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里的小苍耳

丛林雪

①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玩拼图了。我的玩具柜里摆着很多拼图，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森林拼图。那是我们全家去自然博物馆时，爸爸在纪念品商店里买给我的，就算一个人不吃不喝，我也得拼上一整天。所以，我把同住一栋楼的小伙伴阿云也叫来一起拼。

“在这儿等我。”说着，我找来一张小板凳，把森林拼图的盒子从玩具柜里取出来，将里面的拼图一股脑儿地从纸盒倒在地板上。

阿云将印有底图的盒盖拿过来，仔细研究。那是一片绿色的大森林，草地上盛开着各种颜色的小花，还有郁郁葱葱的乔木。在阳光照耀下，池塘泛着粼粼金光。远处，还有很多活灵活现的动物。

“这么多块，今天能拼完吗？”阿云惊讶地看着我。

“那就看咱俩的本事喽！”我笑着吐了吐舌头。

我们说干就干，从上午一直拼到傍晚，连午饭都是一边拼一边吃的。好在阿云也是拼图高手，看来今天拼完没问题。

“阿菜，你数没数过，这拼图上一共有多少只动物？”快要大功告成了，阿云兴奋地问我。

“真没数过。你看这里有大象、老虎、长颈鹿……”我用手指頭点着拼图，“太多了，一会儿拼完，咱们一起数数。反正我最喜欢老虎，它是森林之王！”

“咦？怎么少了最后一块？”阿云突然问我。

我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找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于是，挠着脑袋问阿云：“少了哪块？”

“这一块！”阿云指了指盒盖上的图片。

原来，少的那片拼图是一粒小苍耳。阿云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怎么办，全搞砸了。”

“哎呀！你看，这是什么？”我指了指拼图上的老虎。

“当然是老虎了，这还用问。”阿云一头雾水地回答。

“那就对了，咱们的主角在，怕什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苍耳，跟威风的大老虎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明白吗？”见阿云仍然似懂非懂，我继续说道，“这小苍耳啊，在树林中是最不起眼的，如果把整个树林比成宇宙，那苍耳——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宇宙里的一粒微尘，所以啊，丢就丢了吧。”我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只要把这里涂上一个颜色就看不出来了，放心吧。”

②

于是，这块不起眼的拼图就被遗忘在了一边。阿云吃过晚饭，就自个儿回家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眼皮渐渐变得沉沉的。刚要睡着，我的屁股被倏地轻轻戳了一下，不疼不痒，但感觉扎扎的。我伸手摸了一下，从睡裤上摘下一个小玩意儿。

原来是一只苍耳！它正牢牢地扒在我的睡裤上。我嗖地把它扔出去，刚好砸中写字台的桌腿，反弹到地上。

“哎呀呀，疼，疼，疼！”小苍耳躺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叫着。

“你……你是谁？”我吓坏了，翻身坐了起来。

“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小苍耳大声回应，显得非常不满。

“你是……苍耳？”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对啊，你不是找不到我了吗？我就掉在床下了。”小苍耳回答。

“你是拼图里的苍耳？”我睁大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对啊，你不是说我不值一提吗？我就自个儿回来了！”小苍耳气哼哼地说道。

看来，这小苍耳是来找我算账的。想到这儿，我赶紧承认错误：“不好意思，我不该这么说，太不礼貌了。”

“等等，还有还有。你说我是什么来着？一粒微尘！”小苍耳嘟着嘴巴，越说越生气。

“是我不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我紧张地擦汗，赶紧转移话题，“那你是怎么回来的？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一块拼图吗？怎么能跑出来呢？”

“拼图有很多种，我可是活拼图呢。”小苍耳话音未落，那幅被我放在桌上，缺了一块的拼图就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嘀咕声、沙沙声、嘎吱声、噗噗声……闹哄哄的。

③

我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箭一般冲到书桌前，发现拼图上的兔子正蹦蹦跳跳地穿过灌木丛。它一边跳还一边开心地说：“好多新鲜果子呀！”

这时，一阵噼噼啪啪的戏水声传来，我的视线又转移到另一处。原来，河马妈妈正带着孩子们在游泳呢。

“这是小河马每天晚上都要做的放松练习呦。”小苍耳爬到耳边对我说道。

“天啊！”我尖叫一声，吓坏了河马妈妈和正在游泳的小河马，它们拖着笨重的身躯从池塘里爬出来，消失在灌木丛中，只留下微微发皱的池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小苍耳！我才发现，这拼图还能切换早晚模式呀？”我惊讶地大叫。

“当然了，这就是真实的大自然嘛。”小苍耳似乎觉得我少见多怪。

这时，一阵凉爽的气息飘来。我不仅能听到水声，似乎还闻到了溪水的清凉味。

我小声问道：“小苍耳，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啊？”

“这是活拼图，能听到，自然也能闻到。”小苍耳得意地回答。

我怔怔地看着一切，白天还如此安静的拼图，此刻竟变成了一幅流动的自然画卷。真是太神奇了！

突然，一阵如雷的打鼾声传来，我四处瞅瞅，发现老虎正趴在草丛中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呢。原来，刚才那只兔子是趁老虎酣睡才敢出来觅食。

“兔子在吃什么呢？”我问小苍耳。

“苍耳啊。”

“苍耳？我还以为兔子只吃胡萝卜呢。”

“生物链远比你想象的要丰富得多呢。”

“噗啦噗啦”的一阵响动，一只猫头鹰不动声色地从拼图上方飞下来，落在一片树枝拼图上。这么晚了，它的眼睛还在闪着光。

“都这么晚了，猫头鹰先生的眼睛还瞪得这么圆，是不是咖啡喝多了？”我笑着对小苍耳说。

“猫头鹰可是夜行动物，这会儿正是人家精神最好的时候。”小苍耳真是无所不知。

这时，兔子“沙沙沙沙”的跳跃声引起了猫头鹰先生的注意，它悄悄转过头，随时准备飞扑过去。我紧张起来，小苍耳却说道：“没办法，这就是森林里的生物链。”

“哦，原来你想告诉我这个！”我恍然大悟。

“所以，请不要再说我不值一提了好吗？生物链的任何一个环节消失了，都是不行的，即便不起眼的小苍耳也一样。”小苍耳煞有介事地说道。

“多亏你的出现，我才找回了这么重要的你。”我把带刺的小苍耳放到拼图缺失的位置，“快点回家吧，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嗯，晚安！”小苍耳听话地点点头。

晚风轻拂着卧室的纱帘。慢慢地、慢慢地，拼图上的森林又恢复了宁静。我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云游一般，如梦似幻。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我听到不远处传来小苍耳那熟悉的声音。

（黄阶摘自《知心姐姐》2023年第7期，考拉的梦绘图）