心理对话的言语情景,真正达到分析者与“小人物”之间的理解和共情。

二、叙事分析:“小人物”心理的诠释

(一)心理表现:相由心生、行随心动、言为心声

心理状态、心理活动是内在的不可见的内容。“鲁迅所使用的话语,具有凸显人物的性格及精神特质的直接的功能。”[5]分析三个“小人物”的外貌、神态、语言、动作描写,由表及里挖掘内心深处的声音,实现深层次的人本对话。

闰土的形象分为少年时期和中年时期。少年闰土紫色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银项圈;经常与迅哥儿分享新鲜事,如雪地捕鸟、瓜地刺猹等;动作为捏、刺、扫、支、撒等。在父亲的关心与朋友的陪伴之下,闰土身体健康、活泼好动,心理轻松自在、无忧无虑。而中年闰土脸色灰黄,皱纹很深,眼睛周围肿得通红,神情麻木,衣着破旧,手的皮肤开裂;寡言少语,拘谨客气地唤迅哥儿为“老爷”;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默默地吸烟。承担家庭重任的闰土终日劳作,生活条件艰苦,憔悴不堪,内心也苦涩麻木,被无情的现实摧残得像一个木偶人。

孔乙己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胡子;穿着又脏又破的长衫,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脸色”由“青白”而“红”,再到“灰”而“黑瘦”;满口“之乎者也”,用“四书”“五经”中的所谓“圣言”为自己辩解。从这些外在表现中可以看出,孔乙己内心亦如外表般慌乱,自命清高,心里执着于证明自己的“读书人”身份。同时,他极力为自己争辩,是内心深处渴望别人的尊重。面对他人的嘲笑与不解,孔乙己内心极度痛苦。

阿长生得黄胖而矮。皮肤黄表示她营养不好,失去皮肤的光泽,显得沧桑;胖体现因年纪大而新陈代谢低;矮与她的名字“阿长”相反,正因阿长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先前身材高大的女工之名,体现她缺少话语权,在主人家只是补空的作用。阿长常喜欢切切察察,竖第二个手指在空中摇动,夏天睡觉时伸开两脚两手摆成“大”字。一系列的动作描写反映阿长内心既缺乏安全感又自信。她希望和别人多聊天,所以喜欢嚼舌根;又因内心有种朴实无华的自信感,才提出种种规矩,坚守封建习俗。阿长的语言描写并不多,大多都以叙述的方式呈现。她口中常提“福气”“喜气”之类的词语,给我讲关于“长毛”的故事,体现她有些封建迷信。她将《山海经》念做“三哼经”,表明她的文化程度不高。虽然她是一个没读过书的形象,但仍热情地给我讲故事,教我祝福的话,体现阿长的热情与投入,心中充满关切与期盼。

(二)心理成因:外部环境、内部环境并重

三个“小人物”的心理状态呈现于外。究其形成原因,外因表现为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家庭环境,包括家庭人际关系、情节人际关系;内因表现为其个人本性。

少年时期,闰土在瓜地、海边等空旷的场地玩耍。猹、鸟等生物激发其对世界的好奇心,增加探索欲。身处这般自然环境中,心情放松、自由。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不被视作偷窃的行为,可见当地社会民风淳朴。父亲在鲁家做忙月时,叫来闰土帮忙,表明父亲对其约束较少;为他套上银项圈,希望他身体健康。由此可见,闰土与父亲的关系较亲密。对待自己的朋友,闰土亦付出真心,离别时赠送贝壳和好看的羽毛,依依不舍地落泪。然而人到中年,闰土即使依旧在海边种地,但他被局限于田地之间,只看得见谋生之用的工具,无法再自由地探索奥秘。1921年,中国正处于军阀混乱时期,封建主义仍压迫着劳苦大众。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许多如闰土一样的农民苦不堪言。他无法改变自己的生活,只能日日对着香炉和蜡烛,将心中的意难平都寄托给神灵,乞求改变现状,获得生的希望。此时他与迅哥儿相逢,老太太对迅哥儿的关心有加都使他有所触动,但因自明身份悬殊,不敢多言。观其个人本性,少年闰土心中有无穷无尽的稀奇的事,本是一个无忧无虑、对世界抱有好奇心的人。再见迅哥儿,他的自我克制与唯唯诺诺,体现懂礼节;他从迅哥儿家捡了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和烛台,一杆抬秤,体现他的务实、不贪财。

孔乙己在咸亨酒店喝酒时,天气稍凉,环境氛围阴暗悲凉。鲁镇酒店的格局将短衣帮与穿长衫的区别开,短衣帮只能当街喝酒,而孔乙己因与短衣帮格格不入而被众人嘲弄。1918年冬,科举制度虽已废除,但教育体系并未改变,许多知识分子仍受封建思想的桎梏。有知识与没有知识的人被区别对待,而孔乙己自认读过书,选择穿起长衫,但又因没有进学,未被真正的读书人接纳。孔乙己家中无人,孤苦无依,生活中只有自己所谓的读书,心中的理想也无法实现。情节中,他被短衣帮嘲笑、戏弄,甚至被小伙计“我”看不起。小孩子也只是关注他手中的“茴香豆”,而不是被他的知识所吸引。观其个人本性,孔乙己认为自己曾经读过书,便只愿做与读书相关的事,可见其懂得坚持,明确自己的目标。他在咸亨酒店从不做拖欠的事,品行比别人都好,即使没有现钱,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体现他有原则。

阿长终日生活在鲁家,活动范围相对封闭,影响她没有更多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对生活并无更高的要求,但求“一年到头,顺顺流流”。幼时,阿长未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导致没文化。在封建社会中,老一辈人包括阿长,信奉封建礼教并期望将这些礼节传承下去。她自己有一个过继的儿子,故对孩童更加關心。情节中,迅哥儿的母亲和他人会客气地称呼她为“长妈妈”,祖母会亲切地叫她“阿长”。他们的亲切使阿长感受到温暖,会更真诚地对待主人家。观其个人本性,阿长是一个心思细腻、关心孩子的人,她关注到迅哥儿对于《山海经》的渴望,便带来送给他;阿长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因此在别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时,依然能够真心待人;阿长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她喜欢切切察察,所以更能关注到周边人的情绪和想法。

于三个“小人物”而言,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影响其生存条件,家庭环境、人际关系影响其生活氛围。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应为其自然世界、社会世界笼罩下的自我世界,即内心力量是生命最宝贵之处。

(三)心理特征:黯然失色下的五彩斑斓

在灾难深重、生死存亡的社会中,三个“小人物”受身份地位、社会阶级所致,笼罩于一片昏暗的天地。中年闰土出场时的外貌、动作等,呈现出灰黄的色调。家庭条件的困难,致使闰土无法从小在私塾中学习。即使儿时的他聪明可爱、见多识广,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蹉跎,小英雄形象终于崩塌。孔乙己身为“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又脏又破的长衫代表其生活的希望逐渐破灭,由新变旧。在他人的嘲笑声中,孔乙己即使站立于柜台边,也如同被俯视般矮小。阿长在迅哥儿家是个没名没姓的女佣,“阿长”并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周家原先保姆的名字。她只是许多旧式女人中的一个,做了一辈子没文化的老妈妈。尤其不幸的是,她“青年守寡”,一年功夫只能告假几天回家。三者的行动画面均呈现灰暗的色调,人物形象黯然失色:活泼好学的闰土变得苦涩木讷,略有学识的孔乙己成为封建科举制度的殉葬品,朴实善良的阿长过着孤苦卑微、信奉礼教的生活。

然而,昏暗笼罩之下的内心世界,呈现出丰富多彩的颜色。闰土苦涩麻木、深受封建礼教残害,却保有淳朴务实、知礼懂礼的本性。孔乙己清高迂腐、四体不勤,却懂得坚持、自有原则。阿长身份低微、行为粗鲁、愚蠢迷信、饶舌多事,却也是一个淳朴善良、不拘小节、关心孩子、好奇心强的劳动妇女。用放大镜看小人物的内心:闰土的自身对比,是年老下的坚守;孔乙己与其他人物的对比,是贫困下的富足;阿长在迅哥儿眼中的对比,是卑微下的伟大。

三、主题活化:心理意蕴的揭示

(一)小人物心理需求:外求于人,内求诸己

三个“小人物”的内心五彩斑斓,却失去使色彩得以完全呈现的载体,即社会的支持、他人的帮助。

于闰土而言,儿时接受父亲的关爱、朋友的陪伴、他人的关心,到了中年却物是人非,孤独地扛起生活的重担。失去亲人与朋友的他逐渐走入麻木的境地,无人唤醒、无法救赎。此时,离开多年的迅哥儿重回家乡,带给闰土一丝愉悦与希望。然而,悬殊的身份地位使闰土不愿言,不敢言。迅哥儿面对这种情况,亦有口难开,倍感无力。闰土虽已年老体弱,但为人处事的细节中方可见其对个人本性的坚守。无奈没有生根发芽的土壤,即使他心有余却也力不足。

于孔乙己而言,以往学习“君子固穷”“者乎”之类的知识,然在社会交往中却无处可用,甚至惨遭嘲讽。面对他人的质疑与调侃,他睁大眼睛、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与之争辩。他一步步走入迷茫、死亡,可以说长衫客、短衣帮、掌柜的甚至小伙计“我”都是凶手。他的自尊心逐渐削弱:面对捞不到半个秀才的质疑,他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面对断腿的疑问,他眼色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孔乙己自尊心虽强,却也需要得到他人的肯定。

于阿长而言,她从小在农村长大,某些习惯早已根深蒂固。做女工时,母亲曾因我的诉苦询问她。“她不开口”表现已产生自责的心理,然而却依旧难以改正。她依循习惯自然发展,于是总切切察察,注重繁文缛节,信奉礼教。当时,鲁家没人教导她文化,甚至对她的做法产生怀疑与否认的我也因《山海经》,消灭怨恨,产生敬意。由此,阿长既需要他人的引导,又需要新思想直接、有力地击打,方可发扬其性格优点,在鲁家、社会中活出自己的价值。

(二)小人物心理本质:抗争性、时代性与影射性

三个“小人物”身份地位卑微,笼罩于阴霾之下,但都有人性闪光之处,体现抗争性。鲁迅将人物置于“看与被看”“吃与被吃”的矛盾中,在他们面前摆放一个时而有形时而无形的对立物,整体上呈现受侵害的形象。然而,闰土渴望获得生的希望,孔乙己渴望被他人尊重,长妈妈渴望找寻真正的自己。这些主人公内心同样站立着一个时而清醒时而蒙昧的对抗体,即内心深处的自己。

鲁迅作品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6]。鲁迅先生对时局的关注和思考,同样体现于《故乡》《孔乙己》《阿长与〈山海经〉》中。各个阶层的“小人物”形象,不仅浓缩了当时无数人的命运,反映当时时代的深刻变化,也是其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折射出文化、精神及其独特的思考。在社会的残忍重压下,一个旧中国的淳朴农民,成为一个精神空虚、灵魂掏空,默默承受和挣扎的贫苦木偶人。生活剥蚀了他的青春,辛劳却没有使其得到幸福生活;与儿时好友重聚,也只是抽空而来,匆匆而去。生活于“吃人”的社会,孔乙己深受科举制度和封建制度的毒害,落得穷困潦倒的境地。辛亥革命爆发后,科举制被废,一大批谋求科举晋升的旧知识分子被断了发展道路,精神内耗,麻木不仁。无情的时代同样不放过无功无过的普通妇女。阿长身份卑微,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从而与后文她买了谁都不买的《山海经》形成对比。旁观而言,她的做法令人无奈而悲叹。

魯迅笔下的小人物性格鲜明、内心世界复杂,“具有极大的普遍性和概括性”[7]。无数封建社会劳动人民像闰土。他们儿时天真活泼,但在成长过程中感受到无穷的压力,逐渐失去希望。无数封建社会妇女像长妈妈。他们本本分分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未曾有丝毫波动。无数下层旧知识分子像孔乙己。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熏陶下,他们自命清高,却遭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他们“脱不下的长衫,放不下的笔杆”,如今亦成为现代知识分子的形容,表示陷入“期望匹配不上现实”的困境。每个时代都有闰土、长妈妈、孔乙己,鲁迅塑造的小人物具有穿越时空之效,影射一类身份。

(三)小人物心理价值:“人”“本”的连接

“意义隐含在所有的叙事事件和故事之中”[8],要求深入挖掘“小人物”的个体特征,揭开特定时代的历史样貌。个体无法脱离时代,时代同样无法缺少个体。回溯鲁迅的文学作品,其中塑造的种种形象,无不流传至今,成为学习、阅读的重要材料。闰土的自我身份认识模糊,孔乙己的自我身份认同错位,阿长的自我身份认知缺位,都与时代紧密相连。对于这些具体的个体,鲁迅怀有比同时代其他知识分子更为深刻的认识。鲁迅从小便经历家道中落,感受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困顿与发穷的少年经历使他得以了解广大底层人民的生活,以及深刻理解他们的苦难。“小人物”的塑造意在让世人产生思考,深刻感悟,从而反抗和超越苦难。一个个“小人物”面对着的即为读者,给现实长河中,甚至当代的我们留下无限的反思空间。在这空间之中,有对劳苦人民的关怀和同情,有对时代的深思和觉醒。

作为语文教材中的内容,闰土、孔乙己、阿长身上亦存在教学价值和学习价值。《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中的课程理念指出,“立足学生核心素养发展,充分发挥语文课程育人功能”[9]。“立德树人”根本任务要求学生在语文课程学习中全面发展,与鲁迅的人道主义情怀相适切。于教师而言,这些小人物的前后变化,心理矛盾等,无不成为课堂教学的抓手。由外在到内在,由个体到群体的分析路径,有利于帮助学生认识鲁迅笔下的“小人物”,以此反观社会现实。同时,鲁迅认为中国社会危机的根本是“人”的问题,而“立人”的第一步是“爱人”。于是,他关注小人物,对不幸的“小人物”给予深刻同情与殷切期望。学习《故乡》《孔乙己》《阿长与〈山海经〉》等作品,学生体验底层小人物的无奈与悲欢,了解作者的独特思考,以此观照自身与现代社会,对个人发展有所启发。

综上所述,在语文教材中,鲁迅的选文占比极大。其中,“小人物”的塑造是他写作特色之一。学生未生活于故事发生的时代,亦未体验过“小人物”的生活。从叙事学角度对闰土、孔乙己、阿长三个“小人物”进行分析,既还原其生活场景,又探析心理成因,实现对立体形象的全面认识。“小人物”心理特征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黑。“黑”代表时代影射下的心灵显色,即三个“小人物”的内心遭蒙阴霾。“五彩斑斓”指三者的内心底色。闰土在年老下坚守生活,孔乙己在精神麻木下保有自尊,阿长在封建生活中自有想法。三者不仅是特定时代的产物,还是时代同类人的缩影。通过小人物心理分析,发现背后的故事,阐发诸多可能性,有利于实现“人”“本”有效连接,为学生及当代社会提供学习价值。

参考文献:

[1]丁钢.教育叙事研究的方法论[J].全球教育展望,2008(03):52-59.

[2]刘训华.方法何以可能:新教育叙事研究的逻辑与路径[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21,20(04):17-23+38.

[3]刘训华,许光亮.叙事文本的有效性分析——兼论教育生活叙事的文本编码与解析[J].教育學报,2021,17(01):43-58.

[4]王丹.从契诃夫与鲁迅的“小人物”谈起[J].外国文学,1996(03):76-79+60.

[5]许祖华.论鲁迅小说描写人物心理活动的话语修辞[J].江汉论坛,2015(10):133-139.

[6]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1500.

[7]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S].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